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祁华宫,解灵环一直心神不宁的。
许是因为齐涯那突如其来的告白,搅得她原本沉静如死水一般的心竟开始泛起涟漪。
爱情,她从前从未想过,但如同齐涯所说的,她重生来过,好不容易熬到如今的局面,是否可以为自己想一次呢?
她前世便困死在这禁中高高的宫墙之内,这一世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解灵环的心一点一点解冻,混乱不已。
与此同时的养心殿,齐媛端了亲手做的杏仁羹刚刚踏进殿门,就听内殿传来噼啪的摔打声。
太监小郑子见着来人,点头哈腰的迎上去:“齐小姐,您快去劝劝陛下吧,已经喝了两坛子酒了,在这么喝下去,只怕明日不用早朝了!”
齐媛微微皱眉:“陛下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怎地这般饮酒?”
小郑子无奈的摇摇头:“自打从御花园回来了就这样子,陛下的心思,奴才怎么清楚……”
御花园?
齐媛沉吟片刻,提步入了内殿,只瞧解元一身玄色龙袍微微敞开着,原本冷素的一张脸竟染上了熏红。
就这么仰倒在元宝椅上往嘴里倒着酒。
齐媛示意身边侍女巧儿先退下,她动作轻柔的将杏仁羹放于桌案上,声调软绵:“陛下,酒多伤身,还是喝点杏仁羹冲下酒气吧。”
解元没有理会,只是倒了倒,发现又是一个空坛子,心烦意乱直接将坛子丢了出去。
“酒,再拿酒来!”
啪嗒——
酒坛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齐媛生怕迸溅开的陶片会伤了半醉状态的解元,忙弯腰去拣。
她顺着陶片捡着,目光忽然一怔,落在了解元座椅下的一团卷轴。
她将手中碎片归置好,又捡起了那乱作一团的卷轴。
“陛下,您的丹青怎好随手乱丢呢?”
她说着将卷轴展开,目光一滞。
画卷中工笔细瞄,绘出了一个女童的可爱娇嫩模样。
这是何人?瞧着竟有几分眼熟。
她不甚在意的将卷轴重新卷好,轻声询问道:“陛下,臣女帮你把卷轴收好吧,是放在那里?”
解元醉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坛,随手指了指斜前的屏风。
齐媛微微颔首,转身将卷轴小心翼翼的拿去屏风之后。
然而,她的脚刚踏进屏风,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屏风之后的案桌上洋洋洒洒摊开了数十张笔墨丹青,全是人物丹青。
画上的人时而欢笑时而忧郁,从孩童时期一点点……出落成媚态天成的少女……
这个人她认识的,是……
啪嗒,手中的卷轴落地,连同落下来的还有一行清泪。
“你在做什么。”
低沉到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发出,像是意识到什么的齐媛僵直着身子不肯转身。www.sxynkj.ċöm
解元缓缓靠近,带着浓烈的酒气,缓缓俯身,拾起地上的卷轴。
齐媛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瞬间炸开了一般,所有平日不经意的小瞬间小画面,一下子全部涌了过来。
她记得今日下午,大哥也进宫了。
她总是鼓励大哥主动追求所爱,如果没猜错的话,大哥准备了那么久,今日在御花园就是为了对公主表明心意。
而陛下也是自御花园回来后就独自闷酒到现在。
还有……
大哥说过,陛下一直很抵触他接近公主。
她原本说笑着觉得陛下可能是替姐姐把关夫婿严苛了些,却从未想过会有一种可能……
不,这怎么可能呢?
想到深处,齐媛自己都否定了起来,颤抖着摇头。
然而身后的人却给了她一记重创。
他带着酒气的语气更加沙哑,像是带着倒刺的荆棘在齐媛的心上划过。
“皇姐对朕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齐媛猛地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解元那猩红的眼尾,心头如同刀割:“陛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解元勾唇,带着一丝邪魅:“皇姐只能是朕的,谁都不能将她从朕的身边抢走。你哥哥……”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在空中摇了摇,身形也跟着晃荡了一下:“他也不行。”
齐媛从费解演变成畏惧,她不可思议的摇头:“陛下,你怎会又如此可怖的想法?公主,她……是你姐姐啊!”
解元却陡然激动,他一把揪住齐媛瘦弱的手腕,力道之大疼得她眼眶湿润。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他怅然叹了口气:“朕小的时候,只是冷宫一个任人欺凌的孩子,是皇姐,皇姐给了我生命,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齐媛不理解的摇头:“可,这并不是你产生这种奇怪心理的理由!你对公主的感情早就扭曲到了很奇怪的地步。”
她强忍住心底的害怕,直勾勾的回视着解元,说出了心底最想说的那句话:“陛下,你这是□□之情!”
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解元的大脑内,轰隆一声,震得他连连后退。
“不……朕没有!”
齐媛强忍着心痛,细细分析:“陛下对公主,分明就是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
解元腿上一软,身体向后晃荡,直接朝后摔在了地上。
他矢口否认:“朕只是相同阿姐永远在一起,就像小时候那样,朕没有……”
齐媛紧紧抓住袖口,担心的唤了一声:“陛下……”
她想要去搀扶解元,却被他一把推开。
解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形晃荡的朝着殿外冲去。
齐媛心口涩然:“陛下,外面下着雨,您要去哪里!”
解元冷冷的回眸,警告道:“别跟着我。”壹趣妏敩
言罢,他轻功施展,整个人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徒留齐媛一人重重的瘫坐在养心殿白玉石的地面上,满心苍然。
祁华宫。
这夏日的雨真是说来就来,解灵环由碧落伺候着换了一身轻薄的纱衣,早早就寝。
却不想烛火熄了未曾有一刻钟,寝殿的房门便再一次被人扣响。
解灵环以为是碧落忘了什么,随口唤道:“进来吧。”
然而门外的人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扣扣敲着门。
解灵环生疑,起身披了件外衣缓缓走到门前:“碧落,是你吗?”
禁中守卫森严,若非碧落还能是谁呢?
解灵环不疑有他,将门推开。
夜风卷着细雨裹挟进来,解灵环眨了眨眼,还未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就被拥进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鼻息之间是浓郁的酒气。
解灵环诧异的推了推,紧接着耳边就想起了解元带着丝哭腔的声音:“皇姐,阿元怕……”
解灵环的心头颤了颤,久远的回忆缓缓袭来。
她刚从西六宫将小奶糕接回来的时候,那个脏兮兮瘦骨嶙峋的孩子就如今夜这般,毫无安全感,破碎的叫人心疼。
她缓缓抬手,在解元的后背上轻抚,一如儿时对他做的一般,低声安抚:“阿元莫怕,皇姐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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