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靳砀率人全歼了陈霖所带的队伍,但是兖州刺史在州内遇刺身亡的消息隐瞒不了多久。
陈霖当时得到消息后,为了抢夺军功带人前去围剿乱党的事情不会瞒着陈府,只要接下来几天陈霖没回去,陈家自然能知道对方凶多吉少。
杀了陈霖不算麻烦,真正麻烦的是之后的事该如何真正将兖州收于掌中。
否则死了一个兖州刺史,只要朝廷再派来一位就是,总不能来一个杀一个。
就如原先和王昙商议的那般,既然陈霖的死隐瞒不过去,索性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壹趣妏敩
在兖州刺史被乱党杀死的噩耗甚嚣尘上之时,另一个消息紧随其后,这伙偷偷潜入兖州的乱党被兖州的持节都督率军剿灭了!
这可是有乱党反叛的消息以来第一次大捷!
此事被报到京中,泰庆帝龙心大悦,直接将持节都督沈邑晋升为使持节,并赐下黄金百两,玉佩数对。
这些身外之物没人看得上,让人眼红的反而是前面的职位。
使持节和持节的虽只有一字之差,但权力上却有着很大的差别。持节都督对其下假节都尉只有监察之权,若对方触犯了军规律令,只能暂时将对方停职,同时向中央呈弹劾折子,若三月内未收到回复,或是中央不予追究,对方便会官复原职,持节都督不得再行惩处。
而使持节对其下假节都尉是有任命权的,即是说,如今兖州所有的军权尽归使持节沈邑手中。
这份军功,就是王昙送给沈邑的一份大礼。
先前叶池就曾提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陈霖若想真正得到兖州,必须要把持节都督手中的兵权收回来。
在这种情况下,陈霖与沈邑自动成为了敌对方。
而同样想得到兖州的叶池由于在名义上,没有陈霖那般名正言顺,是以尽管他同样有着野心,但却并不被这两人放在眼里。
王昙想要说服沈邑,光靠嘴皮子是没用的,必须要拿出能打动对方的诚意。
这份剿灭乱党的功绩,就是诚意。
沈邑的消息没有陈霖灵通,他得到有乱党潜入兖州的消息,恰比对方晚了几个时辰。而当时因为不清楚乱党的实力,为此犹豫不决不敢率兵前去,等到他终于下定决心做出决定后,却得知陈霖已经率陈家私兵前去。
原本在陈霖到达兖州后就知晓其野心勃勃的沈邑,当然能想明白,对方这是想要去抢军功,好把他这个持节都督踹下去,自己独掌兖州。
只是他距离得到乱党消息已经晚了许久,如今再想迎头赶上只怕也是无用,只好在心里骂上几句,赶忙命人赶过去,或许还能轮上几口汤。
谁料军队刚开拔,就听闻陈霖所率的三千军队全体沦陷的消息,他当时脸都绿了。
为了抢占时间不被弹劾,表示自己在剿灭乱党中也出了力,沈邑所带的人并不多,只是匆匆点了一队亲信,不过两三千人而已。
虽说陈霖所带的私军与他手下的正规军实力上肯定有差距,但能全歼三千人的乱党,他们这队人就算去了,估计也只能险胜,说不定还会被反杀一轮。
沈邑赶忙让队伍停下,立即又派人去调拨军队,准备至少组上五千人才敢前往濮阳。
他这边正调着军队,王昙就前来告诉了他最新的消息。那队自并州而来的乱党,被湖阳郡守所派的队伍剿灭了。
刚一听到本来属于自己的军功被抢,沈邑当然不太高兴,他这边正在点齐人马,那边却被人摘了桃子。
但是他能够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并非是蠢人。
不虞的脸色只有那么一瞬,紧接着他便将目光放到了王昙的身上,缓缓道:“不知清河公来此所谓何事?总不会只为了告诉沈某这么一个消息罢。”
王昙前来时递上了自己的名刺,否则一个无名小卒哪有机会见到兖州都督?
