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池甫一进京,就向宫里递了折子。
在家里歇了一天,随后便收到了皇帝的旨意,召他去京外的静水庄园。
京城外的别院多如繁星,若说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自然要数皇家别院。但真要说到景色绝伦,该提名的是汝阳王的东园、江家的醒花别院和舞阳公主的静水庄园。
叶池曾去过前二者,至于这座静水庄园倒是只闻其名,未见其景。
说起来,这位舞阳公主也是个奇人。
皇帝的兄弟姊妹不多,相比较于对兄弟的苛刻,他对姐妹倒是比较大度。远有作为异母妹妹的湖阳公主受到他的偏爱,将其嫁与才名远扬的叶乾为妻。近有舞阳公主,哪怕私生活混乱,有大臣弹劾,他依然视若不见,反而对其恩宠有加。
舞阳公主的第一个夫君是位门当户对的世家子,两人自小一同长大,算是青梅竹马,可惜对方身体不佳,在两人成婚后不到一年得急病逝世。
因为没留下一儿半女,皇帝怕自己的妹妹孤独终老,于是又为其择一驸马,这次的人选身体好,家中世代为武将,结果没两年又死了。
皇帝不服气,要为其再找一个驸马,但是此时舞阳公主克夫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虽然是皇家公主,身份贵重,但世家子也不会像是大白菜一样摆在那里让人挑。
世家牛到什么地步呢?就连皇帝选妃,他们都有拒绝参加的权利。更不用说去娶一位三婚的公主了。
没办法,皇帝只好放宽招婿条件,这次挑了一位出身寒门的子弟,才华也并非顶尖,然而有一样好,这位新驸马长得十分俊美!这是舞阳公主自己选的夫婿,只看脸,其他一切全都无所谓!
新驸马对此也很满意,老婆是皇族,长得漂亮,脾气也不错,他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就算再钻营几十年也不太可能谋个一官半职,但是成了驸马以后,他身上便自带爵位,还被授予了一个虚衔。
哪怕没什么实权,至少说出来好听啊。
两人和和美美度过了第一年、第二年……京中人士没有爱看人死夫君的恶趣味,看这对夫妻相濡以沫,大家都觉得这位新驸马命格够硬,应该能扛得住舞阳公主。
然而,这位仁兄辜负了大家的期待,没扛住。婚后第五年,新驸马突发急病又死了。
这下子算是坐实了舞阳公主克夫的名声。壹趣妏敩
好在两人留有一子,无论是皇帝还是舞阳公主都歇了重找驸马的心思。舞阳公主满心都放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等到儿子长成出府,闲来无事就在府中养了一堆面首,每日赏花弄草,十分惬意。
无论是魏朝还是周朝,对女子的要求都没那么严苛。哪怕舞阳公主的儿子因面首一事和她有了矛盾,但是在朝上见有御史弹劾自己的母亲,照样会站出来引经据典地反驳。
舞阳公主倒是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依然我行我素。
叶池驾车来到静水庄园外,早有人等候在此处,一看就是位深受主人信任喜爱的姑姑,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发髻,看上去并不像宫女那般年轻,大概三十岁许人。
见到叶池来,先向他行礼,然后为他引路,一边道:“陛下和公主殿下在探月斋等候公子呢。”
叶池忙道:“让长辈等候,是我的不是。”
这位自称云栖的姑姑闻言轻笑,“其实是公主许久不见您,正好我家公子也在,让你们兄弟见见面。”
叶池恍然,舞阳公主的儿子算是他的表兄。
穿过九曲回廊,又经过几座楼台亭阁后,终于到了探月斋。如今虽是春日,到底还有一丝凉意,这里正好是个暖阁,一进去便能感受到何为温暖如春。
皇帝居中,面前摆着整只的烤羊腿,舞阳公主和其子应斐然端坐左下首,剩下右边的位置估计是给叶池留着的。
整个花厅正中摆放着烤架,如今厨师正在那里往架起来的全羊上涂抹蜂蜜,叶池隔着老远就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可惜只能远观不能亵玩。
叶池心中叹息着,以他孱弱的身体,身边人是严禁他吃烤肉这种东西的,但是谁让他才是主人,他想做成的事,没人拦不下。
不过在吃过一次烧烤后,他就默默地再未提起过。
此时烧烤的调味品除了盐以外,就剩下了蜂蜜,还有自家腌制的酱,至于现代烧烤必备的孜然辣椒,叶池迄今为止没见过类似的东西。
他跟随前方引路的云栖,先是向皇帝行礼,然后向舞阳公主请安,又与表兄应斐然打招呼,最后才跪坐到自己的案几前。
舞阳公主的确与寻常女子不同,看起来十分年轻,并不像有个成年儿子的年纪,容貌端丽大方。自叶池进屋以来,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等到他终于坐下,这才抚掌笑叹,“数年未见子衷,未想得你容貌更盛!”
