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砀自从到了豫州,就仿佛真的对朝廷献上忠心,整日勤勤恳恳地努力收复豫州各郡。
即便得知了陆泽和宋峦联手、南方新朝建立等消息,也从未有过动摇。
当年在叶池身边,他曾见过周朝的世家谱系,并背下了世家的地域图。豫州的世家的确很多,不过他们大多数都在豫州南部。加上汝阳王与朝廷在豫州边界对峙数年,北部的许多世家为了避免被波及,都早早离开了。
这就使得靳砀在豫州北部的动作并未受到很大的阻拦,郡县中的坞堡几乎都是当地乡绅家新建的,并不像资深世家那般坚不可摧。
另还有一些早已没落的世家,也不是如今的靳砀不敢得罪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占领豫州北部的速度十分迅捷,在南方新朝建立后,南边世家都把目光放在新帝身上的时候,他的地盘已经可与陆泽分庭抗争。
陆泽和白固把重心都放在了新都所在的扬州,和与扬州相邻的徐州上面,反而被靳砀钻了个空子。等到他们反应过来,靳砀手下势力已成,陆泽再想收回失地,需要花费不菲的兵力。
陆泽很清楚,自己一个出身贫寒的武将之所以能在新朝上站稳脚跟,是因为他手中握着的兵权。
那十多万大军才是他如今作为新朝大将军的倚仗。
虽说陆泽因靳砀占据了豫州而恨其入骨,但是他同样清楚,靳砀距离新都越近,势力越大,南朝就越要倚仗他的兵力。m.sxynkj.ċöm
也正因此,他不可能会轻易地出手阻挠对方。
一来这需要耗费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军队,一旦他稍露疲态,那帮新朝权贵就会如同群狼一般扑上来将他分食殆尽。
二来他不能确定朝廷那边是否会派来援兵,若是两军合流,他不过是空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他可以选择在新贵派与世家派的交锋中冷眼旁观,当然也不会主动出手对付靳砀。
不得不说,尽管新朝如今看上去花团锦簇,可内中却一团糟污,所有人都在斤斤计较、尔虞我诈,全然没有半分齐心协力的想法,他们想的都是该如何确保自己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靳砀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带着区区四万人马,如尖刀般插进陆泽所在的豫州。
荥阳王作为皇家少有的正常人,是位十分得人心的主公。在他被成都王害死以后,荥阳军一怒之下,坑完成都王的军队便直接离开了京城,重新回到了荥阳郡,视荥阳王世子为主,俨然是决定不再与朝廷为伍的模样。
就连后来塞外异族冲入京城,荥阳军都只在一旁隔岸观火,而未出手相助。
豫州北部恰好与荥阳郡相连,关于京城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靳砀的耳朵里。
在听闻京城沦陷的消息时,这位朝廷任命的豫州都督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就好像这这并不是什么太过令人震惊的事。反而是当时一起听到消息的萧隐反应更大。
他正在和靳砀汇报事情,闻言手中记录的本子没能拿住,直接掉落在地。
靳砀抬眼看向他,萧隐脸上一片茫然,怔了片刻才回过神,匆忙从地上将本子捡起来,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抱歉,这个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靳砀用手指扣了扣面前的桌案,道:“成都王在动用下作手段杀死荥阳王时,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萧隐抿唇:“但放异族入京的人是解言……”
靳砀打断了萧隐的话,“若非成都王害死荥阳王,凭借京外近三十万大军,就算解言给塞外异族借路,他们也冲不进京城!”他伸出手指向桌上的地图,“异族大都是骑兵,机动性强,同样他们的弱点也十分明显,为了保证速度,他们必定不能带上许多物资。若是京城没能失守,他们只会通过雍州进入司州的河东郡、弘农郡等地掳掠,而一旦有了异族入侵的消息,京外驻军哪怕只抽出三分之一,也足够将其打回草原。”
他冷笑一声,“若非成都王脑袋中只想着争权夺利,自断臂膀,怎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平时一向冷面示人,极少会露出这般讽刺的表情。
更刻薄的话他还没说出来,成都王那蠢货,在得知了异族入侵的消息后,竟然连打都不敢打,直接带着小皇帝和自己的家眷逃跑了,可真是个孬种。
他的目光中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惋惜,若死的是成都王,而非荥阳王,至少京城绝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只是如今说再多也无用,他手上的这点兵,就别想着去把京城救下来了,没看京畿附近的其他郡城都按兵不动吗?
