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瘫回床上,丧批放空了一会儿,才逐渐缓解不适。
殷无执跪在榻边看着他,问:“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如果不是吃了东西,也许被晃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
丧批没有出声。
又不理人了,殷无执趴在床头,下巴压在手臂上,长长的睫毛掀起来,眼珠对着丧批的侧脸。
正面看,姜悟和姚姬长得很像,其实侧面,更有些像先帝。殷无执幼年时期也在关京待过几年,依稀还记得先帝未病前的模样,风流俊逸,听说其年轻时也是扬名关京的美男子。
但姜悟的长相显得更精致一些,琉璃一样的易碎感,虽无生气,却格外有种空灵脱俗的气质。
殷无执托腮,换了个姿势,目光始终没有移动。
放空完毕的姜悟偏头,正好跟他四目相对:“让你跪,跪了没。”
殷无执回神,挺直腰直视前方,道:“跪了。”
姜悟又不说话了。
殷无执专注前方空旷处,逐渐转动眼珠来看姜悟,又一次四目相对之后,他条件反射地避开视线,道:“明日,又是早朝时间,陛下休养这么久,不可再拖了。”
空灵脱俗的丧批周身溢出缕缕怨气:“为何?”
“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帮你打掩饰,但年纪轻轻也不能病这么久吧,总不能一直糊弄,会被瞧出来的。”殷无执顿了顿,道:“你想想,如果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懒,你还能好好偷懒么?”
……殷无执居然看出他犯懒了。
如果让所有人知道,那他一定会被那些官员烦死的。
不能让殷无执看出他害怕,吓回去。
“若要朕上朝也不是不可以,殷爱卿先把朕伺候好,哄高兴了,朕自然就去了。”
“去哪儿都抱着你,天天想怎么能让你多吃点,还要吹凉了送到你嘴边,别说什么衣来伸手了,你伸过手么?”殷无执忍不住讥讽:“就差嘴对嘴喂你了。”
姜悟一下子盯住了他。
殷无执:“你看什么,休想。”
短暂的寂静,殷无执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让自己嘴对嘴喂了,才听姜悟开口:“谁准你对朕不用敬语的,放肆。”
原来是这个。
殷无执神色缓和,忽略那一点莫名的惆怅,道:“臣失礼,请陛下恕罪。”
“亲一下才饶你。”
你除了这个手段就没别的了么?殷无执剜他一眼:“知不知道什么叫自重。”
“不从,朕就命人扒了你的衣裳,塞床帐子里。”
“……”
殷无执的脸黑的像锅碳。
不是因为被威胁,他发现每次姜悟逼他做这种事的时候,明明心中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可身体,却好像,很享受。
昏君强迫他羞辱他对他上刑,他本应嫌恶他厌弃他憎恨他,偏偏却总是像被下了降头一样,因为对方索吻而感到心跳加速,甚至会悄悄期待触碰他。
……可姜悟分明不是真心喜欢他的,只是单纯的想玩弄他而已。
殷无执语气阴沉:“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为你做事,但以后这样的命令,我不会再听。”
“朕说了算。”姜悟道:“三个数,你不答应,朕便命人扒你衣裳。”
殷无执视若无睹。
“三。”
他不会再对姜悟听之任之,答应留在他身边,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放纵。
“二。”
君臣就应该恪守君臣的本分。
“一。”
绝不让步。
姜悟喊:“十六。”
一个人影来到灯光下,跪地行礼。
“扒了他的衣裳。”
十六毫不犹豫地朝殷无执攻去。
两人身影变换,转瞬便交手了十多招,殿内的烛火晃动,他们打的无声无息,只能听到掌风与衣料的摩擦声。m.sxynkj.ċöm
姜悟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道:“叫帮手。”
殷无执身为鹰军少将,自幼长在南疆,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明明暗暗的交锋,十六身为暗卫,光明正大的跟他交手,果然难占到便宜。
所谓的叫帮手,就是把屋里的动静闹大,让外面护卫队发现,一窝蜂地上,殷无执双拳难敌四手,必败无疑。
一道暗器飞向桌上的茶盏,殷无执广袖一翻,直接卷住,寒声道:“你知道他在做什么?若是闹到护卫面前,就因为他这荒诞的要求,不怕被满朝笑话吗?”
十六恍若未闻,翻身跃向一侧的烛台。
这家伙只听姜悟的命令!
