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姐姐的样子有点怪。
如果要让蓝波用某本轻小说的名字来形容自己的近况,那么他一定会选择这个书名。
“不过奇怪并不是什么不好的形容词啦。”有些孩子气地用手捧着一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蓝波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我的意思是说……”小少年绞尽脑汁地想着合适的措辞,但好半天,他都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措辞,只能比手画脚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希望他能够明白,“软乎乎的,不会再故意装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让人看了既想抱抱她又想狠狠地打她一下的感觉,阿纲哥你懂我意思吗?”
“唔。”电话那头传来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沢田纲吉刚将手上的最后一份文件批阅好,就听到了自家孩子那咋咋呼呼又语意不明的话,他失笑,“不,我不是很明白哦,蓝波。但是,这应该是件好事吧。”
听到与其说是自己的首领,倒不如说是自己的哥哥的沢田纲吉说自己不明白,蓝波有一瞬间的沮丧,但在听到下一句话时他就又骤然恢复了精神。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用那不可思议的——几乎不像是这个还没长大的稚嫩的少年所能表现出来的认真而严肃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好事哦!”
握着手机,少年人的目光落在棉花糖摊子前的三个人身上。
穿着一身清爽的衬衣和长裤的银发青年似乎正在付钱,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钱币递给卖棉花糖的小贩,开口说了些什么,那张清秀而温和的面容因为脸上极富亲近力的笑容而显得越发干净了起来。
无时不刻都把自己裹得一身黑的黑发青年则是双手环胸地站在最左边,那几乎是阳光所照不到的阴影角落。他臭着一张脸,双眉紧锁,轮廓娟秀而柔和的脸上一副扭曲又忍耐的样子,让人总有一种似乎他下一秒就将无法忍受下去了的感觉。
而站在他们中间的——那位于温和与危险的视线交界处的,则是穿着一身休闲装的黑发少女。
一直未曾修剪的短发已经从她的耳根处漫到了肩膀,被扎成了一束马尾,高高地掉在脑后,这个许久不曾以这样轻松而毫无负担的姿态行走在阳光下的女孩子,她此时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专注的眼神盯着小贩用细细的一根木棍绕着棉花糖机旋转,拉出一圈又一圈甜甜的糖丝。sxynkj.ċöm
就像是猫凝视着蝴蝶,她以那样认真而好奇的眼神注视着渐渐成型的棉花糖,她看得那么专注,以至于都不曾发现她身旁那两个少年悄无声息的倾注在她身上的眸光。
他们一个站在光下,一个靠近黑暗。
眼里有光的少年展着还握有钱币的手,可眼神却是飘忽的,眼角的光一刻不停地向着身旁的少女身上移去。
表情忍耐的少年冷脸环胸,他站在那里,垂眸的样子像是冷淡到了极致,可纤长的眼睫下,那敛在睫羽之下的眸光却也同样似有若无地扫向了站在最中间的黑发少女。
那画面明明没什么多余的光彩点缀,就连头顶的晨光也只是慵慵懒懒的、象征性地在脚下打上了几道斜影,但不知怎么的,落进了蓝波的眼中时,却显得格外温柔。
“真好啊。”蓝波忍不住砸吧了下嘴。
沢田纲吉听到了他的话:“什么真好。”
“棉花糖。”蓝波又砸吧了下嘴,“姐姐手里的棉花糖看起来真好吃啊。”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忍不住扶额,每次和蓝波通话就让他有一种彭格列苛刻未成年的感觉。
他记得他们好像从来没饿着过他吧。
“对了,阿纲哥。”蓝波忽然想起一件事,“彭格列指环——”
听到彭格列指环这几个字,沢田纲吉就立刻反应过来他要问什么了:“对。”直接一口应了下来。
蓝波:“……”
蓝波:“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沢田纲吉老神在在的,“我的确把彭格列指环借给太宰治了。”
不务正业的彭格列雷守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太宰治是哪位,然后才终于想了起来:“他抢过我的火|箭|炮!”
被太宰治欺负过的少年愤愤不平。
沢田纲吉:“放心吧,他不会用指环做些丧心病狂的事的。”
蓝波怒不可遏:“他抢过我的火|箭|炮!”
沢田纲吉:“我会让云雀和骸盯着他的。”
蓝波拍桌而起:“他抢过我的火|箭|炮!”
沢田纲吉:“……”已经完全能够看得出来他们家雷守被抢了十年后火|箭|炮是有多气愤了。
“所以阿纲哥你到底为什么会把彭格列指环借给他啊?”蓝波还有些气呼呼地。
怎么可以把彭格列指环借给这种人!
