我们真慌了,从西夏士兵的尸体拼了命挤。噗通一声,钻到了回廊之中。
周遭青红交接的壁画璀璨夺目。
两侧每七尺,置长明龙鱼灯。下有黄金圆盘,引灯油收光。回廊天花藻井,金砖漫地,极尽人间富贵,辉煌大气。壁画之中,一张英俊威仪的面孔,着金色长袍,应该就是王子无疑。
我们沿回廊狂奔,五猖紧追不舍。
陆博学冷不丁说了句:“火能驱邪,此地长明灯颇多,或能点燃我们身上阳气,逼退此物。”
胡子提出质疑:“此地密封多年,西域干燥,陪葬的瓜果梨桃极难腐烂,多滋生易燃气体,贸然点火,万一被炸上天怎么办?”
“呵呵,我顺嘴一说。”
陆博学阴阳怪气,死死贴在左山风屁股后。
这还真不是胡子瞎掰。
西北这个地质环境,干尸极多,古墓保存完整,密封之后,都有易燃气体,有时衣服与空气摩擦都可以引燃。黑话称之为“火洞子”,所以专业下斗,要准备隔风耐磨的老鼠衣。
往前跑出十几米,壁画上出现一张白色阴惨的鬼脸。
那张脸非常怪诞。
嘴角略微勾起,眼角向下倾斜,带着若有若无的神秘微笑。光头,没有多余配饰,五官中性,难以辨别男女。
让人害怕的是那种笑容。
阴森透着凄厉,嘲讽显示荒谬。
世界上有两大微笑。
西方的蒙娜丽莎,东方的小河公主。我看壁画上这张中性笑脸,可以排第三。我们跑过去,画师笔法精湛,人脸五官立体恰好正对我们,犹如直接冲了过来。
刚开始我没太在意这张中性笑脸。
跑到回廊内侧,过道中心出现一具盘膝坐化了的干尸。
皮肉脱落,骨骼发黄坐在地上。筋膜还保存完整,连着骨骼缝隙,连睫毛都可清晰数出。
我吃了一惊,随即想起,这是西北王陵大墓常有的“同命人”。
西北古墓的门是向外开的,中原古墓一般向内推。
因中原古墓有“自来石”这种机关,门往里推才能被卡住。而西北靠近龙脉,风猖气獗,水旱土干,其气蒸腾于墓内难以泄出,久不利子孙。
所以明朝以前,西域古墓的门基本往外开。
举凡大墓,下葬封土之时,会留一墓主亲信在地宫,将墓门及回廊封锁,然后自愿殉葬死在其中。耗尽最后一丝氧气,以保壁画丝绸等冥器不腐。
回廊在西夏时,被铁鹞子掘过。
死在底部的仆人尸体氧化严重,手臂大腿剩一层青筋包裹。
我拍了胡子一下。
人尸有磷火。
这回廊两侧,设百盏长明灯不止,下有黄金圆盘收光,那圆盘可以转动,犹如汽车反光镜,其原理与汉长信宫灯类似。
我和胡子默契,越过汪海洋等人,抬起中间那具仆人尸。
尸体被抬起,空气流动,鼻腔立时涌出磷火,幽绿闪烁。将磷火对准圆盘一照,霎时回廊中百盏明灯旋转,下面的黄金圆盘彼此折射光斑。
只需一粒毫光,狭长的回廊光明灿烂,仿佛置身于豪华富贵的西域宫廷,那满地的黄金,如山的美玉,彰显着鼎盛一时的神秘古国。
唰!
磷火燃点极低,比人体温高不了多少。
在不引爆易燃气体的情况下,磷火通过圆盘折射,使得回廊如坠大日之中,流光溢彩。追逐我们的五猖蒸发了灰色的身形,一串阴笑声渐行渐远。
这使我们松了口气。
左山风年事已高,方才一番折腾,人就迷糊了。
汪海洋的鼻子被五猖咬掉,队伍一下冒出两个伤员,不得不留下修整。m.sxynkj.ċöm
给左山风灌了几口凉水,抽打脸颊。左山风这才清醒,催我们继续往里走,当务之急是找余教授,然后救出那位彭专家。
我斜眼扫了陆博学一下,这人百分百被苏特收买了,在监视我们。
左山风的学生居然是敌特,想来左山风有意回避此事,许多话不好明说。架起左山风和汪海洋往里走,壁画上,又出现那个秃头的中性笑脸。
这一次,笑脸不再面对面,而是以一种上位者的斜睨姿态,蔑视我们。
让我们有了被侮辱的不爽。
继续走,笑脸又变了,咧开了嘴唇,似乎要吃人般狰狞。
胡子说,我们好像在原地踏步,而壁画“活了”!
左山风常年从事西域考古工作,他的资历比余教授还高一截,就是出身成分不好。
他道:“所谓‘回廊’,乃地宫建筑的重要一部,顾名思义,这是一个类似方框的空间,内部密闭,呈‘口’型。按理说,在‘口’的四条边,会设有墓门通往祭殿,可我们一路都没看见门,只有那张脸在变幻表情。”
我严肃道:“搞不好壁画确实是活的,这种机关,我在西夏见过。”
左山风亢奋:“你居然见过西夏的极致?”
