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他放下,傅青淮小声道:“督主,难不成是三皇子的人?”
卫作然拿帕子擦了手,随手想丢,看见上头绣的“卫”字,又收了起来。
“或许。”
他淡淡道。
“竟这么晚还没走……”
论缜密,她着实比不过皇家人。
本来今日宇文郢看着像是放弃了,没想到还留了人蹲守!
不过想想也应该,皇家人在那深宫里不缜密一点,怕早没了性命……
马车在将近傅家的街区便停了一下,卫作然将傅青淮的腰揽着,倏尔间就上了屋顶,马车继续行驶。
再来一次,傅青淮仍是怕的,紧紧抱住卫作然的腰,将脸埋在他胸膛里不敢乱看。
回了自家院子,卫作然交代道:“今日你们这梁子结下了,往后不要独自出门。”
傅青淮苦笑,“多谢督主,只是我惹了他,他会不会派人来傅家杀我?”
“有本督在,他动不了你。”
傅青淮闻言心中微动,仰头去看他锋利流畅的下颌线。
就一眼,被卫作然逮个正着。
“莫不是,爱上本督了?”
他的声音在夜中低沉了许多,拖沓的音色磁性缱绻,直把傅青淮断绝情爱多年的心勾得痒痒,连他的恶名与身份都顾不得了。
傅青淮慌忙低头,一言不发。
卫作然将她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如今的心动看在眼里,笑意温柔。
“既然知道了本督的好,那就听话,往后莫要跟梁煦归亲近,届时进了官场,也有本督护你,用不着别人。”
“多谢督主……”
傅青淮心里五味杂陈,身不由己的满腔苦意里,却硬生生叫她品出了甜。
卫作然走了。
独留傅青淮望着皓月当空迷茫。
卫作然喜欢的是她吗?
还是因为那个相似的眼神,她成了替身,才有了独一份儿的包容?
不管是不是替身,他的偏爱坦然极了;可是阳光之外,是她与甄氏苦守十六年的秘密。
她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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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跟梁煦归疏远,对傅青淮来讲并不是很难以割舍。
但是如何不得罪他却又能疏远,就叫她苦恼了。
照常去族学上课。
中午还是三人一起用餐,陈无双却闯进来了。
“傅青淮,你别给脸不要脸!”
傅青淮猛地放下筷子,冷眼看过去,“这就是伯府的家教?”
“哼!你这二两骨头真当自己能顶天立地?得罪了我表哥,你好日子到头儿了!”
“我竟不知小爵爷说的什么话!”
“你——昨日的事情,不是你干的?”
傅青淮皱眉,“原来你是指昨日有人胁迫我?那人言语过当,谁知道他挟持我干什么?傅某当然自保为上了!”
“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就当你不知——如今你知道了,必须同我去跟我表哥赔礼道歉!”
“竟还要苦主去道歉的,滑天下之大稽!既然小爵爷来族学不为读书,那还请你往后莫要来了!”
陈无双气得眼睛要瞪出来,上前几步便要揪她衣领。
梁煦归跨步上前,“你要做什么?”
傅青阳也站了起来。
都是少年人,况且还是他单枪匹马闯进人家的地头,陈无双紧握双拳,死死盯着傅青淮。
“小爵爷倒也不必这般情真意切地替你表哥恨我,这事我若说出去,你们也难辞其咎!欺傅某背后无人?!”
陈无双是阶级贵族,亦是皇亲国戚,然而就算是他爹武安伯,手中也并无实权。
不过傅青淮作为科举解元,却被文臣集团所看重。
梁煦归沉下脸道:“若今日小爵爷强逼,那我立即回家,禀明祖父,明日圣上就能拿到弹劾奏章!”
陈无双粗粗喘气,手指朝他们点动,“好!你们文人自认骨头重,我便要打断了这骨头,瞧瞧你们的谄媚姿态!”
“小爵爷当心别闪了舌头,再连累武安伯——乃至于,你表哥。”sxynkj.ċöm
梁煦归冷声道。
打不能打,他一张嘴难敌三口,陈无双自知留下也是受气,一脚踢翻了食桌,气冲冲走了。
傅青淮苦笑,本想同梁煦归疏远,没料梁煦归却挺身而出,倒是叫她欠了个人情,不好疏远了。
三人去了小竹林续话。
“青淮,你如何同他表哥扯上了关系?”
“便是那次他请客吃饭。”
梁煦归有几分犹豫,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傅青阳,思忖后道:“你可知陈无双表哥是谁?”
“看梁兄的模样,应当是知道了,我也知道。”
一旁的傅青阳皱眉,就他不知道?
“你如何得罪他了?”
梁煦归问。
傅青淮便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她找卫作然帮忙的一段,改成逃回家了。
梁煦归听完叹息一声,欲言又止,最后道:“罢了,若他爱惜羽毛,就该知道收敛。”
“随他去,总之不能奈我何。”
“休沐日来我家做客吧,我祖父想见你已久。”
傅青淮微惊,颔首应了。
梁煦归离开,留下傅青淮跟弟弟。
出神片刻,傅青淮收回视线看向傅青阳,“弟弟,你不问我陈无双的表哥是谁?”
“长兄若想让我知道,那我就知道;不知道也不影响什么。”
傅青淮浅笑,“你越发懂事了。”
闻言,傅青阳只是垂下眼睫,并未接话。
“事到如今闹到如此地步,告诉你也无妨——陈无双表哥乃是三皇子宇文郢。”
话音刚落,傅青阳猛然抬头,“竟是皇子!”
“他想与我结交,却成了现在这样,无非是想拉拢又低不下身姿,如今闹得他丢了面子,往后你也莫要单独出门了。”
“弟弟知道了。”
傅青淮虽然只是一届解元,但是她这个解元同以往的都不一样!
出自文人世家,还没科举前就得了陛下表彰;高中解元以后更是上过金銮殿,得见天颜。
虽然进金銮殿只是顺带,但却实实在在地让皇帝记住了她。
就算春闱结果出来只取中二甲,她也前途无量。
跟弟弟说完,傅青淮也没闲着,去找了傅老太爷禀明此事。
“……依孙儿看,往后不要再让人进族学,难保有人心怀鬼胎。”
“由你作主。”
傅老太爷这坚定的话叫傅青淮一时愣住。
“祖父——”
“这个家迟早要你支撑,你二叔也不成!虽然我看得比你多,思虑却也多了,不如你果断!
“既然勋贵人家不信我们的风骨,那就做给他们看!苦读数十年岂是他们这等吃祖荫的膏粱子弟能比的?!”
傅青淮眼睫颤抖,胸中突然豪气万丈。
“谨遵祖父教诲!”
“那三皇子你莫怕,皇后不得帝心,他成不了事!往后这天下还是太子的!”
“孙儿明白了。”
祖孙二人不再多说,傅青淮告辞离开。
心中却思虑起来。
太子是先皇后所生,打小儿就被立成了太子,与皇帝父子情深无可撼动。
为何宇文郢后来能成功登上帝位?
据她所知,虽然宇文郢发动了宫变,可是被太子镇压,然而皇帝却出了诏书废掉太子,让宇文郢登基。
当时异议众多,就连傅家也都认为诏书是假的,因此落得个满门抄斩。
宇文郢登基时满朝文臣死去大半。
问题就在于,为什么是发动了宫变的宇文郢。
那诏书宣读的时候,皇帝分明还活着坐在龙椅上,皇帝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傅青淮深深吐出一口气。
前路如雾里看花,辨不真切,她现在也只是个卒子,成不了那掌棋的操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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