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淡淡道:“本王奉命听审,不参与审讯。吴大人,开始吧。”
“是。”吴庸起身拱手,随即一敛笑意,肃声喝道:“赵瑁,你可知罪?”
赵瑁从容坐在堂下,闻言淡淡一笑,“老夫无罪可知。”
吴庸也不见恼,将一应供词呈上,“据前户部侍郎郭桓招供,他所犯一应罪行之中皆有你的手笔,且罪证凿凿,赵大人当真自认无罪么?”
赵瑁半垂下眼,“老夫无话可说,诸位大人觉得该如何便如何吧。”
朱棣眯了下眼。
吴庸不怒反笑,这老匹夫竟是耍起无赖来了。他一瞥李良禺,“既是如此,就请赵大人画押签供吧!”
李良禺果真端起一方托盘走到了赵瑁面前,上面赫然是一叠供词并印泥毛笔。
堂上众人嘴角抽了抽,这吴庸果真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赵瑁显然也没料到吴庸会来这一手,怔了下后,似笑非笑的瞥眼詹徽等人,“老夫听闻这些时日有不少同僚落罪入了大牢,莫怪如此……”言外便是指他们随意安插罪名了。
詹徽等人面露不虞,吴庸却是丝毫不见异样,“赵大人无需多疑,那些人俱是罪证确凿无可辩驳自行招供,至于您,您觉得招供的一百余人中,有六十九人皆指证于您……”他指指那一叠供词,“其上皆为招供之人指证于您的证词,看到这些,您还觉得自己无罪吗?”壹趣妏敩
赵瑁随意翻了翻那叠供词,依然面不改色,“老夫无罪可知。”
吴庸挑挑眉,正欲再言,却突听朱棣一声厉喝,“拦住他!”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就见赵瑁蓦地嘴角渗出乌血,缓缓软倒了下去。
吴庸瞳孔一缩,“掰开他的嘴!”
李良禺一把丢开手中供词等物,上前去掰赵瑁的嘴,然而还未等他挨到对方,赵瑁已经倒了下去,数息间便已双目暴睁,气绝身亡!
李良禺摸了摸赵瑁的颈脉并鼻息,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面色难看至极的对众人摇摇头,“赵大人来前已服了毒,毒入心髓,一发毙命。”
刹那间,吴庸脸色黑得吓人,詹徽等人亦是又气又怒。朱棣面色冷凝的站起身,“此事需尽快禀告父皇,诸位与本王一道入宫回话为好。”
众人听到他发了话,又瞥见一旁拧着眉的安海,心下略松了几分,幸而今日有燕王和安公公在,否则就算赵瑁的死与他们无关,也逃不了皇上的一顿责骂,更遑论指不定还会有人怀疑他们逼供赵瑁致死。
御书房内,听罢朱棣的禀报,朱元璋冷笑一声,“他倒是死的轻松。”
詹徽等人眼神闪了闪,看来皇上对赵瑁竟是不满颇深,往日却并未显露分毫。
“赵瑁既已畏罪自尽,其余人等也尽快审讯完,再依律刑判。”朱元璋冷声道,瞟眼吴庸,“此前你做的很好,无论是谁,只要胆敢触犯我大明律,一概法办!”
“臣遵旨!”
待众人退下后,朱元璋独留下朱棣,深锐的目光直视着他,“郭桓一案牵涉甚广,单只这数日间便已拔出数十朝廷大员,三品以上便有十余人,而其后涉及官吏之数,朕只想想便觉触目心惊……你觉得朕是否该继续查下去?”
朱棣面不改色,“律不可更,法不可改。”
朱元璋脸色松了松,旋即又露出一抹嘲讽之色,“太子适才来向朕求情,让朕宽仁以政,莫要再造杀业。”
朱棣抿了抿嘴,“您的苦心,大哥日后会明白的。”
朱元璋叹了口气,“朕的儿子里,也唯有你的性子最像朕,可惜……朕本想多留你一段时日,待你们母后祭日后再回去,但京中之后怕是不得安生,你且先回去,届时再带着炽儿他们回来祭拜。”
“是。”朱棣自无不应,“近来气候多变,儿臣使人寻了养身的素斋,父皇若是有闲,不如去儿臣府里散一散心。”
朱元璋笑了笑,“那好,明日朕去你府里坐坐。”
东宫。
朱标盯着字条上的“肖似朕性”四字,久久未动。
半晌,他方垂眼将字条扔入桌案上的香炉里,炉内一点火光燃起,又逐渐湮灭下去。
他拿起一枚雕工精湛的玉谍缓缓摩挲,淡淡看向一旁的近侍,“四弟不日将要返回封地,你让太子妃亲自备一份礼单,届时好让四弟带回去。另外,我听说四弟着人四处搜集琴谱,我记得库房里有几套孤本琴谱,你一并送去给太子妃记在礼单上。”
“是。”近侍轻声应诺,徐徐退下。
太子妃宫中,吕氏正言笑晏晏的搂着朱允炆,一旁吕妍则兴致高昂的与他们说着宫外的趣事,气氛很是和乐。
正说笑间,有宫女进来禀道:“娘娘,太子殿下命刘公公来传话了。”
吕氏笑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刘通进来,笑着行罢礼,“太子殿下适才念及燕王殿下不日就要返回封地,遂请娘娘亲自备份礼单,也好与燕王殿下送行。”
吕氏笑着应了,“我知道了,还请太子放心。”
“燕王殿下就要走了么?”吕妍冷不丁的问道。
刘通看看她,“回吕小姐的话,听说燕王殿下已经上了折子,应是就要走了。”
吕妍咬咬唇,还待言语,被吕氏瞥了眼方闭了嘴。
等刘通退下后,吕氏让人将朱允炆也带了下去,方才问吕妍:“妍儿,你为何会关心燕王殿下离不离京?”
