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梁九功要出乾清宫门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控制了。
康熙终究还是不放心景素和孩子们,把梁九功留在了宫里,说是要为他送一些胤礽,张英和于文卿他们几个悬而不决的奏折。sxynkj.ċöm
梁九功是什么人,时刻在康熙旁边伺候着,知晓最近朝政和顺,并无大事,所以自己的中心任务一定就是照看好明妃娘娘。
他想着这事儿,看到明妃娘娘一切安好的话,要怎么措辞,毕竟这些天写信,关于“明妃娘娘安好”这个主题,已经换了好几种说法去写,委实是词穷了。
当然了,梁九功是宁愿去想这个的,只要是好的,别管是怎么个好法,大家都好过,要是不好,他就完了。
梁九功在乾清宫门口看到史总管时,那一瞬间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乐呵呵的同人打招呼。
他在太监中虽然是老大,但是慈宁宫中的总管太监却是前辈。
“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史总管长了张笑脸,年轻时就挺能迷惑人,容易使人卸下心防,等到老了,更是慈眉善目的模样。
“梁总管客气,我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老家伙说话顿了顿,眼睛弯着,周围都是褶子,嘴角含笑看着梁九功,似乎在给他时间想想,自己身上有什么事。
几乎是一瞬间,梁九功就想明白自己身上的大事了。
他心跳如擂,想开口说话,然而嗓子发干,顺便又往周围看了看,发现周遭仍是乾清宫原来的护卫。
已经到嘴边的一颗心,梁九功又往下咽了咽。
史总管时刻注意着梁九功的神色,看到他眼珠子乱转,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m.sxynkj.ċöm
“梁总管不要声张,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不会做出伤万岁爷脸面的事。太皇太后不想大动干戈,只是有些事想弄明白,毕竟,这人呐,年纪越大,越要面子,您说是不是?”
你们啊,可真是落了太皇太后的脸面啊。
“得了梁公公,您跟我走一趟?”
梁九功跟在史总管后头,走了几步,问道:“明妃娘娘可还安好?”
史总管停了一步,正好能让梁九功处在和自己齐平的位置。
他睨了梁九功一眼,说:“你都不担心担心你自己?”
梁九功苦笑一声,“如果明妃娘娘有事,老弟我啊,也不用去见太皇太后了,趁现在一头撞死更舒坦。”
说者有心,听者也是聪明人。
史总管一听这话,就知道,明妃娘娘这些年独得圣宠这件事,是真的。
确认了这个,史总管又琢磨了一下梁九功话中意思,这人可从来不说废话。
“明妃娘娘现在还好,腹中皇子也好。”
史总管还是卖了这个好,然后叹了口气,说:“你胆子大,这些年瞒的也是够紧。”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梁九功语气隐含抱怨:“您说弟弟我能怎么办?一边是太皇太后,一边是万岁爷。”
史总管听完这话,嘴上说着“你也挺难”,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儿玩什么聊斋。
要是真想让太皇太后知道,有的是借他人之手让太皇太后知道的办法。
不过就是只能对一人忠心,而梁九功,选择了万岁爷罢了。
史总管又不着痕迹睨了梁九功一眼,哼,倒是忠心。
不过,也聪明,太皇太后日薄西山,而万岁爷正值壮年,是值得让人压上性命的。
史总管衣袖下的手指碾了碾,没再说话。
可是他不说话,梁九功可是有话说啊,梁九功像是真把史总管当亲哥哥似的,底细痛快交代干净,推心置腹似的,“哎,明妃娘娘还好就好,不然啊,弟弟我啊,就算过得了太皇太后这关,等到万岁爷知晓了,我也是没命活啊。”
似乎嫌这句话还不够,接着感叹:“哎,何止是我哦,万岁爷看重娘娘,我斗胆猜着,万岁爷也不会有理智去查怎么回事,只怕沾了手的,哪怕是真无辜的,都要受到牵连,还有太子殿下和四阿哥他们……”
何止是我,要是明妃娘娘真的出事,你们,都得死。
就算万岁爷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能留你们一条狗命,可是江山代代相传,传下去的是谁,那是明妃娘娘从小看大的,视她为亲母的太子殿下。
梁九功说着威胁之言,其实心里挺突突,但是想来想去,最后却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我话就说到这了,您史总管在太皇太后面前也是有些颜面,您怎么说,要不要劝,自己看着办!
史总管咬咬牙,狠狠瞪了梁九功一眼。
梁九功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
二人到了慈宁宫,史总管又瞪了梁九功一眼,说:“你先等着,我先进去。”
梁九功笑笑,这回可是真心实意的:“那就有劳哥哥了。”
史总管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进屋没有看到昨晚睡在罗汉床上的明妃娘娘,他心中虚了虚,又往里走了走,“奴才带了乾清宫梁九功来,太皇太后可要见见?”
没声。
史总管认命一般,轻轻开了门。
刚开门,就看到苏麻喇姑正在给太皇太后戴耳坠子。
挺平常的场景,可是在昨天之后的今天,就显得不同寻常了。
可是史总管知晓,这就说明,明妃娘娘现在还是安全的。
昨天一入夜,太皇太后突然发作,苏麻喇姑就跟今早儿的梁九功一样,都没挣扎,只是梁九功这个混蛋是在自己面前说,是站着说的,而苏麻喇姑当时,直接跪倒在地,还没说出话,眼泪就流了下来。
太皇太后,苏麻喇姑,和他,主仆三人,真的是经历了许多的风雨。
虽然苏麻喇姑在太皇太后跟前儿一定是更得脸的,可是他也不差。
史总管当初在宸妃之祸上,舍了一半还要多的命出去,身子早已受损,是以提前退休,有点子提前安度晚年的意思。
慈宁宫里一处天地,安于一隅,每天都乐呵呵。
谁知道临老了,还能有这么一遭。
几天前太皇太后召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苏麻喇姑一定是犯了什么事,能让太皇太后觉得,自己身边,没有一个能信任的人,能代她老人家主事的人。
史总管回想昨天晚上,苏麻喇姑,多坚毅的人呢,当初一起受刑,一滴眼泪都没掉的人,一边认着错,一边求着情。
声泪俱下,为明妃娘娘求着情。
眼瞧着太皇太后面色越来越冷,也不停下。
这真是人老了,糊涂了?
史总管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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