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过后,朱橚启程回了应天府。
马氏染恙,马成因着坊中事多,也难以抽身回来照料,便请徐长吟多为照顾。徐长吟自不会推拒,白日里照顾马氏,教大福、二福读书识字,直至马成回来后方离开,此举令得马家上下感激无比,朱棣对此也未置喙。如此过了十余日,马氏的病渐渐好转起来,徐长吟方得以轻闲。
这日傍晚,小院已沾上了晚霞的颜色,透着静谧祥和。
用罢晚膳,闲来无事,朱棣摆开棋盘,望向徐长吟,其意不言而明。徐长吟犹豫一下,前次输棋,结局“凄惨”,让她有些见棋色变。
“怎么,怕与我对弈?”朱棣不无挑衅。sxynkj.ċöm
徐长吟眯起眼眸,且只落败一回,难道他就以为自个天下无敌了?她不怒反笑:“何惧之有?”她拂袖落坐。
朱棣扬眉一笑,也不废话,开始对弈。
初局以徐长吟胜之结束,她终于扬眉吐气,得意的看着朱棣。朱棣并无意外神色,只是拈出黑子,“再比一局?”
有了初局的取胜,徐长吟更有信心,应声道:“有何不可?”
次局用时较长,但仍是徐长吟以三子优势取胜。这下她更有信心,不待朱棣开口,已笑眯眯的道:“这一局,设个彩头如何?”
不为所察的,朱棣眼底浮露了一丝“自投罗网”的笑意。
“你想要何彩头?”朱棣不紧不慢的问道。
徐长吟清眸流盼,黠笑道:“我若取胜,王爷便将月底前的家事揽下如何?”她有此想法,也是受了马成的影响。马成可谓劈得柴,入得厨,洗得衣,照料二子,悉心无比,虽模样粗莽,却是实在的贤夫。不知朱棣是否有“贤夫”的潜力。
朱棣微拧眉头,却爽快应下:“好。不过,如我取胜,你需得听我吩咐。”
徐长吟斗志昂然,“一言为定!”
话罢,二人又摆开棋局。
梨花树下,徐长吟攒眉凝神,正思索着面前胶着的棋局。这一局,朱棣似乎高明了些。
对面的朱棣拂着茶沫,悠然自得。良久,徐长吟眉头微舒,拈起棋子,落下一招小尖。朱棣微微凝眉,放下茶盏,拈棋思索起来。
半晌,他才落子,抬目睇向她,似笑非笑:“今日你倒是拼尽了全力。”
徐长吟略见得意:“我且才出了七分力。”
朱棣微勾嘴角,“另三分力还是用上的好,这回输了,可非一坛酒能解决。”
他甫提酒,她即想起那晚醉罢之事,不由涩了脸靥,但她仍佯作无异:“不必重申,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朱棣嘴角的笑更具深意了。
半个时辰后,这一局方告结束。而事实证明,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徐长吟沮丧的瞪着面前的棋盘,棋面显现的是白子输了黑子半子。
朱棣悠闲的呷着茶茗,道:“愿赌服输。”
徐长吟抬头盯住他的表情,心头蓦然掠过一个念头,难不成她是请自己入了瓮?然事已如此,她也无法,只得紧着嗓子道:“纵有诺在前,也需约法三章。”
朱棣不置可否,“讲!”
徐长吟竖起三指,“一不行违德之事,二不行欺人之事,三不行有违己愿之事。”
朱棣挑眉,“有违己愿何讲?”
徐长吟轻咳一声:“譬如上回你、你……那事。”
她说得含糊,但朱棣一听即明。他无声一笑,却故作不解:“哪一件事?”
徐长吟知他是明知故问,没好气的道:“我若不愿,就不会做。”
朱棣不同意了,“既然如此,此约还有何意义?”
“难道王爷只会让我做为难的事?”徐长吟挑衅反问。
朱棣一笑,“那好,备好浴水可算为难?”
徐长吟有些狐疑的看他一眼,会如此简单?
朱棣表情坦诚,毫无异样。
徐长吟琢磨片刻,起身道:“这有何难?”说罢,她便去准备浴水。
待浴水准备好后,朱棣言及她今日辛苦,遂让她先行沐浴,得以歇息。他这话算不得吩咐,虽让她觉得有些怪异,但也有些窝心。
氤氲的雾气升腾满室,徐长吟惬意地闭上双眸。倏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她诧异睁眸,赫然就见朱棣步入房中。她登时低呼,抱紧双臂没入水中,满面红云的呼道:“王爷,请暂且回避!”
朱棣毫不避忌,灼热的目光扫过清澈的浴水,语气淡定:“为何要回避?”
徐长吟咬牙:“王爷没见我在沐浴么?”
朱棣泰然自若的点头:“看到了,又如何?”
徐长吟闻言是欲哭无泪,“既然王爷看到了,就请回避。”非礼勿视的道理他岂会不懂?
朱棣嘴角拧出一丝诡莫的笑意,口吻依然平静:“你自管沐浴,无需理会我。”
他这么个大活人站在旁边瞅着,能不需理会么?徐长吟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开口,朱棣竟然开始褪衣除靴,她一惊,“你要做甚么?”
朱棣睇她一眼,“沐浴!”
徐长吟一听这话几乎没跳起来,将身子抱得更紧,强捺愠怒的与他打商量:“我这就洗好了,请王爷出去稍待片刻。”好个朱棣,果然未安好心。她还道他体贴,眼下证实分明是要占她的便宜。
“我说了,无需理会我。”朱棣脱去衣裳,泰然自若的进了浴桶。徐长吟慌忙闭上双眸,想起身却不能,只得气急败坏的待在水里不敢动弹。
幸而浴桶甚宽敞,二人共浴也能凑和,然再宽敞也只这几许地儿,略略动身,便能触到彼此。
朱棣伸臂搭在边上,闲懒的睨着她火冒三丈却发作不得的表情,嘴边的笑不曾收敛。
徐长吟双眸紧闭,容如朝霞,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喘。她心里不断后悔,想算计人果真得先掂量自己的斤两呀!
油灯摇曳,幽辉朦胧。
徐长吟半晌未见朱棣有所动静,不禁微睁眼眸,可方一睁眸,立即看见朱棣带着些许调笑与戏谑的凝视着她。她的脸蛋又是一烫,但怦然直跳的心却倏地镇静了下来。她蓦然意识到,她越是慌张难为情,他必然越得意。若她坦然相对,他定会自讨没趣。他想看的,不就是她手足无措的模样么?站在屋前丈余远处,坐在马上四下打量一番,遂向身后一名男子吩咐道:“去问问可有人!”
那男子立即翻身下马,掠上门廊,倒也甚是礼貌的叩门,并喊道:“主人家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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