他像一个机械,不管主人的指令是好是坏,是安全的还是危险的,都只有执行而已。
殷无执飞速冲过去扶住烛台,一转脸却又见他扑向一侧的摆件。
……简直跟殷家养的战犬没有区别。
殷无执炸了:“让他住手,消失。”
姜悟不理他。
“我依你。”
准备把一个青花瓷瓶摔向地面的十六停下动作,安静等待着天子的下一步指示。
长久的沉默之后,姜悟才道:“嗯。”
十六平静地把瓷瓶放了回去,旋身跃出窗外,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殷无执立在窗前,深吸了一口气。
要亲是吗,又不是没亲过,亲一下怎么了?
他疾步来到龙榻前,一把将床上的丧批抓起来,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丧批像玩具一样被他抓在手里,见状偏了偏头。
那双无机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情绪。
姜悟一点都不喜欢他,可又偏偏要玩弄他。
“为什么?”殷无执掐住他的脸,眼眶泛红:“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对你这样。”
哇,又要哭了。
真好欺负。
丧批的嘴被掐成了啾啾,口齿不清,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昏君发言:“郑要惹登西,木有哲不套的。”
亏得殷无执居然听懂了:“我对你来说,只是东西?”
丧批感觉到了疼痛:“晃开郑。”
殷无执松手,丧批脸上残留着红色的指痕,神色却毫无波澜:“朕喜欢你,你是个东西,朕不喜欢你,你连东西都不是。”
殷无执的嘴抿成了曲线,又在一瞬间压得笔直。
“这就是你的喜欢。”他恼恨道:“肤浅,廉价!”
“对你是恩重如山。”姜悟的语气里甚至不包含施舍,他平静地陈述:“你全家都该感恩戴德。”
殷无执看上去好生气啊,像是要把他生吞了一样。
姜悟嗅到了死亡的香甜,不遗余力地添油加醋:“亲朕,你应该不希望朕把你扒光了捆……”
殷无执重重堵住了他的嘴。
姜悟被他托起后脑勺,被迫仰起脸。
他剔透的眼珠凝望着殷无执的眼角。
真的好爱哭,亲一下也哭,看一眼也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
话说,这样的人以后真的可能成为千古一帝吗?所谓历史,有无被篡改的可能呢?
殷无执很想咬他一口,看他还敢不敢再逼自己亲他。
这昏君真是可恶至极。
却又倏地想起那一声:“疼。”
他收紧手臂,圈紧了怀里软若无骨的人,凭着本能肆无忌惮。
姜悟被放开的时候,整个大脑都是晕乎乎的。
殷无执捏开他的下巴,才听到他往肚里吸气的声音。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不帮他张嘴,是不是真的要任由自己窒息而死了?
殷无执心情复杂,哑声道:“如你所愿了。”
是这样没错。
但姜悟想看的是殷无执的反抗,而不是他的服从。
大概也没差吧,毕竟殷无执的脸色看上去很恐怖的样子。
姜悟静静看着他,道:“不够。”
“不要再得寸进尺。”
“你想跪,还是陪朕睡觉?”
殷无执毫不犹豫:“跪。”
“那你接着跪吧。”
“……”以为这句话是开始,没想到是结束,昏君怎么不接着威胁他了。
殷无执托着他的脑袋放人躺下,又拉过被子给他盖在身上。姜悟习惯性地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殷无执只能在床头跪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姜悟听到他的声音:“那个,睡觉,就只是,睡觉?”
姜悟大脑开始迷糊:“嗯。”
睡觉不是睡觉还能是什么?
殷无执沉默着。
往日罚跪也不是没有过,可今日这对膝盖却像是跪在了针尖上,总想直起来。
“陛下。”
姜悟没动。
袖子被扯了一下,姜悟又哼哼了一声。
“膝盖疼。”
“唔……”
“臣也想睡。”
“哦。”
“……再选一次,行吗?”
掌心被轻轻地刮了一下,姜悟怕痒地蜷了一下手指,殷无执的声音再次传来:“再选一次,臣也想睡,陛下?”
“嗯。”
“那,我上去了?”
“……”
殷无执静悄悄地上了龙榻,压低声音道:“只睡觉,不侍寝。”
姜悟逐渐睡死。
殷无执的话也不知道问丧批,还是在问自己:“只有一个被子么?”
龙榻旁的下人陪寝处,放着叠放整齐的一床棉被。
“陛下往那边去一点,臣睡不下。”
“……”殷无执拿手,轻轻戳了一下丧批的脸蛋。
真的睡着了。
那,只好把他往里面挪一点了。
殷无执伸手,丧批的身体还是软软的,睡觉的时候也完全是一动不动,任人摆布。
甜腻的桂香盈满了整个怀抱与鼻间,说好了把人挪到里面,殷无执却鬼使神差地,收拢了怀抱。
他抵着丧批的额头,盯着对方的嘴唇。
原先,是没有那么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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