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君:请用更强大的购买率向我开炮乔灵蕙道:“就让我吃个饭又怎么了?家里缺我这口吃的吗?”
公孙佳直笑,对高个儿的婆子挑挑下巴,这婆子前两天刚被她审过一回,麻溜的给乔灵蕙搬了张椅子放在对面。乔灵蕙其实也担心自己的蠢儿子,却不肯失了场面,坐了上来捧起碗:“啧,香!”
钟秀娥好险没有一筷子抽到她的头上。
公孙佳道:“阿娘,阿姐大清早回家,万一有个什么事儿要办,怕要饿一早上,到时候您又该心疼了。姐夫又要挨骂。”
“我才不心疼她!”
姐妹俩互相扮了个鬼脸,还算轻松地吃了一餐饭,乔灵蕙可再也不能耽误了。公孙佳道:“等一下,昨儿从庄子上带了些土仪,捎回去。”已有管事把东西准备好,回说装好车了。乔灵蕙也高兴:“成!庄上的腊味是最好的!”
终于打发走了大女儿,钟秀娥在考虑怎么让小女儿休息,公孙佳已经起身:“我也消消食。”
“别走远,冷。”
“也就去书房找两边杂记。”
“看多了又要头疼。”
“让她们读给我听,解闷儿。”
钟秀娥道:“那也行,去吧。”说完便往前面去找单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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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说找杂记是假的,真实目的是去书房找东西、议事,同时考虑继续读书的事儿。
就很难,因为她断档了!
她外公虽然是武人出身,但是皇帝陛下自己却是个文武都能提得起来的,酷爱督促自己人学习。钟祥是识字的,只是在这上面没天赋而已,打天下主要是靠拳头,文字不是主业,“文学”是谈不上的。皇帝最初也不要求自家子弟追求“文采风流”,而是要求“明理”。
前头正刀兵相见呢,后院小崽子们见天的风花雪月那不是坑爹吗?
这根子当年就埋下了,后来要“收士人之心”,己方的文化依旧是个短板。钟、朱这样的人家可以让子弟给皇子皇孙当陪读蹭最好的老师,公孙佳连陪读这份工作都不用做——打小就被捧着护着,就怕她被规矩给憋屈了。
公孙昂给她聘了蒙师教识字,后来再让她读点书,单良有时候也给她讲点课。公孙昂自己是皇帝的马奴出身,多少受皇帝的影响,给闺女读的不是“一生一代一双人”而是经史,打完仗回来,抱起闺女来就看个沙盘指指点点个地图讲讲才打下的江山上的不同风景。
钟祥看重公孙昂,表达的方式之一就是时不时让女儿外孙女回来,在各种合适的场合捉来外孙女放在膝上。
好动的表兄弟们放飞自我去了,有心文学的也不感兴趣避开了,姐姐们踢球扑蝶去了,只有公孙佳一个人,身娇体弱跑不动,老老实实呆着,眨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听着天下最凶戾狡诈的武人——她外公——吹牛。
钟祥等人聊天,她也能听得入神不吵不闹,祖孙其乐融融。亲爹、舅舅聊的都是这个话题,女性长辈们大部分也经历过战争,时常听男人们比划又打下几座城,全家都习以为常,不觉得让她听这个有什么不妥。
家人的呵护之下,公孙佳就这么乖巧无知的长大了。
现在问题来了,她接下来要怎么找同等水平的一群“启蒙者”?一个单良是不够的,公孙昂固然重视单良,也没把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不是?还得自己拿主意。
公孙佳扶住了脑袋,她的偏头疼又犯了。www.sxynkj.ċöm
阿姜道:“才忙完大事儿,就歇着吧。别去书房了。我给你按按。”
“不用,”公孙佳摇摇头,“就去书房,卧房太小了,憋闷。”
她的卧房一点也不小,冬天为了保暖才隔的隔扇,到书房这会儿也是进小隔断里头。她既然发了话,众人还是肩舆给她抬到了书房。进了书房,公孙佳就让人把她的发髻拆散了,头发无拘无束的披散下来,终于舒服了。
趿着鞋,书架上翻出一只不起眼的黑匣子。这匣子一尺来长、半尺来宽、一扎来高,里面装的却是公孙昂留给女儿的杀着之一。
公孙昂对身后世的安排颇费了一番思量,留给女儿的除了家业、难题,也有后手。譬如荣校尉这等忠仆,又譬如这一匣子公布出去能掀翻大半个朝廷的消息。
都是公孙昂历年来收集的权贵们的阴私、不法之事。有些秘信本身就是铁证,有些只是一条消息,但也足够骇人。
匣子用的是机关锁,几道交错的齿轮旋到正确的位置,再加上钥匙才能打开。
公孙佳开了匣子,慢慢拣着纸张,最终定格在一张“纪宸部将师括屠王氏庄,掳子女金帛而还”的纸上。瞄了一眼落款日期是一年前,记下“师括”这个名字,箱子依旧锁好放回原处。公孙佳坐在宽大的圈椅上,指尖敲着扶手。
