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任怡后,徐长吟正欲召候在外面的司职女官进来说事,余光就扫见殿门口一名颇为眼熟的小太监正与罗拂附耳低语。
不多时,罗拂神情怪异的进来,对徐长吟轻声道:“七录斋的小路子适才来告,说吴姑娘去了王爷的书房,还……带了一只食盒。”
徐长吟有些意外,但也没往心里去,“许是她有事禀告王爷。”
“既是有事禀告,又怎会带食盒,总不会是‘的卢园’改作了膳房吧?而且……昨日她从您这回去后,拿了幅自己作的画去书房给王爷,画的是王爷的越影马。”
徐长吟一顿,无奈的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罗拂欲言又止,“您没发现吴姑娘近来有些模仿您的装扮吗?”
徐长吟失笑,“她的衣饰多是我挑了送去的,多少带着我的偏好,穿戴上有些似我的风格也不奇怪。”
罗拂摇摇头,“您送她衣裳首饰也非一两日了,往常她在穿戴上可没仿着您来,何以近来会突然改变?”她顿了下,“奴婢说话不好听,怕是吴姑娘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徐长吟眉头一皱,“这话在我这说说便罢了,莫要传出去,免得损及吴姑娘的名声。”
“奴婢省得。”罗拂也知轻重。她虽有八分肯定吴莲衣别有用心,可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如今吴莲衣深得娘娘感激,以她家娘娘知恩图报的性子,断不会容人诋毁中伤自己的恩人。
按下话茬,徐长吟召了司职女官进来。
等处理完几件紧要的事情后,她有些乏了,便挥手让殿中众人退下,向后靠倒在软枕上,微微阖眸假寐。
她手中把玩着朱棣亲手为她雕的镂空朱蕤玉佩,脑海中却莫名回响起先前罗拂说的话。
她素喜淡雅的衣饰,而吴莲衣偏好紫色,最近却似乎多着缃色衣裳。她尤爱九畹,饰物多以之为型,而吴莲衣近来似也常佩戴一支白玉兰花簪。她不喜繁复发型,在府里时常只梳轻云髻,而吴莲衣近来梳的也是轻云髻……改变虽不多,但确有几分自己的影子。
她轻攒起眉。究竟是吴姑娘无意间的行为,还是真个在有意模仿她?若是有意,难道真如罗拂所言,是她对朱棣起了心思,遂才刻意仿着她的装扮,意图吸引朱棣的注意?
然而,吴莲衣在府里也非一两日了,若想吸引朱棣的注意不乏机会,何需等到如今?不提朱棣时不时会去“的卢园”骑马,便是在她这里,吴莲衣也能常见到朱棣,而每每她看向朱棣的眼神都十分平静,并无一丝涟漪情愫,无论如何都不似对他有觊觎之心的模样……
思及此,她不禁失笑,当真是狐埋狐搰,杯弓蛇影。
朱棣于她而言是个香饽饽,可对其他女子而言却真的未必了。
一切,应只是她多想了。
城郊。陈宅。
宅前偏处,停着一辆马车。
吴莲衣坐在车厢里掀开车帘,抬头望了眼墙内隐隐飘动的烟雾,耳边还隐约能听到诵经的声音。她微眯了下眼,宋庭这是死了?
“吴姑娘,陈公子此时未在府内,需得稍待一会。”明福过来说道。www.sxynkj.ċöm
“无妨,且等一会便是。”吴莲衣笑了笑。
“那吴姑娘且在这歇会,我奉王爷之命,有东西需送进去。”明福说道。
“福公公自便,不必管我。”吴莲衣摆摆手。
很快,明福与车夫抬着一只箱子进了陈宅。待他们离开,吴莲衣放下车帘,脸上挂着的笑立时落了下来。她眉头紧锁,仔细回想先前在书房的情形。她的确有意将自己往徐长吟的形象装扮,可没想到被朱棣一眼看穿了心思。思及那男人最后说的话,她不禁狠狠咬住了唇瓣。
“哟,这不是吴姑娘么?”忽地,车帘被人一把掀开,探进张清俊带笑的脸来,不是陈桐是谁?
吴莲衣瞳孔微缩,下意识的就要跪下,被陈桐警告的瞥了一眼,笑眯眯的道:“吴姑娘怎不进去吃杯茶水?”
吴莲衣余光扫见车夫又出得门来,正将视线投过来,指尖绻了绻,抬起下颚,语气疏冷的道:“不必了,我正等着陈公子。”
“哦?不知姑娘有何事寻我?”
