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湿滑的地面上,忽然滴落几滴雨水,天空下起小雨来,兰泽泣不成声,捶地喃喃:“那我呢?”
傅颐轩说:“若真如你所说,你就是受害者,但为受害者却为何又要依照加害者的模样戕害他人,你这么做难道就对了吗?”傅颐轩蹲下来,眼眸盯着兰泽,“如果今天你一刀真的捅进容辛身躯之中,这世间只会多了一个更无辜的人,而你所说的苏筱庵依旧没有任何事。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
还没等他们将兰泽安慰好,一帮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居然到了半山腰,与他们双双相望。
来的人恰恰就是川左雅治的人,他身后还跟着令容辛印象深刻的施然平。
一队人马从山腰十分吃力地走到近前来,川左雅治鼻梁上的镜架总是时不时的滑落到他那硕大的鼻头上,他总是推着眼镜,一步两步,气力消耗得很快。
这是衰老的征兆。
川左雅治伸手叫停队伍,寇永明立马狗腿上前伺候起来,他们就站在离祭台不远的地方,睁着一双双黑豆一般的眼睛凝视着傅颐轩等人。
这时候,川左雅治喝了一口水,总算喘过气来,他问施然平:“然平先生,我听说你和傅颐轩曾是大学时期的同学,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人的?”
施然平脸上挂着惨然的笑,清清嗓子,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着:“是个极为较真的人。”他这样说道。
川左雅治则笑着摆摆手,从而纠正施然平的看法:“不不不,他是个喜欢钻牛角尖,不知变通且腐朽不化的人。”
这次,施然平没有答话。
寇永明则是当即当断,立马出言附和道:“川左先生说的对,那傅颐轩不过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迟早要栽了跟头。”
……
傅颐轩站在祭台上从上而下审视着山腰间那群跳梁小丑,赫然间嗤笑一声,随即拉着容辛一起看热闹,嘴里还不咸不淡道:“啧,容辛,你说一会儿东洋人要是上来了,咱们应该怎么办?”
容辛眼神却往常胜腰间看去,他张望了好几眼才看见常胜腰间鼓鼓囊囊的,这才有了几分底气,直言道:“等他们几个龟孙儿上来了,老子弄死他们。”
“……”傅颐轩本来还愣着呢,想着这小子刚刚受了刺激,还想着拉他看会儿东洋人逗逗闷子,谁承想这小子刚刚一副受了天大打击的模样居然是装出来的。
“你小子,现在还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傅颐轩竖起大拇指不由得感叹一声。m.sxynkj.ċöm
但容辛心里其实还是在惦记着刚刚兰泽说过的话,打击确实是被打击到了,但容辛心里相信苏先生绝不可能是兰泽所言的那种伪善之人。
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傅颐轩看他表情凝滞,就知道他心里装着事,若无其事地抬手在容辛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让容辛去看那形同猴子一般的东洋人,再扭头朝其其格递了个眼神。
而后,兰泽被其其格打晕。
川左雅治在半山腰的歇息陡然停止,他示意队伍继续前进,但寇永明等人见识过傅颐轩的厉害,生怕一步防备让傅颐轩钻了空子掏出枪来。
寇永明忧虑道:“川左先生,我们不妨等傅颐轩一行人下来之后再与他们较量,这样也安全一些。”sxynkj.ċöm
“寇桑,你是在担心什么?”川左雅治递给他一个揶揄的眼神,淡淡一笑,“你在担心傅颐轩会对我们用枪吗?放心吧,他没这个胆子。”
即使是听到川左雅治这么说,寇永明还是带着些许的忧虑,唯恐自己的小命丢在了傅颐轩其人的手里,这一小段路走得可谓是胆战心惊。
带着水珠的轻盈云雾在山间随着飘然而起的阵阵风肆意的掠过,山石上粘连的青苔更加重了几分难以行走的湿滑,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吃力。
天色昏黑,青草盈翠,细雨与微风交叠,贪欲与妄念横生。
随着川左雅治渐渐走近,众人都提着一口气手里紧紧捏着兵器紧张兮兮地盯那群虎视眈眈而来的人。
川左雅治走到祭台下方,看着他们脸上的军用面罩就知道他们在这座古老的祭台上肯定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或许那其中就隐含着他期许已久的长生。
“傅先生。”他十分警惕并没有走到祭台附近。
傅颐轩俯视着他,脸上流过一丝极其厌烦的恶心,嘴里还得阴阳怪气继续和这厮交流:“哟!这不是川左先生吗?还真是巧了,我这刚到,你就来了。”
川左雅治被他的态度逗笑了,没错就是逗笑。
在他看来,傅颐轩的行为很幼稚,就像是一条狂吠不止的小狗一样,但这条小狗毕竟只是一个会仗势欺人的哈巴狗儿罢了,他背后主人一旦不在,那么他筑起的墙就形同一张一捏就会烂掉的废纸一样不堪一击。
细雨朦胧之下,傅颐轩不想和川左雅治掰扯,直接转身让常胜带着装备准备下山。
刚走出第一步,川左雅治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还是与傅颐轩保持的一定距离,而后便开口说道:“且慢,傅先生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既然都是刚来,那不如一起进行考察。”
傅颐轩扯着嘴角干瘪说道:“下这么大的雨还能进行科学考察活动的人恐怕也只有对于长生孜孜不倦的川左先生了。”这句讽刺的话,傅颐轩将‘科学考察’四个字咬得极重。
说到底这群人之中的那个狗只有寇永明这一个人,他眼瞧着自家主子占了所谓的上风,当即就狂吠起来。
“傅少爷,你这阴阳怪气的是怎么个意思?”
