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拉睡着了。

  精神活动无限接近于无,哪怕是人类所定义的潜意识,都进入了死亡状态。

  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帝俊抱着他,姿势一个多小时未曾变过,目光不经意间带了点儿认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抬头和钱雪确认一眼,轻轻晃了昔拉两下。

  那一眼不像确认,更像命令。

  钱雪皱了下眉毛,感觉不太好,但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叫醒睡得天昏地暗的吴月玲,顺带给火堆填了一把火。

  吴月玲被她叫醒还有点懵,傻傻地抹了把嘴边口水。

  “吃饭了?”

  “……”

  钱雪懒得回答,睡在炕边的陈瑜被这三个字叫醒,动作略有拖沓地坐起来,揉了揉脸颊,他睡得不深,一直有根警惕的神经悬着。壹趣妏敩

  昔拉是最后一个清醒的。

  他还有点恍惚,半眯着视线朦胧的眼睛,嘟嚷了一句:“今天上班?”

  “不,是吃饭了。”帝俊一本正经地瞎掰。

  理智开始回笼的吴月玲:“……”同一句话,为什么她说着就那么憨。

  “你出去吸两口空气,”钱雪这时出声说:“还有陈瑜你。”

  陈瑜挥挥手,“我去窗户那边。”

  吴月玲回了钱雪一声嗯,站起来往外走,摇摇晃晃的,神情有点迷糊,让人不禁怀疑她会不会又在外面睡过去。

  昔拉扫了她一眼,把目光重新投回到帝俊身上,这一投,吓得他垂死病中惊坐起,瞬间清醒。

  “阿俊腿不酸吗,”他伸手揉揉帝俊的腿,“我睡得跟头死猪似的,你干嘛不换个动作。”

  这人一狠起来自己都骂。

  “凡事都有例外,”帝俊想了想,补了一句:“死猪也有。”

  “死猪还能烫活了不成?”昔拉对此感到不可置信,手上动作改揉为敲,还像做康复训练似的抓着腿来回弯曲。

  帝俊看着自己的腿,觉得他的腿不是麻了,是出车祸撞折了。

  不过确实麻了。

  “能烫熟。”

  “那不是褪毛吗?阿俊你还想薅我头发?!”

  话题硬生生地掰回来了。

  话说还这个字为什么要加重音。

  帝俊下意识就想薅昔拉头发,触及那张瞧着年龄不大的脸,他又默默把手缩了回去。

  不好,老像个泼妇薅头发不好,薅小孩儿头发更不好。

  昔拉还很惊讶地说:“诶,不薅头发啦?阿俊你要改过自新做个好鸟了?”

  他摸摸头发,发觉不知何时杂草已经被摘出去了。

  帝俊静静地看着他,俩人对视两秒后,昔拉觉察不对,尴尬笑了几声。

  这嘴跟棉裤腰似的,一天到晚没个把门,谁都要捎带两句。

  习惯性把帝俊也捎带进去了……

  “算了,”帝俊下地跺跺脚,筋骨处隐约残留的麻痒让他不舒服地皱了下眉头,“你饿不饿?”

  “不饿。”昔拉抻长胳膊伸个懒腰,“我出去透口气。”

  帝俊一挑眉:“不带我?”

  “带啊,怎么不带?”

  昔拉笑着牵住帝俊的手,像个小傻子蹦蹦跳跳地往外走,要是不拽着他点儿,估计等会就要旋转跳跃闭着眼了。

  不如跳舞,干什么都不如跳舞。

  帝俊望着他的背后沉思,仗着腿长一步顶三步。

  原来一个人的外表真能很大程度地影响性格与行为,换成年版的昔拉,根本不会这么幼稚。

  幼稚得可爱。

  他们出去,吴月玲正往屋里走,擦肩时帝俊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过去。

  他下意识的眼神还蛮吓人的,尤其在这种阴暗的环境里。

  沉静中暗藏着威胁般的压迫意味,高高在上的冷漠近乎无时无刻都在流动。

  你可以说认真,但它确实悚然。sxynkj.ċöm

  吴月玲吓出一脑门冷汗,这一秒想法全部凝固,只遵从本能加快步伐,跑一般地离开。

  帝俊不解地,下意识地拨弄手腕佛珠,回头看了两眼。

  吴月玲背生芒刺,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吓摔。

  “看什么呢?”昔拉也回头,好奇地用手指捅捅帝俊。

  帝俊收回视线:“没什么。”

  “总感觉你吓到人了。”

  “我才没有。”

  帝俊停顿片刻,又问道:“有个问题憋很久了,为什么你不怕我。”

  他们初遇时昔拉就没句正经话,而其他人诚惶诚恐生怕惹恼他,后来和深空蓝名这些主神熟悉起来完全是因为昔拉。

  “秘密,”昔拉推开门,大口呼吸着夜晚寂寥的冷空气,还挥舞了两下长长的手臂,“以后告诉你。”

  “谁知道你的以后是多久。”

  帝俊自身后笼罩他,右手顺着领口,沿着锁骨探下去,帮他理好领子,避免冷风灌进去。

  昔拉低头凝望自己胸口,包括帝俊那只玉白骨感的手,遗憾地啧了一声。

  干嘛不探到底。

  “喂……”有一个很细很小的声音从草丛里钻出来,紧接着是主机小人圆滚滚没有五官的小脑袋,瞧着跟个灯泡似的,谨慎地问:“你们完事了吗?”