“王爷命我给你送帖子来。”说着,吴莲衣将一张帖子递给了他。
陈桐双眼一亮:“可是王爷邀我赴宴?”说着,他忙不迭接过帖子,将帖子展开一瞧,登时喜笑颜开,拿扇一击手心,“我就知王爷不会食言而肥。”
吴莲衣看着他满面春风的模样,心底的异样感越来越浓。
陈桐喜滋滋的将帖子看了两三遍,才放回怀里,转头笑眯眯的对吴莲衣道:“有劳吴姑娘跑这一趟了。不知姑娘可与我说说王府的规矩,还有王爷与娘娘有何喜好,我也好随礼。”
“陈公子无需多虑,王爷与娘娘皆是极和善的性子,也不太喜繁文缛节。”吴莲衣淡淡道。
陈桐点点头,“我明白了。”忽地,他陡地凑到吴莲衣面前,笑盈盈的问,“那姑娘又有何喜好?”
吴莲衣脸色一变,“陈公子,你孟浪了。”话落,她一把将车帘从他手里夺过放了下来。
车厢外,陈桐讪讪的摸摸鼻子,与走过来的车夫道:“北地的姑娘也忒矜持了些。”
车夫默默看他一眼,心道,别个地方的姑娘也不见得会给你好脸色。
陈桐在吴莲衣这里讨了个没趣,只能提步往宅子走去。吴莲衣掀起一角车帘,蹙眉望着陈桐的身影。忽地,陈桐若有所觉的转过头,对着吴莲衣弯眼一笑,那眸光漆黑幽冷,令人不寒而栗。
吴莲衣却松了口气。
幸好,公子还是那个公子……
陈桐提步进了宅子,余光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藏在暗处的侍卫,嘴角勾了勾。
他那位兄长,可还真是疑心深重啊!
是晚。醮香亭。
陈桐一身簇新的站在亭内,摇着折扇欣赏园中景致。
“叔叔是不是想念诗了?”冷不丁,一道带着好奇的脆嫩嗓音响起。
陈桐头一低,就见亭前的花团绿藤间探出两个小脑袋,左边大点的正张着一双大眼满是好奇的瞅着他,右边年幼些的则啃着一块荷花酥,只偶尔不感兴趣的瞟他一眼。
陈桐探身到亭外,伏着栏杆对她们笑道:“可是二位小郡主?”
淮真鬼鬼祟祟的左右瞄瞄,见四周无人,才牵着淮嫤从花丛钻出来,脆声问,“你是我父王的客人?”
“没错。不知小郡主有何见教?”
淮真老气横秋的一挥手,“没有见教,你不用管我们。”然而,她话音刚落,就眼尖的瞅见远处罗拂正带着人找过来。她赶紧拉着淮嫤重新钻回花丛,还不忘小声叮嘱,“罗拂姑姑找过来了,要是问你,你就说没有看见。”
陈桐笑眯眯的点头,“那我替郡主遮掩有何好处?”
淮真闻言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全然没想到他居然跟两个小孩儿要好处。刹那间,因他相貌生出的好感烟消云散,她拉着妹妹警惕的瞅他,“你要什么好处?”
陈桐拿着扇子点点下颚,眯眼而笑:“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不如就用小郡主心爱之物还换如何?”
淮真登时不乐意了,“不行,我的宝弓是父王给我的做的,我才不要给你。”
陈桐一下笑出了声。没想到燕王府如珠如宝的嫡长郡主性子竟如男孩儿般,而堂堂燕王殿下竟也会为哄孩子而亲手制弓。
他饶有兴味的道:“是吗?既是王爷亲手制的,那我更感兴趣了,不与我换也可,只不过得让我把玩把玩。”
淮真犹豫一会,“那好吧,那你不许反悔,不许将我的弓拿走不还我。”
陈桐煞有介事的承诺,“当然,我绝不会将小郡主的宝弓拿走不还。要不,咱们击掌为誓?”
淮真大眼一亮,“可以。”
说着,她就要钻出花丛,却被淮嫤拉拉袖子,软软糯糯的说:“姐姐,娘来了,正在看你。”
淮真登时变了脸色,头也没转,一扭屁股就要跑。壹趣妏敩
“你敢再跑试试!”压抑着火气的声音打她身后响起。
淮真鼓了鼓小脸,小胖腿却没再敢迈出去。她慢腾腾的转过身,飞快觑了眼自家娘亲含着薄怒的脸,小声嘀咕:“我又没想跑。”
徐长吟瞪她一眼,也没立时教训,上前牵起淮嫤,转而望向躬身站在一侧的陈桐,眸光在他脸上定了定,眼底掠过一抹异色:“可是陈公子?”
“草民陈桐,见过王妃娘娘。”陈桐收起嬉皮笑脸,规矩的行礼。
“陈公子无需多礼。王爷适才有些急务需处理,劳你略等一会。”徐长吟唇边含笑,“听闻陈公子对饮食馐馔一道甚有研究心得,不知可否传教一二?”
陈桐轻咳一声:“不过是贪嘴好食罢了,难登大雅,岂敢言之传教?”
徐长吟笑道:“圣人曾云,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也。陈公子能体圣人所言,何需妄自菲薄?”说话间,她牵着淮嫤走入凉亭,也没理会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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