“我、我……这不是之前他帮过我么?我还未感谢他呢!”吕妍支支吾吾的道。
吕氏没错过她略带羞涩的眼神,眉心一拧,“你对燕王有意?”
吕妍刷地俏脸通红,“姑、姑姑……”
吕氏蓦地沉下脸,“难怪前回你会问及燕王和燕王妃!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心思!”
吕妍被揭了心思,当下也顾不得羞窘了,“姑姑,燕王殿下尚无侧妃,我嫁与他不好么?”
吕氏气笑了,“你觉得与人为侧是好事?”
吕妍一句“您当年不就是侧妃”差点脱口而出,好在理智尚存没吐出口,噘了噘嘴:“您瞧瞧满京的皇亲贵戚或是清流人家,哪家哪户的后院不是一堆的女人?也唯有燕王殿下后院最为干净,我若嫁过去,就算有正妃在上头,也比嫁去别家面对一屋子莺燕好得多。更何况,我自问容貌不输任何人,较燕王妃也年轻许多,我就不信燕王殿下会不喜欢我!”
吕氏头痛的揉了揉眉心,“糊涂!你自诩容貌好,却是未见过当年燕王后院的嫣夫人,那才是真正的天香国色,可如今呢?早成了一堆枯骨,燕王指不定早就忘了那人。你说年龄,比你更年轻的不知繁几,而你也终会老去。若为正妻,只需生下一儿半女余生便不必愁,可若为侧为妾,以色侍人终只会色衰而爱弛。”m.sxynkj.ċöm
吕妍有些不服气,吕氏不等她反驳,继续道:“另外,你以为燕王后院一直这般干净?燕王妃未嫁入燕王府前,燕王尚有几位侍妾,可如今却已只独她一个。这是为何?你道她是个善茬?我怕你嫁进去没两年便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了!”
吕妍听得一阵心惊胆颤,“不、不是说燕王妃最是和善宽仁么?”
吕氏冷嗤一声,“前头几位皇子的妻室皆非常人,只是这么些年她们皆在封地鲜少回京,传回的都是好名声罢了。”
吕妍嗫嚅着唇,尤有不甘。吕氏叹了口气,“你若是个有手段的,我也不阻你,可于家世上你压不过燕王妃,于情份上更不比她与燕王年少夫妻,于子嗣上更是远远不如,嫁过去,后悔的只会是你。”
吕妍被打击得蔫了下去,吕氏怜惜的摸摸她的头,“你对燕王也不过是一时心思,又了解几分?眼下你觉得难受,但也胜过余后悔痛。姑姑会亲自替你择一门家中清静的少年俊才,有姑姑和你姑父看着,必不会委屈了你。”
吕妍情绪低沉的哦了一声,又陪着吕氏闲聊一会,便告退出了宫。
吕氏在她走后,吩咐贴身宫女,“你回府一趟,让兄长将妍儿看好了,在燕王离京前莫要让她出府。”
果然,吕妍虽听了吕氏的一翻劝哄,仍旧心有不甘,觑着机会就想去见一见朱棣,可惜还没等她打探到朱棣的行踪就被禁了足,气得她砸烂了满屋的家私。
燕王府中,朱棣自不知此事,他正领着陈桐在府前迎进了微服出宫的朱元璋。
陈桐仍旧易容而装,面貌无奇。朱元璋初初并未注意,只在听说他便是当日发现北境铁矿脉之人后起了几分兴趣,问了他不少问题,末了笑道:“朕观你学识不错,又有发现铁矿之功,朕可予你一个请求。功名利禄,朕皆可予你。”
不得不说,朱元璋这着实是难得的大方了。莫名的,他便对这年轻有些好感,其又确实有功在身,遂才未吝啬。
陈桐笑得腼腆,“草民已得了王爷的赏赐,不敢再奢求其他。况且今日得见圣颜,已胜过万千赏赐,草民已经心满意足了。”
朱棣瞥他眼,没作声。这小子拍马屁的功夫一日胜过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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