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端萦绕的血腥味让魏婴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傻子不成,你不会躲?”
这伤口细碎得很,叫她处理起来都烦,更别说还等这伤痊愈期间的麻烦事了。
卫作然有一分无奈,“躲了她更气。”
“教我什么留情不动手,动手不留情,还装呢!”
魏婴将伤口敷好,把弄脏的布片朝水盆里用力丢去。
卫作然看她,“那句话是在说青淮。”
魏婴一愣。
“你……”
“她性子坚韧,却被仁心拖累,容易瞻前顾后自相矛盾,对我留情,必定无法瞒天过海——
“是时候破而后立了。”
在跟魏婴演戏时,他所说的事并非虚假,一桩桩全都是他阴暗的内心。
傅青淮问他有没有爱过。
是没有爱过。
因为仍在爱着。
既然这份爱无法私有,那就把夺走的再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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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作然夜深从卫府离开,去了南薰坊的院子。
这处的暗卫已经撤走,夜深的院落周围一丝光亮也无。
可门前却有一提灯笼。
看身形,是两个女人。
卫作然眉心微皱。
“是谁来了?”
一个声音温柔的女声。
卫作然肃声道:“已过宵禁,尔等在此处停留作甚?”
“是卫作然?”
她又说。
卫作然沉默,心头涌现出猜测。
他的沉默叫甄氏笃定,顾不上提灯笼的傅锦溪,小跑着朝卫作然来。
“我是傅青淮的母亲……”
卫作然没躲,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焦急的妇人。
“傅夫人,夜深了,本督送您回去吧。”
甄氏眼中哀求尽显,“她不会杀人,你应该很清楚的!”
“她是否杀人,自有查证后论证,本督清楚与否不重要。”
甄氏愣住。
“你是因为——”她将赐婚的话咽回去,“我、我想见青淮,你帮帮忙,求你!”
甄氏直接曲腿要跪下。
可她的动作没有卫作然快。
便被托了起来。
“傅夫人,见她做什么?”
甄氏哽咽道:“你分明知道她是个姑娘……就算再怎么被当成男儿养大,那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姑娘……”
听见母亲这话,傅锦溪手中灯笼倏而落手,张着嘴忘了呼吸。
只见甄氏举起手中布包,“只是保暖的大氅,容她夜间披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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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深夜仍有几分寒意,傅青淮靠在墙面发愣。
头枷膈得人后颈很不舒服,双手被卡在木头里,也早就已经印下痕迹。
耳边有脚步声,于是傅青淮睁眼。
“傅大人,”卫作然人未到声先至,紧接着纷乱脚步声出现,“你母亲来看你。”
傅青淮猛地起身,却因太急而头晕站不住,踉跄几步撞上监牢的栅栏。
“我儿,你别急!”
甄氏连忙越过傅青淮跑过去,傅锦溪急忙跟着。
“弟——妹妹!”
一开口,母亲二姐都哭了。
卫作然鼻息翕合,突然眼酸,转身离开了。
傅青淮见他离开,望着他走的方向发愣。
听到一声微弱拉长的拖门声,她才回神看向母亲姐姐。
傅锦溪哭得比甄氏还要厉害,她的世界被颠覆了。
原来一直以为是倚靠的弟弟并非弟弟,而是妹妹。
她这十九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活得有多苦?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傅锦溪泣不成声,双手抓住木栏杆,嘶哑地低喊,“怎么会这样?”
傅青淮平静道:“二姐知道了。”
傅锦溪哭得喉咙好痛,可是再痛也不及她怜惜妹妹的心痛。
甄氏隔着栅栏一点一点将大氅塞过去,反手擦了擦眼泪,“夜里冷,你盖着,千万别着凉了。”
傅青淮沉默地接过来,顿了顿,“平白脏了这好东西。”
这话分明只是在说脏了大氅,可是甄氏却被这话激得又痛哭起来。
傅青淮无奈看向母亲二姐,“莫哭,我不会有事的。”壹趣妏敩
“你怎么知道?好好的一个大理寺正,结果成了阶下囚!偏生那卫作然还不肯帮你……”
“就是他抓我回来的,母亲怎么会指望他帮我。”
傅青淮冷笑说道。
甄氏狠狠擦泪,“我不指望,我过来一是要给你送暖身的大氅,二,便是找你问清楚如何找裕王,娘去找他帮忙。”
傅青淮忍不住笑出来,悲苦极了。
“母亲,裕王成了逆贼,已经死了。”
反正皇帝觉得他死了,到底真死假死,傅青淮也不知。
甄氏一个深宅妇人,若是家中男人没说,她能知道什么?
