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关城门前,城门口来了个风尘仆仆的庄稼汉,驾着辆驴车,车后堆着几只装满干货的竹筐。
守城官兵接过庄稼汉奉来的路引,挑挑眉,“山东东平来的?这路程可不近,来走亲的?”
庄稼汉憨厚的摸摸脑袋,“有亲戚迁来北平府,家里让送些老家的特产来。”
这时,一旁的同僚查完货物,冲他点了点头。守城官兵将路引还给对方,提醒一句:“马上就要夜禁了,你那亲戚如果住的远,一时赶不到,不如就近寻间客栈住下,省得到时遇到巡检的大人惹祸上身。”
“是,是,多谢官爷提点。”庄稼汉感激道。
守城官兵挥挥手,“进去吧。”
待庄稼汉驾着驴车进了城,守城官兵眯眼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转身走到角落处,召来两个瘦小精干的年轻人,压低声吩咐:“小伍,你跟着此人,老陆,你速去通禀明大人,有可疑人员进城。”
“是。”二人对视一眼,也未多问,立即分头行动。
是夜。
书房里,明峰将一封信函呈给朱棣,边道:“守城的曲旌查验路引时,听闻那人是从东平来的,但口音却偏南方,且似有些腿脚功夫,不像寻常庄户,心中起了疑,使人暗中跟上去,见其一路到了李府所在的街巷附近,于是佯装闲汉将人绊住,直至临近夜禁,那人只能就近寻了客栈住下。之后属下在店家送去的洗澡水里给他下了点药,将人迷晕后搜查了一番,在此人身上找到了这封信。”
朱棣点点头:“做的好。”
抽出信,不出意料看到信纸上一片空白。他冷勾下嘴角,看来他们还真未找错人。
这类无字密信需特制药水方能使字迹显行,如若用错药水,那信便会如遭火焚,再无法复原。
他将信递给明福,“送去道衍大师处。”那老和尚精通药理,这等密信他也只放心交给其处理。
一个时辰后,朱棣将信递给被请来的邱禾,冷勾嘴角:“本王这位三哥倒是好手段,收服了郭桓不止,竟还将手伸到了本王这里。”
不出他所料,这封信是郭桓所写,一为提醒李彧,让其务必找到宋庭藏在北境的证物,二却是游说李彧投到晋王麾下。
邱禾放下信,“果如您所料,幕后指使郭桓的是晋王殿下。”
朱棣神色淡淡,“先生怎么看?”
邱禾抚须道:“将计就计,坐山观虎。东宫与三位王爷中,目前王爷您的劣势最显,而晋王隐在暗处,优势最甚。但李公公既能知于庆与秦王私下有系,太子不会不知,二者必生隔阂,以秦王的性情,足以牵制住太子的注意力。而如今既已知幕后指使是晋王,我等正可利用这点,进可攻退可守,化劣为优。”
朱棣墨眸中掠过一抹暗芒,“先生有何计策?”
邱禾微微一笑,点点桌上的信,“王爷不是正头疼如何肃清北境吏治?何不借力使力,也省了您头疼?”
朱棣眸光微动,继而微微一笑,“那就有劳先生了。”
翌日。李府。
赵全德背着手来回踱步,难掩激动的道:“京中昨日已来了人,想必王爷这两天就会离开北平府,等王爷一走,老子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这段时间,他生怕王爷起疑要彻查账册,整宿整宿的夜不能寐,偶尔睡着都会被噩梦惊醒。
李彧却拧着眉头,脸色凝重,“我总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赵全德脚步一顿,狐疑的看向他,“不对劲?哪不对劲了?”
李彧捏捏眉心,“事情太过顺利,顺利得让我有些心慌。”
赵全德嗤笑一声,“你们这些心眼多的人就是毛病多,事情顺利还不好?”
李彧沉声道:“你就不觉王爷的反应太平静了?”
这段时间,王爷为掩示贪盗官粮一事将宋庭杀害灭口的传闻,可谓闹的满城风雨,但燕王府却一直十分平静。对贪盗税粮一事,王爷也只是召他问过一二,在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账册给王爷过目后,王爷便未再过问。虽说王爷素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这反应也太平静了,平静的仿佛半点都不担心。以王爷的心智,不可能不清楚这几桩事爆发后会引发的后果,如今仍这般淡然,是真不担心会被皇上问责,还是查到了什么?
赵全德斜睨他,“那你想让王爷有何反应?暴跳如雷?大呼冤枉?之前你还说,就凭王爷是皇上的亲儿子,只要不罪犯谋逆,其他事多不过一顿训斥,那他还有何需担心的?哼,与其担心这些,还不如担心京中那帮人会不会又闹幺蛾子。”
李彧心中一跳,旋即右眼皮也开始跳了起来。他眉头狠狠一皱,难道真是京中出了事?m.sxynkj.ċöm
恰在这时,管家来禀,“老爷,老家有人送了礼过来。”
李彧腾地起身,“叫人进来。”
赵全德有些惊疑的看向他,“真有事?”