难道就不怕那是第二个白兰,得到彭格列指环后就准备毁灭世界吗!
“为什么啊。”沢田纲吉轻轻地咀嚼了一遍。
忽地,他想起那个曾被无数的黑手党喻为魔鬼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对他静静微笑时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太宰治穿着一身卡其色风衣,鸢色的眼眸澄亮而幽深,但那种幽深却并非是像是被深不见底的淤泥所吞没的漆黑,而是另一种更加鲜活的——像是在某种情绪中苦苦挣扎、又像是在这种情绪中安乐沉沦的颜色。
他站在他面前,缠着绷带的手腕在动作之间偶尔会从风衣的袖口露出短短的一截来。
——“沢田君见过月亮吗?温柔的,明亮的,就像是黑夜里的太阳一样。”
那个男人用温柔地像是要亲吻一朵花一样的口吻道。
——“我曾经,拥有过那样一轮月亮。但因为很多原因,那轮月亮在我的怀里奄奄一息。”
他那么告诉他。
——“我想救她。”
闭了闭眼眸,沢田纲吉近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如果一定需要一个原因的话。”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么说着。
“那大概是……我同样也希望那轮月亮能够永明不灭吧。”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决定把彭格列指环暂时借给太宰治。
而除了彭格列指环外,太宰治还拿到了七枚彩虹之子的奶嘴,以及七枚玛雷指环。
沢田纲吉也不知道太宰治到底是怎么说服彩虹之子,才会让他们真的把自己的奶嘴给了他。
他试探着问过里包恩,得到的却只是恩师的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我们只是做了一个很划算的交易而已。”
至于玛雷指环,那纯粹是白兰主动交给太宰治的。
谁都不知道这个曾在无数个未来中毁灭过世界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对于其他人的不解和戒备,作为阶下囚的白兰则是一脸的无所谓:“这样不信任的眼神还真伤人啊,我明明只是日行一善想做一件好事而已。”
当然,以白兰的信誉而言,其他人信他就有鬼了。
唯独有着彭格列超直觉的沢田纲吉却从这句似乎毫无可信度的话中听出了几分真心实意。
但是,像白兰这样的人真的可能因为一时的善心大发,然后就把藏在身上的玛雷指环拿去给别人做慈善吗?
沢田纲吉不相信。
或许白兰的确有想要帮一把的念头,但促使他出手的一定有更关键的原因。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就不免有些走神。
还是蓝波的小声嘀咕唤回了他的思绪:“……真是的,阴魂不散的家伙们。”
还没等沢田纲吉完全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们指的到底是谁,蓝波就已经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阿纲哥我一会儿再和你说,先挂了!”
就听到手机那头传来挂断的嘟嘟声的沢田纲吉:“……”
所以蓝波看到的阴魂不散的家伙们到底是谁呢?
答案很简单,除了夏目漱石和广津柳浪外,一切靠近他家姐姐的都是图谋不轨又阴魂不散的混蛋!
尤其是抢过他十年后火|箭|炮的太宰治,这家伙简直是混蛋中的混蛋!
因此在看到太宰治向着月见里月见走去时,小少年一瞬间竖起了自己头顶(并不存在的)牛角,像头真的小牛犊一样,气势汹汹地就准备去把某个叫做太宰治的黑泥怪给拦下来。
然而没等蓝波走到黑发少女面前,正兴冲冲向着她跑去的太宰治就已然被中原中也从身后一脚踹到了一边,同时,她身边的两个少年也像是约好了似的一左一右地护在了她面前。
被踹倒在地的太宰治:“……”
太宰治:“真过分啊。”
他的声音幽幽的,趴在地上将声音闷住了一半时听起来就宛如女鬼索魂一般,凄凉而哀怨。
但很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是没得感情的情敌。
将他踹到在地的罪魁祸首不仅没有对他此时倒在地上的样子有任何愧疚的心理,反而还在懊悔怎么没有趁机踹的更狠一点:“啧,你这混蛋少给我动手动脚的。”
而与他的黑泥程度不相上下的黑发男人牵着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松开他的手、跑去找月见里月见的金发小姑娘,微笑着特意从还趴在地上的太宰治面前路过:“哎呀,你现在看起来可真是狼狈呢,太宰君。”
“这算是幸灾乐祸吗,森先生。”
“看来是我脸上的表情一不小心暴露了我的心情呢。”
“不。”仰起一张清隽而无害的脸,太宰治真诚道,“是森先生你的年龄暴露的哦。毕竟到了年纪还没有娶妻的男人,性格都格外扭曲呢。对吧,社长?”
