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彩想到这里,顿时警惕的看着李树德。不过这样眼神还没坚持两秒钟,就被宝儿柱儿和小风三人前前后后追跑打闹的欢快笑声打断了。
小彩毕竟也还是个小姑娘,她看着这几个跟齐府小公子差不多大的小孩,这会儿警惕心又放下去不少,想来这个李树德也是个穷苦人,还拖着三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可怜小彩姐就在这天人交战中苦苦思索,最终还是决定主子小姐的意见办,捎上李树德,道:“那,那你帮我抬一盆水上去吧!主子小姐生病烧的厉害,大夫说,拿点热水擦一擦可以降温。”
李树德眼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丝略微舒心的笑容。
小彩一晃眼神,突然觉得这个人笑起来这么真切,应该不是坏人……
李树德提着一桶水跟着小彩上楼,刚到女大人房间门口,就闻到浓重的药味。两边各有一名季鹰安排的士兵站岗,见他靠近,马上“噌”一声拔出长刀。
小彩连忙从李树德背后钻出来:“两位军爷,这是我们主子小姐新收的仆役,帮我提水的。”
两名士兵是认识小彩的,互看了一眼,才把刀又收回刀鞘。
推开客房门,只见不大的卧榻顶上帷幔低垂,隐约瞧见一个人影躺在其中。
李树德连忙低下头,将桶里的热水倒在门口墙角的水盆里,赶紧退了出去。小彩看着李树德提水倒水又退出去,她亲手把房门拴紧,这才掀起床边帷幔,仔细摸了摸主子小姐的额头,依然滚烫,但看睡容似乎安稳了很多。
于是,她又按大夫的指点,开始用热水给齐月擦手擦脚,又用凉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上上下下忙活了好一阵,这才把齐月擦洗干净,收拾了水桶水盆,又打算回去厨房换热水。
刚一开门,只见李树德站在走廊另一头,靠着墙抱着臂,不远不近,似乎在等什么。壹趣妏敩
小彩愣了愣,只喊道:“你,你,那个人——你过来,帮忙换水。”
李树德走上前来,接过小彩手中的水桶水盆,转眼又帮忙换了一桶干干净净的热水上来。
就这样,一个满院凉风的夏夜,在整个驿站军官兵士呼喝吵嚷、人人都在给自己找机会休息休整的时候,这个人上上下下忙碌了一整晚。
到最后,小彩都感到过意不去了,止住李树德的脚步道:“你别忙了,我们主子小姐喝了晚上的药,这会儿睡熟了。没什么可忙的了,你回去吧。”
李树德听闻女大人安稳的消息,才略放松眉头,对小彩作了一揖道:“彩姑娘,晚上有事就喊我,在下李树德。”说完退了出去。
小彩忙答应着,关上了房门。按小姐“不能以权谋私”的意思,这趟出门几乎没带几个齐府的仆从,这会儿有人愿意免费帮忙听候差遣,她真是求之不得。
今下午到晚上,齐月喝了两次药汤,出了好多好多虚汗,若是没有李树德帮忙,小彩怕是累到胳膊断掉也忙不过来……
思及此,小彩倒是觉得李树德那个人的那张方脸也没那么可恨了,虽然他挟持了主子小姐,但是……嗯,还是不原谅……
古人的医术到底可不可靠?反正这个时代没有抽血化验、打针输液,能有口药汤喝已经是万幸了,大多数人生病还是靠硬扛。所以,有药端到嘴边,齐月也就忍耐着喝下去了。
她不知道喝下的药汤里到底是哪几味药材,只是药物里也许有让人昏睡的成分,喝下去以后不久齐月就开始昏昏沉沉地做梦,梦见的都是她穿越以前的生活事情。
不知为什么,一直有个身影在她的梦里徘徊:一会儿到她面前,微微一笑,问:“齐月姐,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一会儿又站在远远的树下,等她慢慢走近,又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冰淇淋递给她,道:“海盐味道的最好吃,你尝尝看。”一会儿是一双乌黑漆亮的眼睛盯着她,似乎眼眶红了,又过了半晌却眼含泪水在微笑;在过一会儿,那个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急着喊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她明明看不到他的脸,却急切地想跟着他、让他回来。
一着急,她一下从梦境中惊坐而起,沙哑的喉咙里喊出他的名字:“小屿——小屿!白屿!”
周围一片幽暗朦胧,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淡淡照射进来,齐月茫然地垂下伸出的双臂,今夕何夕?今人何人?她烧得昏头昏脑烧傻了吧?怎么还能惦记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小姐!”小彩也是被齐月的呼喊惊醒的,她自己也有点睡迷糊了,好不容易主子小姐醒了,看眼神却是糊里糊涂的,怕不是烧糊涂了吧?她刚刚在唤谁?难道不是应该唤她小彩吗?她契而不舍地摇晃着主子小姐:“小姐,小姐!”
齐月:“……”
齐月瞅了一眼小彩,这才有点清醒的意思,自动过了一遍“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这些人生哲理问题,然后才缓缓从刚刚前世的情境里回到现在,一时呆住了——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在意识最深处居然只惦记着一个人。这种感觉对她尤其陌生,说不清道不明,难道回忆前世,不应该是想念父母、思念同学老师和朋友吗?为什么只记得起自己的一个学生?而梦里的那个身影要离开的时候,她居然心神俱裂、撕心裂肺地疼痛难受——这是闹哪出?
齐月只觉头更晕了,让小彩倒了茶水一饮而尽,只道:“我再睡会儿,我再睡会儿……”眼睛一闭上,又是铺天盖地的梦境,只是这一次,她是明知是梦是幻,可还不想走出来,真的好想,在梦里不永远出来……
亦真亦幻,亦梦亦醒。
折腾了一整夜,清晨蓝白羽翼的小鸟在窗棂上立着梳理羽毛的时候,齐月终于醒了。虽然她依然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可是睁开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清明。
隔间里小彩睡在软塌上,小姐一夜发烧,她也跟着起来了好几次,到底是小孩子贪睡,这会儿已经睡熟了,发出低低的呼吸声。
齐月没有吱声,反而觉得这样的安静早晨挺好,不用紧赶慢赶去早朝,也不用起来操持家务,更没有烦人的手机铃声闹钟,耳边只有鸟鸣声,远远传来兵士操练和作习声,厨房劈柴烧水声……
穿越过来以后,她第一次觉得这异世的声音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她努力不去想自己的梦境,只是默默思考了一下现状,然后又昏昏睡过去。
等齐月再醒来,小彩已经不在房间,估计已经起了去吃早餐,而她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想喝水和睡觉,嗯,还有点想上厕所。她在床上静静躺了半天,小彩还是没有回来。不行了,必须去上厕所了……
齐月只好自己撑着爬起来,不料睡得太久、药物残留的影响还在,双管齐下,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一头栽倒在床下,而且姿势特别丑:头朝下、扭着脖子、挂在床沿。此时齐月脑子是清楚的,心里明白就这么头朝下趴着也太丑了,可浑身没劲儿一丝一毫都动弹不了。
这时,只听“笃笃笃”三声敲门声,她以为是小彩回来了,连忙“哼”了一声求救。
没想到,一人推门进来道:“女大人可是需要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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