呦呵,居然还听出来了。
傅颐轩也没想到眼前这狗居然训练的还长出了脑子,一时惊异不已,但嘴角上挂着的笑很快就淡了下去,一丝阴鸷跃然在眼底浮现。
雨似乎下得很大了。
傅颐轩咂摸出些许无聊来,随即摆摆手打着旁若无人的哈欠就带着人往祭台下走。
每走一步,川左的人就得退后一步。
弹丸之地长出的人,总归是带着写小人之心,不免要以度君子之腹。
常胜跟在傅颐轩后面,小心翼翼地将容辛扯到自己身后好好护着,心里又憋着一股窝囊气,总觉得这窝囊气难以消除,不禁叹气。
这叹气声居然还是传染的,一个接一个的叹气。
虽说,川左雅治一直是在退让的,可临到山腰的时候他却站定不动了,要是再让傅颐轩走下去,那么这条寻找岷山的路就彻底断了,川左雅治承担不起这背后的损失,当即伸手示意,其后跟着的人猛然间端起枪指向傅颐轩他们。
好巧不巧,常胜就在等这个间隙,一看到川左的人端起枪,常胜当即就亮出装满手榴弹的胸膛,目露凶狠之色,嘴里叫嚣着:“我去他娘的,有本事给老子开枪,老子今儿就要你们这帮杂种陪葬!”
这次川左雅治并没有向上次在黑水城那样后退,他嗤笑道:“傅少爷,你的人和你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坚持蠢到让人不忍失笑。”
傅颐轩小半辈子里从没有说过他蠢,即便是说,那也是从他口里说出去骂别人的,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他还真有些稀奇。
扭头就去问容辛:“哎,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一个蠢货说我蠢,你说是不是见了世面了。”
容辛点点头,很是附和,开口便说:“有些人总是自命不凡,以为自己站在高台上俯视众人,扼腕兴嗟天下之人皆是凡夫俗子,唯有自己与众不同。而事实却是,感叹之人所站高台不过是井底一高石,所叹之人不过是井底之蛙。”
川左雅治记得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子,这一次听到他说出这么长一段话,脸上的神情越发森然。
容辛接着说道:“川左,你以为你找的随便一个地方就能是传说中的岷山吗?你当真以为蚕丛、鱼凫会在这里等着你,给你这个不三不四的异域之人传授长生之术?”说着,他仿照傅颐轩平时的纨绔样子摇头晃脑地不禁拍掌,“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你——”
“你什么你!”容辛当即打断寇永明那张狗嘴,冷然说道:“不过是一条家养的畜生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寇永明登时被气得是其七窍生烟,恨不得当即上前掐死这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
但那小崽子身前赫然挡着傅颐轩和那个浑身绑着手榴弹的虬髯大汉,他那贸然的想法随即隐藏了起来。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周遭草木之上的水珠滴滴答答滚到青苔之上,润雨无声。
川左雅治却依旧没有放行,他问:“祭台之下是什么?”
傅颐轩不着四六道:“这么想知道自己下去看看不就得了。”
“傅先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傅颐轩回怼:“通机变者为英豪,可惜,我这人不欲做此等俊杰、英豪,可真是让川左先生竹篮打水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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