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规则大部分都是现实里需要遵守的规则,倒也没有复杂,可却偏偏充满着违和感。就比如明明写着有十二条规则,但很明显上面只写了十一条。
第九条下面紧跟着的就是第十一条。第十条规则怎么看也看不到影,闵弦乐顶着司机不耐烦的视线,又看了眼标识牌再次确认。
确实是不见了。要么是还藏在其他地方,要么是这第十条可以从中推出来,总不可能是打错字。
可也没这个时间了,这十二条规则光是大致看一遍就需要不少的时间,而且这个写着规则的纸张只立在上车台标识牌这里,还面对着马路,必须得走到上车台才能看到内容,不够细心的人甚至可能都没发现这里有线索,可以说是根本没有条件去让玩家去提前看的。
要把上面写的规则内容都给消化明白,此时此刻是来不及,只能先掏钱上车了!
“快、给、我、上、车。”司机一字一顿催促道,语气里没有了丝毫客气,冰冷沉厚地仿佛是阴曹地府前的石像正在命令前来阴间报到的鬼魂,显然是对闵弦乐拖拖拉拉的动作很不满意。
闵弦乐甚至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按在自己的头顶,想把自己给拖进去,这种被压制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身后的周乐宁走上前,一脸礼貌地淡笑,对着司机道:“不好意思啊师傅。我们俩刚在对零钱,这就上车。”他说完的同时,闵弦乐便感受到周乐宁的手往自己手心里探来。
手心里多了枚硬币,这好像也是周乐宁从第一个关卡实验室的白大褂里顺来的,也不知道当时周乐宁一共是顺走了几枚硬币。
原本闵弦乐还想掏出兜里那二十块压箱底,如果规则里的交通费必须限死一人两元,不能少也不能多的话,那么他可以包了他们四个,外加包了后面的六人,可以当作是卖个人情。不过现在既然有散钱,那还是用散钱比较妥当安全。
大概是因为周乐宁的声线天生就有种让人缓和情绪的魅力在,周乐宁的解释让司机平静下来,他见两人真的在换零钱,倒是没继续催。
周乐宁贴着闵弦乐后背,十分谨慎地询问:“够吗?”
“嗯,够啦,我还兜着一枚呢。”闵弦乐道:“咱们还有多的硬币吗?”
“有,第一关打劫了好几枚,没想到这硬币会是劳模。”周乐宁低声玩笑道,他的体温逐渐离开后背。很快便再次开口:“他们也够了。”
“的确劳模,又给我们开锁,又给我们搭车。”闵弦乐笑了笑。
行了,这下第一条规则无论是他们还是小男孩与老人家,应该都没有问题。
他走上阶梯,在司机的注视下将两枚硬币投进收款机里。哐当,收款机的拨杆动了动,将硬币尽数扫落进那方方正正的铁罐子里。
确认司机脸色不改,闵弦乐这才放心继续往上走,身后的周乐宁也立刻跟上来,将硬币投进去。
走进车里,车里的构造一览无余,这里跟他们平时坐的公交车区别不算大,但设置的座位少得可怜,而且每个座位都是单独分开的,并不像现实里那样两三个连在一起。
一眼瞄过去,闵弦乐估摸着大概只有十三四个座位,此刻几乎大多数位子都已经被人坐了,有两个人站在最后拉着扶手,正默声用余光打量他们。
“嗨!”坐在最靠近前门的时髦男突然对他们出声:“车那儿还有位置呢。”
他右手靠着护栏,左手抬起向肩后指了指,十分热情友好地说:“你们不坐,待会儿别人上来可就没位置了。”
闵弦乐顺着他指的方向,便看到唯二空着的那两个座位,然而那位子的靠背跟其他不同,是鲜亮的橙色。
这里十四个座位大部分都是蓝色的,只有最靠近中间的那三个是橙色的,很明显这跟现实一样,是老弱病残孕的专座,这要是他们坐上去可就是违反了规则,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此时那里正坐着刚才第四个上车的小瘦子,他低着头,抱着那团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上车时摔了一跤丢了东西,一直在翻找。显然这个小瘦子并没有看到规则,不知道那地不能坐。
闵弦乐收回视线盯着时髦男。他不知道眼前这人安的是什么心,究竟是跟小瘦子一样没有看到规则,还是已经看到规则却想再拿其他人试水呢?
