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武十八年,四月中旬,玉泉山。

  因为玉泉山庄而兴起的城镇,此时已经建起了一圈高三丈的围墙,有了城门,也有了衙门。

  整个玉泉镇极其兴旺,来往的商贾不可胜数,南腔北调在此汇聚,成为北方首屈一指的大镇。

  这时候,往往有人赞叹:“天下四大名镇,景德镇瓷器畅销海内外,佛山镇铁器甲于天下,汉口九省通衢,朱仙镇虽然水陆兴盛,但却比不过玉泉镇了。”

  “那是,玉泉镇招待的可是皇帝,能一样?”

  水陆交通,玉泉镇唯独连着铁轨马车,去往北京城只要一个时辰,可谓是方便快捷。

  因为招待皇帝和王公贵胃,玉泉镇也因此为傲,将自己列为四大镇之首。

  虽然距离皇帝避暑还有一段时间,但玉泉镇来往的商人们已经极多。

  大量的车马骡队聚集,运来了大量的珍宝,同时大量的粮食、布匹,盐等日常所用之武,也大量汇聚。

  黑龙江的东珠、海东青,吉林的人参、貂皮,长白山雪蛤,漠南的羊毛毯,蒙古马,黄羊,青海的牦牛、盘羊,洞庭湖的鲜鱼,安西的哈密瓜,岭南的荔枝等。

  各色美食贡品齐聚,就是为了给皇帝和勋贵们消费。

  城外,一出占地二十余亩的大宅院中,朱门铜钉,两个石狮蹲门前,虎虎生威。

  两人仆人站在门口,打扮的干净利落,昂首挺胸,别提多骄傲了。

  门上的牌匾,一个龙蛇起走的《朱宅》二字,极为干脆利落。

  忽然,有一人急匆匆而来,脸上带着焦急,从侧门而入,刚入厅中,就一股脑地就跪下:“禀夫人们,两位少爷从京城来看您们了。”

  “这小没良心的,去京城读书两个月都不知道回来……”

  坐在主位上的妇人,眼眸中满是光彩,虽然年岁大了些,但皮肤仍旧带着细腻,时光仿佛没有在她精致的五官上留下痕迹,眉眼则如三十来岁。

  头上扎起的牡丹髻,蓬松的长发高七寸,鬓蓬松而光润,让那张笑脸更显魅力。

  当然,最显眼的莫过于其胸前的累赘,即使罩了数件衣裳,仍旧高耸,颤巍巍的犹如雪山,高处不胜寒。

  仆从跪着低头,不管有丝毫的目光而向。

  “栎哥儿他们则不是故意的。”

  这时,一旁坐着妇人则轻笑道:“府试刚过就回来了,这很不错了。”

  妇人巴掌脸,皮肤白皙透红,一双嘴唇略显单薄,但细长的嫩颈却让人难以移目,清脆的声音犹如黄鹂一般悦耳。

  “你就向着他们。”这时候,一旁的另一妇人,则直接从椅子上站起,一双笔直而圆润的长腿极其显眼,身高堪比一般的男人。

  她冷艳的脸蛋上透露出一丝责怪:“都是你们将他们几个惯坏了,男孩子,就得摔打,不打不成器。”

  “好了。”坐在主位上的卞玉京则摇了摇头,胸襟也被连动,感受到一股力道拉扯,她忙停下:

  “儿子们回来了,应该高兴才是,莫要让下人瞧了笑话。”

  这般,李香君和蔻白门才算是止住的声音。

  “你下去吧!”

