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送了一封信给靳砀,引其为了叶池前去刺杀陈霖,使叶池不得不主动参与到这件事中。接着凭借此事,将持节都督沈邑拉下水,在对方志得意满之时,与其对手祖镝结盟,给了对方当头一击,同时还将先前杀死陈霖一事移花接木般推到了沈邑的身上。

  就连叶池也不得不承认,尽管王昙这番做法失之阴狠,但的确是好手段。

  祖镝有此一功,说不定会借此机会升为兖州都督。而因背后的真相成了两人间的秘密,祖镝又不敢杀人灭口,在他对沈邑动手的那刻起,他就已经上了湖阳这艘船。

  果真是不费一兵一卒收拢了兖州兵权。

  叶池烦恼地揉了揉额角,他实在是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对待王昙。王昙如今所作的一切的确都是在帮他,但是对方的手段却少有正途。

  他曾教诲靳砀,为人当外圆内方,有做人的底线。行事当堂堂正正,少走阴邪之路。

  而他对待敌人惯用的手段也是明晃晃的阳谋,而非是在背地里阴人。

  王昙却与他恰相反。

  这位出身顶级世家的王四子,行事反而不在乎手段,更在乎结果,对各种阴谋诡计都驾轻就熟。

  然而叶池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边正好缺少这样的人。一味寻求光明正大在乱世之中未必能活得下来。想要打败那些或阴险狡诈、或手段毒辣的敌人,反而是王昙这类人更容易。

  这样的人在当盟友时,尽管会让人觉得头痛,但至少交给他的事情绝不担心会完成不了。可若是一旦成了敌人,那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事。

  他心道,实在不行,今后就让靳砀离王昙远点儿。他好不容易才将少年养成如今的模样,可不能让王昙给带歪了。

  思绪一转便又飘到了靳砀身上。

  先前他派人去给靳砀治伤,那大夫在给靳砀包扎好后,前来向他禀告靳砀的伤势。

  大夫虽然只是口述,叶池没有看到具体情况,但是光听对方的话,他也知道靳砀的伤势并不像他表现出来得那般轻松。

  整个手臂肿起,看起来像是被鞭子之类的武器抽打过,其上又有许多细小的伤口。

  彼时江蓠正在一旁站着,闻言低声对叶池解释道,据说陈霖身边有一位高手擅使荆棘长鞭。

  他忽然想起,靳砀在外征战这么多年,这应该不是他第一次受伤,可是以往他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每次,靳砀从外面回来以后,都会先将一身风尘仆仆的战袍换下,沐浴更衣后再来见他。正是因为他看到靳砀时,对方总会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下意识就忘了对方也会受伤。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身上又是土又是血的模样。

  然而奇怪的是,当时的他并不在意对方身上的脏污,反而是一心只担忧着对方受的伤重不重。

  他不愿忤了靳砀的意,因此在对方拒绝靠近时,他并没继续坚持,而是允许对方先退下。担心靳砀不将自己的伤当回事,于是赶忙派了大夫前去,临行前还特地叮嘱,让其先拿酒给靳砀的伤口消毒后再包扎。

  如今的士兵们虽然还不清楚何为感染,但已经有了一定的常识。他们在杀敌前会特意将兵刃在土里滚上一圈,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伤口感染很可能会让人一命呜呼。

  既然靳砀不愿让他看,他便不看,但是各种上好的药还是如流水般送了过去,不但有疗伤的金疮药,还有补气血的各种药材。

  未免厚此薄彼,又送了一批药去伤兵营。

  这年头的士兵是贱户,为了逃避兵役甚至有人自残身体。士兵们粮饷很少能拿到足数,若是受了重伤无法再上战场,有些人为了不拖累家人甚至会去自杀。

  叶池手下的工坊众多,若是有那等伤兵,就将他们安排到工坊或者农庄上去。虽说不能做到大富大贵,但怎么也是个能糊口的活计。

  毕竟靳砀手下的这些兵论起来都是他的部曲,他理应承担起来这份责任。

  先前因靳砀带人在湖阳内剿匪,并不算危险,伤亡率很低,这些工坊和农庄还能收得下。可如今不过是一场几千人的战争,便有了五百多名伤员。

  幸好叶池一早就想到了这点,早早建了伤兵营,但如今还是人员不足。

  先是去郡中征召大夫和疡医送到了营中,至于护理人员实在找不到,只能让那些没受伤的士兵过来帮忙。

  可是他们大都是粗咧咧的汉子,让他们上战场杀人还成,可若是在病床旁照顾人就不行了。尽管跟大夫们现学了手法,还是时不时会把自己的同伴弄疼了。

  这个时代男女大防虽然不像明清那般严重,但若是让女子随便出入大营,还是会有闲言碎语流传,对女子的名声有碍。

  叶池想了想,着人去问慈幼局,能否派出人手来,暂帮帮忙,或者是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能去伤兵营帮忙照顾伤患。