她笑起来眼角露出几丝纹路,这才有了几分年过四十的样子。
叶池闻言有些尴尬,自从去了湖阳,他已经许久没听说过有人拿他的外表说事了。如今刚回来,便又被人提及,有些不自然。
但对方并没有恶意,他便只是谦逊道:“不及姨母多矣。”
凭此一言叶池就能确定了,舞阳公主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重度颜控。据说她找的三任夫君都有一副好相貌,尤其是最后一任,应斐然的亲爹,否则也不可能以寒门的出身成为驸马。
但可惜的是,父母容貌都不差的应斐然长相却并不拔尖,不知为何,明明单看一处都赏心悦目,但是结合到一起,就成了一张让人记不住的脸。
虽然还算英俊,但却没什么记忆点。相比之下,反而对方凛冽如风的气质更令叶池深刻。
舞阳公主听了叶池的话,掩唇笑道:“这孩子嘴像涂了蜜,怎么这么甜?”
叶池腼腆道:“姨母若是爱吃糖,正好我入京带了一些冰糖和霜糖,送与姨母品尝。”
舞阳顿时便笑着转头和皇帝道:“皇兄你听听,这孩子就是孝顺,也难怪咱们一直记挂着他。”
皇帝也笑,“可不是?子衷自小在朕跟前长大,这还是第一次分离这么久呢。”
你来我往地说了半天,叶池也没抓到重点,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聊,心想这难道只是来叙叙旧情的?
却听舞阳道:“还不是你把子衷一下子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多让人担心啊。阿妹临走前,托我照顾子衷,唉,我这个姨母实在是不称职。”
叶池一听她话中提起湖阳公主,顿时心中一顿,连忙想张口,忽见一直默默无语,在一旁当背景板的应斐然忽然抬头看向他,冲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叶池想说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偷偷扫了一眼上首的皇帝,就见原本吃羊腿正开心的他也是一叹气,将手中的小金刀放下,“要是这么说,朕这个舅舅的责任更大,子衷,你受苦了。”
叶池也不知道为何会忽然转换到这个话题,一边在心里揣摩着这两位大神的意思,一边道:“能为陛下效力,子衷在所不辞。”
又说了半天话,眼看天色已晚,皇帝要回宫了,叶池也赶忙告退,舞阳公主对身边的应斐然道:“快去送送你表弟。”
从探月斋出来,应斐然陪同叶池往门口走,一路上无话。叶池本就和这位表兄不熟,他又不是那等自来熟的性格,两人只好尴尬地沉默着。
不过也说不定尴尬的人只有他,叶池心想,他总觉得应斐然好像对这种气氛习惯了。
前方就是影壁,再走几步就能出门了,叶池心中不由舒了口气,总算要到了。
刚要提步快走,忽而听到身边人低声道:“弹劾一事不必放在心上。”
叶池一惊,睁大了眼睛,不自禁地抬头看向对方,却见应斐然连头都不扭一下,依然直视前方,道:“参加完寿宴就回去吧。”
就这样一路懵逼着,他恍恍惚惚地从静水庄园回了叶府。
他的思绪只乱了几刻钟,待进了书房后,又成了那个沉稳淡定的叶府君。壹趣妏敩
虽然在他的记忆中,他与舞阳公主和应斐然的交集并不多,但看舞阳公主今日的举动,还有应斐然话中的意思,他们应该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原本叶池回京本就是想跟皇帝打打亲情牌,这次去面见圣上虽没说上几句话,但是有舞阳公主的那一番话,反而比他亲口说效果更好。
他当然不会觉得舞阳公主是因为他长的好看才替他说话,估计这又是湖阳公主留下的一步棋。
他心中叹息,即便湖阳公主离世多年,但依然庇护着他。
忽而又想起了自己写的那封请罪折,此时叶池恍然发现,自己的那些改动正与舞阳公主的话语相合。
被派往湖阳人生地不熟,费了无数心神析出隐田,重建郡学,为朝廷提供人才,却因政绩佳而被其他郡守嫉恨,污蔑他以邻为壑,真是好一个可怜的小白菜啊。
他此时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不由勾起唇角,剩下的就看皇帝的愧疚之心有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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