  她把整个身体露出来,手指残余一抹法术光辉,应该是屏蔽力场。

  昔拉扭头默默盯着她。

  昨天说土味情话她就跑出来打岔,今天还要在这种关键时刻出来刷存在感,主机干脆改名叫大灯泡得了。

  “完事了。”帝俊说。

  闻言,主机眼睛一亮,虽然她没有眼睛,看起来是身体亮了一下。

  “矿泉水还是漱口水?保险套还是避/孕药?”

  帝俊:“……”

  怎么忽然这么兴奋?

  “都不用,”帝俊平静道:“我们最近准备要个孩子。”

  “啊?”

  一个惊雷劈得主机傻成紫金锤,整个光都不敢相信地静止在原地。

  谁叫帝俊语气太冷静,再加固定印象和心理压力,主机脑子都没转就接受了“要个孩子”这种胡扯八道。

  “神明生育难关攻克了?”主机脱口而出,表示难以置信:“存在定律这种带有个体特殊性的玩意儿怎么结合啊?”

  昔拉属实没忍住乐出了声。

  “傻孩子,逗你玩呢,这个研究课题就是用来捞钱的,啤酒公司做得出来乙肝疫苗吗?”

  主机这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后脑勺:“哦,没反应过来。话说这里面和乙肝疫苗有什么关系?”

  “你猜?”

  “猜不到。”

  “我也猜不到乙肝疫苗和啤酒公司能碰撞出什么火花。”

  “……算了,听不懂。”

  她飘到昔拉肩膀,熟稔捞过一根头发绑在自己手腕,以免来阵小风把她吹走,重新默默当个挂件。

  昔拉侧着脖颈看着她:“你站在这儿真是对近视眼的一种伤害……”

  “没办法,”主机摊手,无辜地说:“我不习惯人形,变成光人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她的本体就只有光而已。

  帝俊漠然盯了昔拉的肩膀一会儿,主机站在其上莫名扎眼。

  忽地,他说:“站我这儿吧。”

  他的措辞仿佛在商量,却已然走过去用指尖捏稳了主机,主机吓得想窜天,奈何身体被帝俊捏着,只有脑袋进化成窜天猴,脖子硬生生被拉得像根面条。

  失去动力后,主机的面条脖子软软地耷拉下来:“……”

  实不相瞒,她用站着的姿势,看到了自己的脚底板。

  这简直是谋杀。

  这句话放到某个刑侦悬疑分类的小说里,说不定还能火一波。

  “哎呦,”昔拉哭笑不得,薅掉了自己的那根头发,“你不要每次都这么怕阿俊啊,他不吃小孩儿。”

  “我没怕!”主机努力地想抬起脑袋,却颇为无力,只好用手扶住头,使劲儿往回按,“但俊哥不吃小孩儿你可能吃!”

  等她把自己脑袋按回去,帝俊也把她放到自己肩膀上了。

  “屏蔽力场解开吧,该回去了。”

  主机怂怂地应声好。

  她就纳了个闷儿,昔拉是怎么做到完全无视帝俊那种压迫感的?

  可能有些人就是这样,你以为他不堪又脆弱,可他骨子里也藏着一种天生的侵略性。

  这种侵略性像猫科动物的外在表现,优雅妖邪和茹毛饮血的野性混杂不清。

  一只哥特风的白猫。

  主机垂着眼帘,手腕缠着的白发在光为背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别的不说,发质挺好。

  两人带一光回了屋子。

  刚回来,陈瑜就说道:“换班吧,这次换我醒着,你们可以腾出个人多睡一会儿。”

  “我也醒着,”昔拉说着,目光掠过吴月玲,倏忽间停顿:“吴月玲你多睡一会儿。”

  “啊,”吴月玲余惊未消,想来也是睡不着了,“不用,我睡不着了,这次三个人守着吧。”

  “行。”昔拉随意一答。

  帝俊已经回到了之前坐的位置,语气淡得听不出来有什么睡眠需要:“我先睡了,昔拉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

  提及昔拉时,他向来寡淡的语调才有了微乎其微的波纹。

  昔拉竖起大拇指,爽朗说道:“没问题!我现在精神得可以打盘斗地主!”

  帝俊无奈地一挥手,背靠墙壁阖起双眸,呼吸均匀,不知是真的准备睡了,还是假寐。

  但依昔拉对他的熟悉度,帝俊只是在假寐,说不定脑子还在高速运转。

  他悄悄凑到帝俊旁边。

  另一位需要睡觉的人士正在火堆旁盘腿,同样靠着墙面,准备坐着睡。

  吴月玲见状很惊讶地问:“这样也能睡着吗?”

  钱雪看了看自己的腿,又拉开羽绒服拉链,把手机塞进里面的兜里,“能,睡着睡着就不是这个姿势了。”

  “哦——”吴月玲拉长模糊的音节,点点脑袋,转头看着地面发呆。

  昔拉上下晃悠着两条细长的腿,一厘米厚的棉裤裹不住竹竿似的腿。

  他忽然停下,拽起棉裤膝盖的位置,把腿提起来,无聊地左右摇晃。

  猫捉尾巴。

  主机一边想着,一边悄悄搓小手。

  ……

  ……

  又倒班了两次后,11:52分。

  这次没人再睡,紧张兮兮地等待鬼怪来袭,尤其是昔拉,兴奋地搓着小手。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猫猫又有什么坏心眼呢更新,第 12 章 等鬼ing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