  慈幼局如今孩子越来越多,不过因为局里的孩子们都很懂事,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尽管本身人员不多,但若是叶池真想要人帮忙,还是能凑出来几个人手,但不过是杯水车薪。

  秦月娘听了芳草的话,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好,等我将局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就带着二娘、三娘她们随你一块去。”

  她是知恩图报的人,有了山上的那般遭遇,早就息了嫁人的心。如今只把慈幼局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子一般看待,不在乎什么名节名声。

  她见芳草说话时皱着眉头,好似也在随郡守一样为此事担忧,心念一转,道:“若说伤兵营中缺照顾伤患的人,我倒是有个想法。”

  她笑道:“妹子可知道烟柳巷?”

  芳草很少出府,即使来了郡城好几年,对整个城也不怎么熟悉。不过一听这个名字,她便猜出了几分。

  她挑眉道:“莫不是青楼楚馆?”

  秦月娘点头道:“正是。要是正经人家的女子是决计不肯去那伤兵营的,毕竟那里都是男子,传出流言蜚语来,无论那女子是未婚还是已婚,今后都不会好过,但那些妓子就不同了,本来她们也无甚名声可言。”sxynkj.ċöm

  芳草摇头道:“这怕是不妥。”正常女儿家一提到妓女,第一反应当然是鄙薄,这本是人之常情,芳草也不例外。

  她虽在叶府中当侍女,但叶家家风极正,可没有别的家族那样藏污纳垢的事。公子对待她们更是一言一行都遵循礼仪,从没有半分狎戏。

  是以叶家的下人们也都有礼有节,自有一番风骨。

  对那些烟花女子的轻视是其一,其二则是芳草担心这些人非但不能照顾好伤患,说不得还在营中争奇斗艳起来,带坏了军队的风气。

  秦月娘却像是看出了芳草的心思,赶忙解释道:“妹子应也听说过人牙子。虽说朝廷严禁拐卖人口,但有买卖就有人铤而走险,何况这是无本万利的生意。那些遭逢灾年插了草标将自己卖了给家人换粮食的倒没什么。偏偏有些人牙子要挑那自小被疼爱着长大、相貌周正的孩子,将人拐了去卖到远地的妓馆里,因为长得好价格高,那妓馆出了银子自然也要好好,只等着长大后赚回本钱。有些人被拐时已经记得事,然而却逃脱不出去,最后只能一辈子陷在里头。”

  她叹了口气,道:“我这里有几个孩子就是那些女子悄悄放到门口的。她们自觉这辈子毁了,却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和她们一样,宁愿把孩子送走也不愿放在身边。青楼女子花期短,总把新人换旧人,就算先前是红牌的,一旦过了二十岁也成了年老色衰的明日黄花。很多人用自己攒了半辈子的钱才能给自己赎身,然而出来以后人也废了,满身病痛,又能活上多少时日?”

  她恳切道:“这附近有条街上大都是这样身世凄楚的青楼女子,她们现在如今不过是做些针线维持生计,有时还会来打打零工。我想,若是能让她们去伤兵营里,是一举两得的好事。”sxynkj.ċöm

  芳草听了秦月娘的话有些犹豫,如今她也算是“校事”中的一员,管理着一些不太机密的情报。天南地北的消息看多了,却仍然为秦月娘的话而动容。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己自小被拐子拐卖,沦落到那等田地,只怕也好不了多少。只能说她运气好,成为叶家的家生子,又有了公子这样的好主人,这才有现在的好日子。

  想要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她思忖半晌,最后一跺脚道:“这我可做不得主,还要去问过公子才好。”

  秦月娘见她没反对,便知这事有商榷的余地,顿时也松了口气,她笑道:“若是府君得知此事,定不会袖手旁观。”

  芳草没好气地冲她道:“你这是看我们公子心善,专门等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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