纪宸是乐平侯纪炳辉的儿子,纪家这一代最能打的人。如果说陈亚是自认的“一时瑜亮”,纪宸就是真的几分“瑜亮”气象的人。尤其他还年轻,今年不过三十岁,正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可惜生得太晚,早生十年,未尝不能为他的父亲争到更大的优势。师括这个名字就有点陌生了,不过被公孙昂记上一笔的……
公孙佳深思:得让荣校尉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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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人人到,荣校尉回来覆命。
公孙佳将两百童子交给他,听到消息的人也都不意外。荣校尉是公孙昂手下第一忠心的人,不论忠心,他的本领也是不小的,口又严。经他的手调-教出来的人,不能说个个都是他的翻版,反水的概率一定是最小的。
公孙佳道了一声辛苦:“坐吧。”
荣校尉立着没动,公孙佳将扶手敲出了点声音,他才谢了座,直挺挺坐下来汇报:“都安顿下了,原本准备了五百人的补给,现在只有两百人足够了。都很老实,衣食足够,我守了一夜,不见有什么思念父母吵着要回家的。”
阿姜端来的热茶,荣校尉先没动,公孙佳拿起碗来抿了口热羊乳,他才吸溜了半盏茶。续道:“要是主人休息好了,近日能巡查一下,更方便调-教他们。”
公孙佳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说仔细一点。”
荣校尉的方法也简单,恩威并施,告诉童子们吃的是谁的饭、没有主子他们会怎么样、背主又会怎么样,同时还有另一套可谓“洗脑”的念经术,照三顿饭的提示要忠心。物品上的徽记是公孙家的,所有的管事也是公孙家的,连睡的屋子都是公孙家的。稍让他们读一点书,知道“忠义”的道理。
公孙佳道:“除此之外,也要适时放放风,见识一下花花世界,别到时候坏人给块糖就把人拐走了。人心,可坏着呢。”
荣校尉一个浅笑一闪即逝:“是。”
“日子你安排。选好了日子告诉我,你办事,我放心。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童子,他们都是你的弟子。”
“是。”
“对了,有一个人你知道吗?”
“主人问的是谁?”
“师括。”
“纪宸的爱将,悍勇有的,只是太凶戾,纪宸也不大能约束得住他这个本性。会惹事,唔,有过屠城的事。”
“王氏庄?”
“是。”
“安排一下,最近就查这一件事儿,只盯纪家一家人。”
“是。”
“屠城,我外公都不敢这么干了,纪宸也能按得下来,有本事。”
荣校尉又笑了,有本事他也查出来呢:“末将这便去查实。他们也是平叛剿匪,地处偏僻,这民匪之间难以区别,所以当时没来得及查到实据。现在隔了些时日,可能要稍难一些。”
“我等得起。”
“末将告退。”
公孙佳点点头,又思考要怎么对荣校尉,忠心最是难得,忠心需要维护。越是重要的人,就越不知道怎么下手,公孙佳还没决定出个万全,单良又来了。
既是来交前库的账目、人员安排,给公孙佳他整理的一些笔记,也是汇报另一件事情:“夫人来寻我了。”
“嗯?”公孙佳做了个“请”的手势。
“唉,夫人也是怕你累着,”单良边落座边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我对夫人讲,药王都安排好啦。拿了签子给她看,她也没挑出什么来。夫人这是失了主心骨,自己又闲不住呀。若是还依旧,又或者颐养天年,岂不妙哉?”m.sxynkj.ċöm
“闲不住?其实闲下来挺好,我都想……”公孙佳忽然住了口,舌头上像是有一道铁锁,把“我都想闲躺着”给锁住了,怎么也吐不出来。
这一阵子忙得命都去了半条,可她挺快活、挺有成就感的,苦劲儿已经过了,再也不想闲下来了。她其实并不喜欢总安静地呆在一个地方,哪怕不得不静坐着,也想听人讲不一样的东西。
公孙佳道:“几样大事都已安排完了,她想帮忙也没得帮,怕是要憋闷。又不宜太张扬取乐,可怎么是好?”
单良脑筋转得快:“药王不如请长公主开解开解夫人?她们是亲母女,总能……”
公孙佳无语地看着他:“我与阿娘也是亲母女。”
单良用那只完好的手挠挠耳根,别过脸去。
最后还是公孙佳想到了:“把普贤奴那小子弄过来!快过年了,他也不读书,先陪阿娘解闷,开春要读书了再放回去。对了,先生,我也需要读书。”
这个单良就比较在行了:“怀才不遇又肯到咱们府里来做西席的人,恐怕不多,有投靠的还要担心他是不是有邪心,需得仔细审查。在下字还认得几个,现在还能给你粗解一下诗书。”
公孙佳对这方面确实不在行,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单良道:“那,在下就去写帖子,请余将军过府一叙?借他的长孙,你最好亲自出面。且自将军过世之后,这些旧部你也很少见了。不结党、不跋扈,他们日子也不如以前好过,不结党又不是不交际不做人,是不是?”
