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宁王造反后,正德帝收缴了不少地方藩王的兵权,又命地方官半年一次进京述职。
这年夏天,酷热炎炎,王欣出了御书房时,后背的官袍已经被汗浸湿了一片。
“王大人,这边请。”太监领着王欣一步一步朝宫门方向去。
“有劳了。”王欣虽热,心情却是很好,所辖之地太平无事,总是让人舒心的。
王欣出了宫门,没走几步,就撞上了翰林院的徐言和。
“向荣贤妹!”徐言和抱着几本古籍,快步追了上来,“真是你啊,老远瞧着就像!怎么,上京述职来了?”
“是啊。”王欣没有料到会遇到故人,心情好道:“刚见过陛下,言和兄有空否?请你品茗如何?”
“哈哈哈,贤妹做了三州总督之后,竟会‘应酬’人了!只是今日不行,今日我祖父七十一大寿!我正拿回古籍要献于祖父呢。”徐言和说着看了眼王欣,“你正好来京,随我一起回府吧,我祖父若知道你去给他拜寿,一定欢喜不已。”
王欣闻言一愣,道:“我两手空空,如何去得?”只是老丞相做寿,她又不能不去,眼下去哪里寻寿礼呢。
“这有什么,书生人情,诗词一阙,你且写个贺寿词来,你这个当年的探花郎,一手好字铁画银钩,祖父见了一定展颜。”徐言和笑道。
王欣被徐言和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贺寿词虽然略显寒酸,可时间仓促,她也没有别的能拿的出手的。
“那好,我回驿站把官服换下便就去给老丞相贺寿。”
虽然徐有卿已经不是丞相了,可是出于尊重,王欣依旧称呼为老丞相。
徐言和笑道:“那好,我回府等你。”
二人说罢于宫门口分开,徐言和兴冲冲了回了府。
“祖父,爹,二叔。”徐言和进了华堂,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少时王欣王总督要来给祖父拜寿呢!”
徐有卿闻言,捋着胡须笑道:“哎呀,这感情好,探花郎来给我这个老头子贺寿,咱们徐家门庭今日添风采啊。”
徐家二叔徐世隆闻言道:“王欣?听闻是一介寒门呢,背后无靠,料难长久啊。”
老丞相闻言摇头道:“你这个五品通政司参议倒瞧不起二品封疆大吏来了。你看看之前的世家,都被打压成什么样了,自从宁王造反之后,陛下提拔了多少新人,世道变了,如今世家不堪用了。”
徐言和父亲徐世节闻言道:“父亲说的是,听闻不少世家已经开始攀附朝廷新贵了,这个王欣,虽然出身寒门,但梁州一战的功劳却是实打实的,况且她和静王有些交情,如今又是陛下身边的红人,现在人家肯来给父亲做寿,已是给足了父亲面子。”
徐言和在一旁听了,惊讶道:“父亲平日最看不上寒门子弟,没想到对向荣评价竟如此高。”
徐世节闻言瞪了儿子一眼,道:“说起来,你和她有同科之宜,待会人来了,你可要好生招待。”
“这是肯定的。”徐言和说罢,想起那年在梁州,一时嘴快道:“说起来,去梁州那会儿二妹曾钟意向荣呢,只可惜向荣成亲生女了。”虽然休妻了,可也配不上她家二妹了,可惜了。
此话一出,徐家父子面上一惊。
徐家二叔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这个做哥哥的怎地没有分寸,任由安和在外结交人,幸亏人家成亲了!”
徐世节心惊之余,看向自己的父亲,迟疑片刻道:“父亲,你看呢?”壹趣妏敩
徐有卿捋着胡须,默不作声。如今他们家,他已告老,两个儿子中规中矩,之前要好的世家都被打压的不成样子了。他们家其实很需要一个新贵来锦上添花,不然长此下去,怕是难以中兴起来了,如今他尚在世很多场面说话也已不顶用了,他若入了土,单靠这两个儿子,是撑不起来的。
徐家二叔见状直接站了起来道:“大哥,你平日可是最重门第的,如今怎么倒问起父亲来了?”
“哎。”徐世节叹了一声,“二弟,今夕不同往日了。”
“父亲!”徐世隆看不上寒门子弟,不想侄女嫁入寒门。
“哎。”徐有卿长叹一声,“之前我和你大哥留意过三个人,观察下来,都不如意。这个王欣,因她成过亲膝下还有一女,便不在考虑之内。”
“这才对!”徐世隆听得此话坐了起来。
“但除了这一点,她最合适!不是言和提及......”徐有卿捋着胡须,“我尚还想不到她。”
徐世隆闻言瞪大眼睛,不甘道:“难道父亲想安和侄女嫁给王欣做填房??父亲怎忍心?”
“这的确美中不足。”徐有卿敛眉,“但安和...还能拖下去吗?徐家还能拖下去吗?”
徐家二叔急道:“安和不急嫁,再等等,说不定后面就有个出身世家年轻有为尚未娶妻之人呢!再说,要为家族选个依仗,不还有秋和嘛,秋和性子好天性活泼嫁谁都能过好,安和太有想法太有主张了,若是逼她,这辈子就完了。”
“言和,你说安和之前钟意王欣可是真的?”徐有卿问道。
徐言和忙道:“回祖父,是真的,只是可惜安和刚觉得不错向荣就成亲了。”
“你现在就去问问安和,祖父为她做主,和王欣成亲,她是否还愿意?”
徐言和内心惊讶不已,且十分不愿,但祖父发话了,他只能去寻徐安和。
“安和!!”徐言和老远瞧见自家二妹在树下摇椅上,连忙跑了过去,“大热天的,抱着猫,热不热啊?”