李彧眉头紧锁,没有置语。
未几,管家领着一面貌憨厚的庄稼汉进来。那人袖口微扬,露出一枚玉质信物。李彧眼神微闪,摒退其他人,直言问道:“京中可有出事?”
那人一愣,“京中一切安好。”
李彧观他神情无异,方微松了口气。赵全德不耐道:“那你来是有何事?”
那人看眼左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大人命小的送了这信过来。”
李彧接过信,却是一纸空白。他面无异色,从一处暗格里取出只药瓶,倒出些许药粉兑在水中,继而将水洒在白纸上,就见得纸上慢慢显出字迹来。
李彧看罢信,眉头一松,旋即又一紧。他将信递给赵全德,问道:“郭大人还有何交待?”
那人道:“大人请您二位务必按信中行事。”
李彧点点头,“请转告郭大人,本官知道了。”话落,他又问了句,“此行可还顺利?”
那人顿了下,“劳大人过问,此行甚为顺利。”
李彧也不过随口一问,并未注意对方一瞬间的迟疑,“这就好。”说罢,便吩咐人将其领了出去。
待人退下后,赵全德也看完了信,皱眉道:“这郭桓究竟是何意,竟让我们将北平府参与官粮一事的名单交给他?这些东西要是传出去,我们全得玩完!”
李彧沉吟片刻,“只是要些名字,无碍大局,纵是被别人拿到,也难能猜到什么。”
“那他要这东西有何用?”
李彧点点那信,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难道你没看出来,他这是要投名状。”
赵全德眼皮一跳,“投名状?投哪个的名?”
李彧深呼口气,“晋王!”
燕王府。
明峰叩门而入,将一封信呈给朱棣。
朱棣抽出信,果然又是一张白纸,他用秘药使字迹显行,看罢信后,不禁冷笑,“本王这北平府倒真是藏龙卧虎。”
邱禾接过信,看罢挑挑眉,“王爷无需着恼,若能一举肃清风政,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朱棣自知他说的在理,只是思及信中所列的名单,难免失望恼火。自他就藩以来,自问待治下官员一直甚为厚待,却未料仍是养出了一群蠹虫。
良久,他吐出口浊气,逐字说道:“查,一个一个查!”
城郊。陈宅。
更深露重,月淡星稀。
陈桐进到暗室,看到秦袁二人的身影,几不可察的拧了下眉。他提步进去,淡声问道:“袁叔和秦先生深夜过来,是有何要事?”早提醒过让他们近来不要过来,这二人还真当他的话是耳旁风。再来一二回,怕是燕王的人就该直接摸到他们的老巢了。
袁光脸上难掩兴奋,一见陈桐便大笑起来:“公子,找到了,矿脉找到了!”
陈桐一怔,脸上也露出笑来,“好好。辛苦袁叔与秦先生了。”
就连素来沉稳的秦岳此时也是喜见于色,激动道:“那处果与主公所记一般无二,矿藏丰沛,只要开采出来,足以打造一支庞大的强军精兵,届时我等复仇有望,复国可期!”
陈桐眼眸深处掠过抹讥嘲,笑道:“既已确定矿脉位置,接下来只待召集人手开采即可。”
秦岳闻言,喜色微敛,袁光大笑道:“京中已来人传召燕王回京,等燕王一走,老子就带齐人马去挖!”
陈桐摇摇头,“你们带过来的那一二十人能有何用?且那矿山几十里外就有村镇,而采矿时动静不小,怕是会惊动旁人。”
陈桐的话就如一盆冷水浇得袁光笑容一僵,他一捶桌子,咬牙切齿:“姓朱的都该死!”
秦岳眉头紧攒,“公子有何计策?”
陈桐拿起案上的玲珑摆件把玩,淡道:“既要齐集足够的人手,又需隐秘不惹人注意,也只有一个法子,将那山买下,在山上栽树建庄子。”
袁光眼一亮,“好法子。”
秦岳眉头微松,“只是买山虽容易,但召集人手仍非易事。”毕竟他们要的人必需是可信之人,可他们的人多隐在南边,若无朝廷允可,不可能允许大量人力随意外迁。
陈桐看他一眼,“我们的人进不来北地,但若能取信燕王,一切便不是问题,故而此次我打算随燕王上京。”
秦岳未及开口,袁光就已挥手道:“不可。公子您身份贵重,如果去到京城被那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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