可别忘了豫州的襄城郡正好与京畿相连,而前者恰好是他的势力范围。
一旦塞外骑兵决定趁机南下,他所要面临的就是前狼后虎的局面。
因此在他收到宋峦的招揽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绝,而是表现出了一种既不合作也不拒绝的暧昧态度。www.sxynkj.ċöm
这在宋峦看来就是有可能达成协议的意思。
事实上,靳砀的确有此打算。
眼看旧朝随成都王一同迁往西南梁州和益州,现今中原的实力七零八落,司州除京城外的各郡各自为营,兖州与青州暗通款曲,冀州也在不远处观望着该如何选择。
荥阳王与镇远侯打败反王后,押解江夏王与长沙王回京。如今京中乱成一团,哪有人再去管这两位王爷的死活?只怕他们二人也是凶多吉少。
荆州早就乱成了一锅粥,镇远侯好不容易才率一部分亲军逃了出来,如今暂据在荆州北部的南阳郡,恰与靳砀相邻。
不过虽然二者同朝为官,但若是靳砀有了三长两短,镇远侯那个老狐狸是绝对不会来帮忙的。
不管是其性格偏向于明哲保身也好,还是他手下兵力只有区区两三万也好,都奠定了对方不会多管闲事的态度。
在这种情况下,靳砀想要保全自身和手下的兵力,唯一的办法就是选一个合适的下家。
虽说宋峦此人是奸佞小人,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然而在双方有着同一个敌人时,他们至少能暂时放下偏见,一致对外。
同时,豫州南部的几个郡守也有志一同地向靳砀送来了信函。
不过在京城沦陷后,这些信件就少了许多。
靳砀将它们随手放在一边。
他清楚,这些郡守说是汝阳王的心腹,视害死其主的陆泽为仇敌,但是这份仇恨并不足以让他们豁出性命和身家来对抗陆泽,否则陆泽的势力不可能如今还盘踞在豫州南部。
或许他们对汝阳王有几分忠心,但就如这些信件一样,这忠心少得可怜,一旦发现不会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就瞬间将之弃如敝履。
在陆泽倒霉的时候,他们不介意落井下石,不过当陆泽仍然权势滔天的时候,就别指望他们敢在背后捅刀了。
不过本来靳砀就没指望他们能有什么用处,是以对此并不以为意。
至少这能让他知道,陆泽的后方并非铁板一块,只要他能打开一个小口,就有可能将对方击溃。
而等到旧朝式微,新朝越发强盛,就连原本保持中立的一部分荆州郡城、遥远的交州、广州也都向新朝送上奏表的时候,南方世族对以宋峦为首的新贵派的挤压就越来越大了。
他们妄图在朝堂的重要职位上,安插上倾向于他们的世族子弟。
宋峦当然不愿将到手的权力让出去。在他看来,是他策反了金吾卫,早早将皇长子韩奕带出宫,并让线人顺手拿走了作为皇权象征的传国玉玺,接着又毒杀泰庆帝,马上扶持自己的外孙即位,这林林总总尽数是他所为。
若说在建立新朝上谁耗费的心力最多、谁的功绩最大,他若说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所以他在新朝上理应有着最高的地位,这是他该得的。
那些南方世家,出力的时候一个个都当了缩头乌龟,反而在新朝强盛后,妄图跳出来摘桃子,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宋峦可不是那等舍己为人的人。
他心头暗恨,原本和陆泽说好的合作,如今形同虚设。毕竟对方又被南方世族拉拢,既然对方现在地位超然,怎么可能将他放在眼里?
他迫切地想得到另一支力量的支持。而在得知京城沦陷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的反应竟然是狂喜,因为在他看来,靳砀再也没有拒绝他的余地了。
成都王带着小皇帝和京中群臣一跑,相当于把靳砀这个豫州都督扔了下来。
作为一枚弃子,没了朝廷当靠山,光靠对方手中那数万人是绝不可能抵挡得住陆泽的。加上少了朝廷供应的粮草,只怕要不了多久对方就会坚持不住。
宋峦当然可以等到那个时候再招揽对方,不过好在他还有点驭人之术,清楚此事过犹不及。
挟恩图报毕竟不如雪中送炭来得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要不要给自己立flag,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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