徐安和撸着猫笑道:“我原不想抱它,可它偏要我抱,我不抱便喵喵喵地叫个不停,我嫌它吵,只能抱她。”
“这么不懂得怜惜主人,送走好了。”徐言和笑道。
“才不。”徐安和说着亲了亲自己的宠猫,“祖父寿辰,你怎得空了?”
徐言和清了清嗓子道:“哦,那什么,向荣少时要来给祖父拜寿呢!”
“向荣?谁啊?”徐安和面上有些茫然。
“啧,王欣啊!”
徐安和一下子想了起来,笑道:“哦,是她啊,你要说么就说人家的大名,说表字我哪里能一下子想起来,听说这王大人好像高升了,就是样子不大记得了。”
徐言和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当时还看上人家了,这才过去不到三年,你就记不得人家的样貌了??”
“三年很久好吗?再说我为什么要记得和我不相干的人?”徐安和说着坐了起来,严肃道:“还有,我没有看上她,大哥你不要胡说。你要是胡说啊,别怪我告到母亲那里,看她不打你!”
“好好好,你没看上,但是祖父有意让你和王欣成亲,你现在还想不想呢?”
徐安和一听脸上的笑意没了:“什么意思?祖父为什么突然生出这个念头?”
“没有为什么啊?你这么大了还不成亲,祖父为你选人呢。”
“那你趁早回了祖父,我不乐意。”徐安和想也未想便道。
“为什么?”徐言和很吃惊,以前不是觉得人家不错的嘛。
“你真是我的亲哥哥,她成亲了啊!”徐安和起身,抱着猫上了石桥。
“这你倒是记得清哈。”徐言和忙跟了上去,“可是她现在和离了,并未再婚配,就是......她和之前那位有个小女儿。”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祖父让你来问时,你这做哥哥的,便该这样回啊,难道你让我去给人家小女儿做后娘吗?”徐安和说着蹲到台阶前,把猫儿放到蒲团上。
“好妹妹,我自然不愿意,可祖父和父亲动了心思呢。”徐言和说着想起王欣,“其实,向荣说起来,也挺不错的,这个人待人随和,做了大官也没有架子的。”
“但她不靠谱啊!”徐安和说罢一愣,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小脸闪过一丝慌乱。
“她怎么不靠谱了?”徐言和却不明白。
徐安和松了口气,刚想随便说个什么搪塞过去,便听见身后三妹的声音。
“大哥,你来问我啊,我知道呢。”徐秋和笑着跑了过来。
徐安和警告道:“死丫头,管好你的嘴,你自己掂量掂量值不值得为了这个得罪我。”
“我不怕,你就要嫁出去了,奈何不了我几天的。”徐秋和说着搂着自己大哥的胳膊道:“大哥,你不晓得.......”
“啊~好妹妹。”徐安和连忙去拉自家三妹,“我前儿刚编了一个床头穗,送你吧。”
“不管用!”徐秋和笑吟吟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二姐,你倒是会见风使舵,凶起来说我死丫头,求起人来倒是好妹妹地唤了起来,只是凭你能屈能伸,妹妹我不吃你那套!”
徐安和拿眼看自己的妹妹,她也是气,从小到大家里人都宠着她,偏又生出个三妹来,见天儿来气她!
徐秋和躲到自家大哥身后道:“大哥,我们几个去年听书,听到这个王大人呢,说书的人说当日梁州危及时,有人抢了梁大人的孩子威胁梁大人开城门,可梁大人宁愿那人要摔死自己的亲骨肉也不开城门呢,这才救下一城百姓!”
“这事我知道啊,这也是我尊敬她的地方。”徐言和说完,茫然地看着安和,“这事怎么了?”
“人人都说王大人仁义舍女护城,可是我二姐听了却说......”徐秋和说着说着突然不说了。
徐言和敛眉:“你二姐说什么了?”
徐秋和伸出手笑眯眯道:“要想听后面的,拿来碎银十两!”
“你打劫啊!”徐言和不满,“我哪有那么许多,我俸禄都在你嫂嫂手里攒着呢。”
“那就二两吧,别说你没有,前不久从二叔那里.......”
徐言和一听,面上一急:“别说了,给你,给你。”当即掏出二两银子拍到徐秋和手心里。
徐安和扬眉,嘴角微扬:“见者有没有份?突然想起来,很久没有和嫂嫂话家长。”
“哎呀,你们两个祖宗。”徐言和无奈又掏出二两拍到徐安和身旁,“真是欠你们的。”
徐秋和笑吟吟地揣好银子道:“大哥,你给我的银子保你不吃亏,二姐说这个王大人固然可敬,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儿,只是她不是个好女郎,也不是个好母亲,二姐要的另一半是一心为她和孩子的。”
徐安和听了自家妹妹的话,本来提着心放宽了,她还以为她这个人精儿一般的妹妹真的了解她的心,如今看还是被她以前随口的话给懵住了,她随口说的话多时都是假的,这个三妹被她的话忽悠来忽悠去吃了多少次亏怎么就还信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
徐言和却不得不提王欣辩解:“她也是无奈啊,换了二妹你,你守城,一城的百姓的命抗在肩上,哪里由得人只顾亲生呢!再说她还是聪明的呢,威逼那恶人把孩子主动还她,可谓有勇有谋啊!”
“亏你是我大哥,三妹这样说你便信了?”徐安和说着抱起一旁的猫,走了,她不想和王欣结亲,并非是嫌王欣成过亲有孩子,也并非是因为她城墙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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