不过如果说当初的清河公王旻能让满朝文武为之却步的存在,如今的王四子差的火候可不是一点半点。
王家虽有旁支,然而大都身在外地,原本在朝廷上身居高位的主家一夜之间被灭门,仅剩下的王昙名声不显。若非尚书令柴靖在朝上提到此人,泰庆帝为了向王家示好,让这位王四子继承了清河郡公的爵位,同时又封了一个虚职给他,估计许多人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再一见到王昙,沈邑更觉失望。
他出身名门沈家,家中也曾有过一品大员,虽如今并无亲眷在京中任职,但年少时却去过王家。
犹记得当时满室玉树芝兰,触目见琳琅珠玉,觉我形愧。然而这位王四子不但无甚才名,就连容貌也是平平。虽然身量极高,如岩岩孤松,但未免与心中所想落差太大。
他的态度不自觉地更为冷淡。
王昙却不以为意,只是按照原先的想法道:“三千乱党的军功,不知这份礼物大人觉得如何?”
沈邑心头一震,目光如电般刺向王昙,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声,“清河公是在说笑?”
王昙一脸冷漠:“我从不说笑。”
这话若是被叶池听了,只怕要站出来为王昙作证。王昙虽说毛病很多,但是他从不说假话。
不过并非不说谎的人就不会骗人。有时只要将一件事半遮半掩,或者是把其中的细节颠倒一番,最后给人的印象就是不同的。
加上王昙一张看上去就面无表情,分不出喜怒的脸,想要蒙蔽他人不要太容易。
叶池一开始不也是被这样的他骗过去了吗?误以为对方是个不善言辞、沉默寡言的人,最后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不出口则以,一出口惊人的大杀器。
沈邑联想到先前王昙传来的消息,顿时心中一动,试探着问:“清河公这是为了湖阳郡守来当说客?”
王昙没否认,而是道:“我家兄长与子衷是挚友,本就亲密无间。”
他没有说别的话,但沈邑却从中得出结论,王家和叶家结盟了。他不由得在心中嗤笑,这王家和叶家的情况倒是类似,都是主家死得差不多,只剩下了一个人,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是不敢真正说出口的。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叶家倒是没什么,但谁也不敢看轻了王家。别看王家主家一脉如今只剩下王昙这一根独苗,但是其姻亲遍布,且又有旁支在侧,谁也不敢轻易得罪这样有着数百年底蕴的大族。
沈邑将整件事在心里转了一圈。并州乱党偷偷潜入兖州作乱,陈霖为抢军功率人前往,结果被乱党围杀,湖阳郡守赶忙派人前去支援,最后将乱党剿灭,而如今对方想将这份功劳送给自己。
叶池匆忙派人前往,沈邑倒是能理解对方的想法。毕竟濮阳与湖阳相邻,而湖阳可比濮阳富庶得多。若是不派兵前去,将乱党在濮阳境内剿灭,一旦让其进入湖阳,岂不是会给湖阳带来灾难?
叶池作为湖阳郡守,肯定是不愿意看到自己治下被乱军惊扰的。
而叶池不敢留下这份军功的理由,他也能猜出一二来。
一者,陈霖是死在这群乱党手中,但这份功劳若是被湖阳郡拿到,哪怕前者的死因与其无关,但陈家还是会把这份仗算在对方身上。拿了军功却与陈家这一名门大族交恶,实在是得不偿失。
二者,身为一名郡守,没得到朝廷和刺史的允许,私自派兵去往其他郡,若是被人参上一本,结合如今的形势,说不得会被扣上谋乱的罪名。
因此,若是叶池想将这份功劳据为己有,非但不一定能得到朝廷的嘉奖,反而会有着诸多麻烦,还不如将其当个人情,顺水推舟地送给作为持节都督的他。
不得不说,虽然叶家人丁凋敝,但这位仅剩的年轻家主,眼光确实不差。
沈邑想明白其中关窍,脸上不由得带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送上门来的功绩谁不想要?何况对方是为了躲麻烦,才自愿将其拱手让人,他拿得理直气壮,反而是为对方解决了一个难题。sxynkj.ċöm
王昙看着对方志得意满的模样,却失望地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本以为这沈邑出身沈家,总不至于多么差劲,不料却是如此鼠目寸光之徒。
这份功劳叶池最好不拿,但却并非必须要送给沈邑。
这是一份送上门的人情,是一份想与对方结盟的诚意,同时也是一份证明自身实力的战绩。
然而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却被沈邑忽略了。
王昙并没有继续多说什么,但从沈邑接下来说的话和对他的态度中,他明白了,沈邑以为叶池是在用这份功绩对他示好投诚。
他默默在心中将原本圈起来的沈家划掉。
能培养出沈邑这样狂妄自大、目光短浅之辈,估计沈家也不是什么适合同盟的对象。
他趁此机会提议留下,同时在心里想着,第一个计划失败,开始实行第二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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