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时大时小的下了四天,河水暴涨,河边的菜地都淹了。
桂花里的热情好像被这场雨浇灭,不断有人登门打听收桂花的何时来,邻里见面都是摇头叹气,渐渐的抱怨声四起。
“咳咳咳。”乔雅南坐在床上捂着嘴咳嗽,不错眼的看着册子上自己所有的家当。
她现在能变钱的有两匹绸一匹缎,以及十二匹麻布。绸能卖八两一匹,这里就是十六两,缎是母亲留的最好的,这一匹就最少能卖十五两,麻布一两一匹是硬通货,价钱不会有折,这些全部加起来是四十三两。
大哥那几身好衣裳应该能当个几两争,手里还剩了十七两,全部算上加起来也不到七十两。这桩买卖共得钱一百一十一两,除去她的一成,再去掉定金的十两,还差二十余两。
二十两,她还有什么可以变卖的?
乔雅南扫视这个屋子,要是当时自己能忍一忍不置办这些家具,也能省下来几两,可也不够。
按住疼得仿佛有双手在拉扯的肚子,乔雅南没忍住又干咳了几声,往床上一倒蜷成一团想着这钱从哪里变出来。
不能哭,乔雅南侧了侧脸,用床单把眼角的泪吸走,这点事打不倒她的!她乔雅南什么事没见过,没爹没娘都长大了,这点事难不倒她!不就是一无所有从头再来吗?她已经有门路了,虽然赚的不多,但是能让他们姐弟活下来。
用怀信的钱是最后一步,从心底里来说她不愿意,相识以来已经占了怀信太多便宜了,她不能仗着怀信怜悯弱者欺负他,就算找宋姨借钱也不能用怀信的,而且她总要去一趟府城的。
门被人敲了敲:“乔姑娘,在屋里吗?”
乔雅南忙坐下来擦了下眼角,清了清嗓子,虽然没人看仍是下意识的露出笑脸:“在屋里,有事吗?”
沈怀信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改口道:“你开开门。”
乔雅南不想那聪明过头的人起疑,摸出小铜镜照着擦了擦脸,确定看不出什么痕迹后下床过去开门:“隔着门我又不是听不到,篮子里是什么?”
“豆腐。”沈怀信揭了盖子给她看,边仔细打量她的神情:“经过兴婶娘家门口时她让我带回来给你。”
乔雅南笑起来,好的人还是好,她来往的这几家待她并无不同:“里长找你去干什么?”
“是为了涨水的事,里长说还未开天,雨还有得下,让我们住着离河边近的多留意,怕有孩子贪玩掉河里去。”
原来是说这个,她还以为……
乔雅南松了口气,她很怕那些人打着她的名义,让他这个未婚夫为此事买单。虽然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她跑府城时花了钱,桂花里的其他人非但没有损失什么,还分到了定金,但是他们不会这么认为。
有的事,只能做好,不能做坏了,在农村尤其如此,这方面她很有经验。
乔雅南去接篮子:“饿了吧,我去做饭。”
“不饿。”沈怀信把篮子放到地上,拉着人到堂屋门口。日光下,她的脸色难看得让沈怀信直皱眉:“刚才听到你咳嗽,生病了?”
“没有,嗓子痒才咳了几声。”
看他眉头仍旧皱着,乔雅南只得说了实话:“就是肚子疼,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沈怀信瞬时心下敞亮,脸一红,转开身去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去歇着吧,我,我来做饭。”
“你也就能煮个饭。”乔雅南笑着打趣:“没想到咱们小沈先生还懂得这些,心意收下了,不过我没事,早都习惯了。”
沈怀信才不信她,不由分说推着她回屋按到床上坐下,又弯腰给她脱了鞋子,抬着双脚放到床上:“歇着。”
看着匆匆忙忙出去的人,乔雅南眼睛都笑弯了,没想到她还能有这待遇。
等了一会没等到人,以为他是去煮饭了,乔雅南躺下继续想着这些事。赔钱是最坏的打算,她还是不信含香春赔进来十两定金就为了坑她一把,一盒胭脂就是好几两,这一百一十两对他们来说少得不值一提。
若是因父亲之故,含香春在这件事里也做得足够漂亮,母亲过世时他们甚至还让管事娘子送来了十两银子的礼金,行事极为体面。那管事显然也是认得她的,所以当时用父亲的信誉来让她保证质量。
可要说是因为天气原因耽误了,这雨二十四才下,那也超出了原定的日期。sxynkj.ċöm
左思右想没个结果,乔雅南更迫切的想要去府城了,她死也要死个明白。
抬头见怀信端着碗进来,她立刻就想到了多喝热水的梗,顿时有些想笑,难道这都是不用学的,男人天生就会?
“伯娘都会给堂姐煮这个。”把碗放到床沿上,沈怀信有些局促的道:“我不太会,你尝尝看。”
乔雅南怔怔的看着碗里黑呼呼的不明液体和没有剥壳的鸡蛋,脑子里都是空白的,张了两次嘴才说出话来:“你买了红糖?”
“恩。”沈怀信看她不动,催促道:“你趁热喝,伯娘都是让堂姐趁热喝的。”
乔雅南两辈子没有过这个待遇,甚至都没有被谁叮嘱过多喝水,每个月都来这么一回,疼得狠了就自己去买药吃,她是真的习惯了。突然有人把她这事当回事,她才知道原来这时候是可以娇气的。
端起碗喝了一口甜得发苦的红糖水,乔雅南想笑,眼泪却流了下来,或许是娇气,或许是委屈,或许是压力,又或者这些情绪全都有。
“乔姑娘……”沈怀信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慌了,在床边蹲下不知如何是好:“很疼吗?还是很难喝?你,你告诉我怎么做,我重新煮。”
“恩,很疼,很难喝。”乔雅南抬起头来,哭着笑了:“你到底放了多少糖!这喝的都不是水,就是在吃糖!”
“就,就放了些,想着多放些喝了好。”
“谁家放红糖水里的鸡蛋壳都不剥的,蛋放进去之前你洗了没有?”
鸡蛋还要洗?沈怀信一脸赧然,伸手就要端走:“我去重新做。”
避开他的手,乔雅南端着碗把糖水喝尽,然后拿了鸡蛋在床沿敲破了慢慢剥着,头也不抬的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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