“好。”
单良去写帖子,帖子没送出去郡王府又来人了:“老太妃想药王了。”要接公孙佳去郡王府。单良得到消息赶了过来,轻声提醒公孙佳:“是太妃想,还是郡王想?郡王才是排兵布阵的行家。”
公孙佳也小声说:“我昨天告诉他,我裁兵了。”
单良顿觉省心:“路上小心,余将军那里,我为你约明天。”
“有劳。”
钟源一个急刹车:“说好的见完家将就回,再这样我现在就送你回房。单先生他本事有点大,咱俩加一块儿也不一定能降伏他,他只认姑父。”
公孙佳急道:“我是要借他的话,调拨点库里的东西,哪有空着手去安抚人的?”
钟源道:“你不是已经开始管家了?动不了库里的东西?”
“家里两个库,我要动用前面库里的东西,那个他能管得着。后面的库不能动,一动我娘就知道了,咱们不就露馅儿了?我是不怕的,我随时可以昏倒。你呢?”
钟源低骂一声:“我上了你的贼船了。”把公孙佳背起来,转个方向去找单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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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良屋子里点着一盏孤灯,眼前一碟盐水豆,一壶清水,一边吃一边喝,咀嚼得很慢,喝水也很慢。灯光将他的影子映在了窗纸上,拉得稍稍有点变形。
他做什么都只用单手,左手只安静地放在桌子上,桌边倚着一支拐杖。咀嚼的动作牵动左脸上深深的伤痕,那伤痕像活了一样有规矩地扭动。
当年他家乡遭了匪患,整个庄子都被屠了,他被一具尸体盖了半边身子,露出来的半边被砍得血乎乎的。公孙昂剿匪路过,本着“要做仁义之师”的念头,打算给这一片死人收尸,不想还有这么个活人。
此后单良就一直跟着公孙昂,公孙昂大部分的奏本都是出自他的手笔。连生病之后回光返照,安排后事的遗表都是单良代笔润色的。
单良嚼着豆子,觉得前景比当初被公孙昂从死人堆里刚扒拉出来时还要黯淡,那时候的一切至少是确定的。
公孙昂临终前跟他有过一番交谈,两人讨论了他的去向。
知道他终究还有一颗凡心,公孙昂没有要求他留下来照顾公孙佳,只说日后如果公孙佳有难,他能施以援手就行。这反倒让单良觉得亏欠。
就很愁。
门被叩响了,小厮去开了门,问:“谁?咦?啊!钟……”
钟源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些。药王,进来。”
单良扶着拐杖站了起来:“钟郎,药王。”
钟源先把表妹扶进来,与她一同招呼:“先生。”
单良道:“进来坐,外面冷。”
又说:“药王不该在这冰雪时节乱跑。”
公孙佳道:“表哥背我过来的,没人知道。”
单良对钟源道:“陈亚不是大事,不值得在这样的天气把药王带过来。”
钟源微愕:“干陈亚何事?是他欺人太甚,我家中长辈必会向陛下陈情要他好看!”
单良扶着杖慢慢转了个身子将他们往里让:“那是有旁的事了。”
公孙佳福至心灵,突然就改了主意,深深一礼:“眼下该怎么办,还请先生教我!”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为什么单良会说“陈亚不是大事”?是笃定她会来请教难题吗?还是他已经把答案都准备好了,只要她来,就会得到答案?
单良此时竟还有这样的态度,之前都不敢想能有这样的好事!
单良掌管公孙昂的文书多年,各种谋划也多有参与。如果今晚只能见一个人,公孙佳会毫不犹豫的选单良。
公孙佳双眼发亮,维持着行礼的姿势,重复道:“请先生教我。请先生教我。”
单良缓缓地伸出手扶住了公孙佳,公孙佳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带着明明白白的期待,面对单良的审视,没有丝毫的回避。
单良道:“我哪有什么可以教你呢?倒是有个问题要问你。”
“先生只管问。”
“陈亚。”
公孙佳的声音低低的:“如果连姨娘都安排到了,我爹对陈亚就一定也会有安排。茶铺边的狗都知道陈亚与我爹不对付,我爹不可能想不到。即使他来不及安排,先生也不至于没有办法。”
钟源忍不住道:“那你白天还闹?都把自己冻坏了。”
“那我会被人小瞧的,一个窝囊废,以后是会有受不完的气的。”
单良问道:“药王觉得会是什么安排?”
公孙佳摇摇头,诚恳地说:“我想不出来。您要是得到了安排就去做,有什么要我做的,也只管吩咐。”
单良问道:“你们两个过来不是为了陈亚,那是为了什么?”
公孙佳诚实地回答:“原本是想要动前库的东西,今天出了那样的事,家将、仆人都劳累了一天,该加一份犒赏。阿娘在忙,我不想惊动她。”
“夫人已经派人给大家伙儿发过赏了。金帛尽有。药王要用什么?”单良深深地看了公孙佳一眼,慢吞吞地翻找取物的对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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