我打了个哈哈:“呵,运气好罢了。想来,这是一种防盗手段,西域的墓门是往外拉的,缺乏自来石这种防盗机关。为了避免死后遭到侵扰,他们会在颜料内混合秘药,涂在墙壁密封。一旦有人闯入,秘药挥发使人陷入幻觉,防不胜防。”
左山风道:“你的意思,其实墓门一直存在,只不过我们中了幻象,没看见?”
“嗯。”
汪海洋提出质疑:“不对,如果是药物作用,我们每个人摄入的含量不同,产生的幻觉怎么可能相同。还有,这张诡异的微笑脸,似乎真的活了,你看,你快看!它把牙齿露出来了。”
此刻我们静止不动,以免加速消耗空气。
然而那张脸愈发凄厉。
殷红的唇舌中,露出两颗尖锐犬牙,比僵尸还利几分,正朝我们哈气。
这下,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幻觉了。
胡子掏出一根火腿肠递过去,啪嗒一声,那火腿肠的半截不翼而飞,我似乎看到那张怪脸在蠕动嘴唇。壹趣妏敩
“这绝不是秘药!”左山风大骇,随即用狼眼手电瞄准脸的眼睛。
微笑脸闭上眼,一副咬牙切齿模样。
这下,我笃定了,这的壁画确实有生命,至少这张脸,有意识!
“呀。”
笑脸突然消失,壁画出现大片留白。我意识到此地并非良善,看来王子很怕别人盗他的墓,连回廊都做了手脚。
消失的微笑脸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
方国兴作为军人,第六感灵敏,感到身后腥风呼啸,下意识弯腰。他脑袋一空,蓬松的头发成了平头。
他尖叫声回头,微笑脸嘴唇毛茸茸的,牙齿一磕,把他的头发嚼碎。
“靠。”
胡子一刀就劈了上去。
微笑脸再次从壁画消失,墙体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左山风急忙阻拦:“这些壁画是研究鸦鸣国的重要实证,不能破坏,绝对不能破坏的。”
咔嚓。
微笑脸又出现在左侧,咬住了左山风的衣袖。
左山风急了,掏出防暑清凉油倒在微笑脸的鼻孔部位。往鼻孔滴风油精,绝对是当代十大酷刑,那无法形容,生不如死啊。
“哈欠!”
一声震耳欲聋的喷嚏,把左山风打懵了。
唾液溅了他一脸,湿漉漉的。微笑脸被惹毛了,从壁画钻出,立体大嘴向着我们猛啃,顾不得什么保护条例,陆博学和方国兴迅速开枪。
回廊千疮百孔。
大片岩壳炸裂脱落,那张微笑脸迅速淡化。我刚松了口气,暗道物理超度才是王道,谁料长明灯一侧,人脸的轮廓再次被时空勾勒。
仍是一幅东方中性面孔,淡淡的眉眼,浅浅的唇齿,以一种邪恶阴冷之色,逼近我们。
“靠!”
胡子一刀捅过去,火花飞溅,刀尖硬生生磨平一截。壁画剥落,那张脸开始尝试脱离墙体,直接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道:“左教授,你是西北考古的权威,你可知这玩意到底是啥?”
左山风擦了擦脸颊唾沫,以不可置信的语气:“或许真有某种超自然现象,它是守护新王陵的幽灵?”
胡子道:“幽灵是鬼吗,它信上帝还是佛祖。”
方国兴乱了方寸:“它居然子弹都不怕。”
“你们这些蠢货。”身后忽然传出嗤笑。
我回头,说话的正是陆博学。
他一脸嘲讽,面目可憎:“几个高手,居然怕一张鬼脸,啧啧。这张脸只能贴墙出现,不靠着回廊的墙走,问题就不大。”
左山风点头,说当务之急,还是离开回廊比较好。
沿途用磷火反射光线,微笑脸时刻跟在我们身边。甚至张开了嘴唇,朝我们哈气。众人提心吊胆,都排成一列,互相牵着衣角在回廊中心跑过。
新王陵的回廊非常诡异。
呈“口”字形,四条边根本不存在墓门,连来时遇见五猖的耳洞都消失了。我们被困在密闭的循环空间,人脸愈发清晰,笑容更加立体。
陆博学嘴巴恶毒,又道:“既然走不出,不妨试试炸药。”
左山风不同意:“那样会破坏墓室的整体结构,绝对不许。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吧。”
“老师,你要快点,我们撑不了多久的。”陆博学语气带着不耐烦和威胁。
左山风敢怒不敢言。
他的闭门弟子居然被苏特策反了,在那个年代,这是极其严重的事件,左山风害怕受到牵扯,现在还心存侥幸,希望陆博学的屁股没歪。
“胡爷倒有个想法。”
“哦?胡子,你说说看。”
胡子道:“所谓壁画,再逼真,归根结底是笔画上去的,这张脸也是如此。不如我们拿笔画几根绳子,把画上的脸绑起来,不就成了?”
“有道理啊。”我左顾右盼,陆博学从腰包掏出一支圆珠笔。
见我们不动,陆博学冷笑几声,拿圆珠笔在壁画上涂鸦起来。他心理扭曲,画了许多荆棘在墙上。微笑脸变得非常恐惧和痛苦,神秘的立体感随之减弱。
左山风本来坚决不同意破坏壁画。
随着圆珠笔在墙上摩擦,一层青红交替的色层下,居然露出一面纯黑的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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