更何况这事还并未公之于众。
甄氏听了这话呆住,“他、他死了?”
傅锦溪脸上还泪水涟涟,听了这对话克制住哭声,在一旁疑惑看向甄氏,不明白母亲能跟王爷扯上什么关系。
傅青淮深呼吸,随后平静道:“死了,所以母亲莫要费心,在家等我便是。”
“他真的死了?他可是皇帝的亲弟弟,谁杀的?”
闻言,傅青淮唇角勾起,“卫作然。”
甄氏倒抽一口冷气。
“他是因为皇帝赐婚,所以不要你了?”
傅青淮下意识皱眉。
要?
是不要了。
但是女人不该成为物品一样的存在,被男人要与不要。
“我们已经彻底决裂,但是母亲放心,他想杀我没那么简单,你跟二姐最重要的事就是切勿心急则乱,安心过日子就是。”
“你这样叫我们怎么安心的了?”
“母亲,你帮不了我。”
“我、我去求卫作然,你们也算恩爱一场,他不会那么绝情吧?”
傅青淮冷声道:“母亲,替我留几分尊严吧。”
甄氏便沉默了。
一旁的傅锦溪怯声开口,“母亲,妹妹,裕王是怎么回事?”
傅青淮浅笑,“二姐已经知道我是女人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好说了——我是裕王的女儿。”
傅锦溪瞪大眼看向傅青淮,又看甄氏,“母亲,你……”
甄氏微皱着脸,为难开口,“青淮,事实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裕王的女儿。”
傅青淮却并不当真,只当甄氏在傅锦溪面前难为情。
便笑笑说:“不论如何,二姐都是我一母同胞的姐姐,母亲还有什么不好叫她知道的?”
“真的不是!”甄氏显得有几分激动,“那时是我为了裕王不伤害你才骗他的,因为普照寺的事情确有发生,而你们二人的血又真的能融合,所以他信以为真!”
傅青淮沉默地站着,目光逐渐空洞起来。
卫作然曾经表现的那么爱她,爱到让她的心被填满,没有一丝空隙容得下不信任。
可到头来,只是为了将她围困。
一场游戏,她输了真心。
得到了大三元、户部都给事中、钦差、大理寺正这些履历。
其实抛却爱情来说,于现实并不亏。
可母亲为什么也骗她?
分明可以事后同她说清楚的。
当时可以因为裕王身份尊贵而假定她的身份,那现在为什么不能因为裕王败落,再一次假定?
她以为两个最爱她的人,到头来都是在骗她。
这世上,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已经分不清了。
“青淮……”
“母亲,你跟二姐回去吧,往后不要再提这事。”
甄氏还想说什么,傅锦溪却已经看出傅青淮此刻的抗拒。
她拉了甄氏的胳膊,朝她摇头。
甄氏含泪道:“那我们先回去,若有机会再——”
“不要再求卫作然,不要再来东厂。”
活着好累。
她用尽全力说完,就地坐下了。
无法,甄氏只好跟傅锦溪离开。
心是空的,眼也是空的。
傅青淮无法克制的嚎啕大哭,每一声嘶鸣,都痛得仿佛要把心给呕出来。
免受其苦。
卫作然安排人送二人回去,再踏进牢狱,脚步却有几分迟疑。
他的心也抽痛着。
傅青淮真的必须受这一遭吗?
他没躲过萧贵妃一时,往后不是再没有机会……
不能依他平日极端的做派,他的宝贝怎么受得住?
念及此,他加快了脚步走进去。
然而哭声将他的脚步掩盖,他站在栅栏前,傅青淮也没抬头看他。
“青淮……”
傅青淮顿住一息,抬头的方向却偏了。
卫作然看着她空洞的眼,瞳孔猛缩。
“卫作然,你赢了,我看不见了,我不能再做官,你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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