森鸥外:“呵呵。”
太宰治:“呵呵。”
无辜被牵扯到其中的福泽谕吉:“……”
“喂,我说。”忽然的,江户川乱步走到他面前,“太宰。”他表情严肃地叫出他的名字,然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我们最开始说好的可不是这个局面哦。”
太宰治:“……”
“还是说你在骗我。”气呼呼地皱起眉,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江户川乱步都要亲自在这个黑泥怪脸上来一脚了。
还说好的合作呢,合作的最基本诚意都没有!
太宰治叹了口气:“乱步先生,这属于不可抗力因素。”
“我不管!”江户川乱步才不管什么不可抗力因素,“四个人已经够多了!况且这是你当初做下的计划有问题!”
名侦探先生十分敏锐地指出了这一点。
所以说为什么要在她的身边多放两个情敌啦,本来他们四个人的局面就已经足够麻烦了。
江户川乱步越想越不高兴,越想就越想掉眼泪。
然后他就真的哭了。
“骗子!”他狠狠地瞪了太宰治一眼。
太宰治:“……”
太宰治:“等等乱步先生!”
虽然和说好的不一样,但是不至于哭鼻子吧。
这位名侦探先生今年到底是几岁啊?
“何况你刚才明明就已经报复我了吧。”太宰治也觉得自己好委屈啊。
要真是中原中也一个人踹他的,他能躲不开吗。
他们好歹是那么多年的搭档了,中原中也的行动模式他早就了如指掌了。
这一次中原中也能把他一脚踹到一边,不用说,想就知道肯定是江户川乱步的打击报复。
侦探先生一定是在看到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的第一眼,就想往他身上很狠踹一脚。
太宰治觉得自己都能勾勒出江户川乱步是怎么对中原中也说的了:“从那边踹会比较好哦,太宰不会有防备的。”
但说到底这真的只是个意外而已啊。
作为恢复了全部记忆的两个人,太宰治和森鸥外虽然依旧对彼此恶心嫌弃不已,但因为只有他们记起了一切,所以偶尔的两个人碰面了也多少会说一些什么。
一来二去的,还真的让他们在过去的记忆中找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真理天文,这个组织仿佛是从一开始就已然知道了月见里月见的存在,不辞辛苦地四处打探她的消息。
第一世时,因为真理天文,当然还有森鸥外有意无意的算计下,太宰治迟来一步,还让月见里月见阴差阳错地误以为他从头到尾对她不曾有过真心,只是把她当做了一个用来和森鸥外博弈的道具。
两个人每次提到这件事都是似笑非笑的。
因为这件事实在是这两个自诩算无遗策的男人最可笑的失策。
他们的确是在博弈,利用月见里月见来博弈。
可他们所博弈的内容却并非是那个少女所以为的那样,而是连那个时候的他们都未曾发现、甚至嗤之以鼻的——情愫。
现在想起来,就连森鸥外和太宰治自己都觉得曾经的自己是真的让人觉得好笑。
明明就是那么明显的喜欢,那么就是那么明显的嫉妒,可他们却视而不见,理直气壮地认为这只是一种错觉,这只是一种他们达到最终目的的手段。
于是,那个坑被森鸥外一点一点地掘的越来越深。
他们都站在坑底,却满心嘲讽地以为自己很清醒,都以为自己不会被蛊惑,都以为自己可以在这场博弈中轻易地抽身而退,认为对方才是手下败将。
直到那个少女因为森鸥外计划中的一环漏洞而死去了,他们才猛然发现——
这个深坑里,哪里存在什么手下败将。
他们不过只是两个被自己装进了套|子里却毫不自知的可悲的人罢了。
提起这件事时,两个人总免不了操|着一脸虚伪的假面往对方身上捅刀。
都是熟人,都知道彼此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一个悲悯又哀怜地说着“那个宛如羔羊一样的可怜的孩子,能在最后一刻意识到太宰君你并不爱她,这或许对她来说已然是最大的宽慰了吧”,一个笑容柔软又恶意地开口,“但是直到最后一刻,月见她在我的怀里死去,她口中念着的也是我的名字——只是我的”。m.sxynkj.ċöm
只有被刀捅过的人才能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痛。
森鸥外和太宰治就是这样的人。
那个死去的少女用死在回忆里的温柔凝成匕首,一刀又一刀,一刀接着一刀,剐在他们的心上,甚至五脏六腑上,那伤或许并不致命,却会让人没日没夜的感到疼痛。
痛到无力。
痛到发狂。
痛到他们再没有一刻那么清楚地认识到一点——
——森鸥外和太宰治,他们本质都是一样的人。
「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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