“眼神干嘛这么凶啊?”时髦男笑意盈盈的,眼神不带躲避:“我脸上有东西吗?你们不坐啊?”
“不了,坐着危险,我们还是站一会儿。”周乐宁语气轻松地回他,眉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哦~”时髦男先低声笑了笑,像是确定了什么,对两人失去了兴趣:“懂了。”
两人决定不再理他,往后面走去,除了那两个特殊座位以外,其他位子都被人坐满了。规则里十分蛮不讲理的要求禁止摔跤,相对站着来说,肯定是坐着要更安全,所以此时此刻,其中的大部分人都谨慎地看着他俩,只有两三个人眼神茫然,东张西望,一副很明显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关卡的模样。
“咱们去那儿吧。”周乐宁说着,领着闵弦乐往有栏杆地角落去。位子是没得坐到了,不过对比其他地方,那个角落好歹可以靠边,看着还比较安全。
就在经过那正在翻东西的小瘦子时,闵弦乐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倾身提醒他一句:“那个,你坐的好像是特殊座位。”
“……”窸窸窣窣——
小瘦子像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继续低着头翻找东西,没有要站起来的打算。
闵弦乐原本以为是自己太小声,却被周乐宁触碰肩膀制止了。周乐宁缓缓摇头,手势点了点他的眼睛,又在小瘦子的眼前晃了晃。
小瘦子像是看不到周乐宁的手,继续在翻找他的衣服口袋。
闵弦乐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好像又并没有在翻口袋,只是重复着将衣服翻过来,又翻过去掏口袋的动作,并没有真的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他漆黑的瞳孔大睁,圆滚滚地好像一颗玻璃球,一眨也不眨,没有一点亮光在里面。
闵弦乐张张嘴唇,倒吸一口凉气,这已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他收回目光,拉着周乐宁往角落走。
后面的人也在继续上车。时髦男见又有人上来,正欲热情开口:“后面还有两…”见上来的小男孩和姥爷,他现实一顿:“后面还有两座位呢,正适合你们。”
“姥爷,来这儿坐。”小男孩没有理那时髦男,拉着姥爷窜到专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扶着他姥爷坐好,又一屁股坐到了前面那张橙色椅子上:“怎么大家都看着我们呀。”壹趣妏敩
小男孩左看看右看看,又弯下身子看看座位底下:“什么也没有啊。”他转身坐好,朝着站在后面闵弦乐和周乐宁眨眼笑。
闵弦乐呼了一口气:“他们没事。”
周乐宁:“看来这关应该不用太担心他们俩。”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都上了车,一直到最后一个人踏上来,车门忽地吱啦一声,猛然关闭,力气之大连门轨都有些变形。
最后上来的玩家被吓了一跳,他站在投币箱前惊恐地看着身后,接着又望向司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像是在犹豫自己该不该说话,最终他缩着脖子开口道:“我只找到了一块,能不能通融通融,问题应该不大吧?”
司机没理他,一心只顾着挂档,好像并不介意这位玩家究竟有没有投币。
最后上来的人拿不定主意,又不敢真的去赌这后果,只好硬着头皮向其他人求助。
“什么一块钱?”有人也是奇了怪了,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我看有人上车给钱了,不是上车要给钱吗,刚站台地砖上也卡着好些硬币,你没看规则?”
“啊?什么意思?什么规则?什么站台?我不知道啊!”
“就是上车要给两块交通费啊,不然可能会被淘汰吧。”
“现在……还能下车吗?”说话的人瞪着眼看向那扇已经变形的前门,显然那扇门不可能再被打开了。
这下玩家中有一小半的人都被整懵了。他们面面相觑,反应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意识到不妙,立刻把身上的口袋翻出来,有人甚至脱了鞋子向下摇晃,从各种角落疙瘩里东拼西凑,然后涌向最前面的收款箱。
一通操作下来,在司机发车之前,二十二个人、不、现在只剩二十一个人都完成了投币。
司机那原本落在后视镜的视线收回到操作板上,他按亮按钮,踩下油门。
载着一众玩家的公交车缓缓驶离车站,开进晚雾中。
闵弦乐靠着周乐宁,两人抓着头顶的扶手吊环,广播在头顶响起。
“44号线温馨提示,车辆起步,坐好扶稳,下一站惊险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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