  仆人忙不迭起身,略躬身而去,极为迅速。

  光听声响不能亲见,太折磨人了。

  这里的朱宅,是当今皇帝朱谊汐的别院,也是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三人的住宅。

  由于喜欢玉泉山的清静,几女就搬到了玉泉山下,一起住下去,顺便养育着儿女。

  皇帝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毕竟北京城人太多了,人多眼杂不方便。

  三女姿色不错,性格、相貌各有优缺,让皇帝来回反复的玩耍都没厌烦。

  也因此,几女的子嗣也是颇多的。

  卞玉京生下一子两女,李香君生下两子,寇白门则是龙凤胎,

  七个子女,最大的差不多有十七岁,最小的也有十岁。

  由于是私生子,辈份自然不能沿用,故而只能采取名字偏旁部首为木字旁。

  近些年来,皇帝虽然时常光顾,但鉴于她们的年龄,就没有让其生育,毕竟年龄高了,就太耗精力。

  相较于高郃是勋贵出身,开局就能继承一个公爵,从事武举。

  而三女则走从商路线,靠着皇帝的资源,盐、铁、茶、马、糖,都掺和一些,十来年已经身家百万。

  高郃的身价都没那么多。

  自然而然,有了财富之后,其子自然会去读书,然后考取功名,再不济也能从商,富贵一生。

  几个女儿更是早有出路,要么与勋贵子弟定婚,要么是书香门第。

  很显然,这一支起来了,其影响也不可小觑。

  很快,在外求学的朱栎,朱枡兄弟二人,气喘吁吁而归,见到三女后,就忙磕头行礼:

  “儿子给娘、二娘,三娘(大娘、娘,三娘)请安——”

  “起来吧!”卞玉京笑道:“你们兄弟二人安全归来,就是我们最大的福气了。”

  “没错。”李香君言简意赅。

  寇白门则虎着脸道:“没惹什么祸事吧?可不要学那些浪子,寻花问柳,荒废了学业。”

  “儿子们不敢。”

  二人忙摇头。

  老大朱栎则道:“儿子们过了府试,就匆匆的回到玉泉山,筹备明年的院试。”

  “好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卞玉京轻笑道:“考完了两场试,怕是累得不轻,回来休息正好,我们几个做点好吃的给你们补补。”

  两兄弟欢喜了几句,就去休息了。

  “你说,他们要是也有个爵位继承,就不用那么辛辛苦苦的读书了。”

  卞玉京心疼道:“同样都是他的儿子,有的封王,有的继承公爵,世代显贵,就咱们儿子辛苦读书。”

  “怎么还提这事?”李香君摇头道:“木已成舟,皇帝能让你把儿子养在身边就已经不错了。”

  “你要是想让儿子封王,就得从小被别人抱养,哪有如今这样伺候在膝下。”

  “是啊!”蔻白门点头附和:“凡事有得有失,咱们如今要紧的就是做生意。”

  “给儿子们多积钱财才是正事。”

  “不行。”卞玉京则犹不肯罢休,宝塔直晃:“等到皇帝来了,我要与他说说,都是儿子,怎么能这般不公平呢!”

  “等老大和老二考了秀才,让他们去国子监读书。”

  李香君和寇白门觉得这个请求很好,不突兀也很合理。

  而且的话,会有哭的孩子才有奶喝,她们这样任劳任怨,怕是皇帝都忘记自己这边几个儿子了。

  ……

  而在这边,京营开始准备与边军轮换,准备拨部分人去辽东。

  为了保持京营的战斗力,同时也是保证朝廷对边军的领导,故而边军与京营施行轮换制。

  每两年,京营就会派遣部分军队去替换部分边军,然后边军则又入京营。

  安西、甘肃、绥远、宁夏、西宁(青海)、察哈尔、锦州府、辽东,吉林、黑龙江。

  虽然对边军是每两年一换,但对京营而言,那是每年都换。

  毕竟京营家就在京城附近,怎么可能一直戍边吧?

  几次之后,皇帝和内阁就有认为,每年派出三万替换最是合适。

  这些人不多不少,只占据边军三成左右,同时又不会影响边军的战斗力。

  同时,这些从各地选来的京营,就会混合,打乱边制后重新操练,从而真正的融入京营。

  那些从京营外派至边军的同样也是如此。

  麻烦是麻烦了一些,但却能扫出京营和边军的军阀化,再怎么也是可行的。

  甚至,在皇帝的畅想中,地方的巡防营也要进行轮换。

  但随即思考了下,就放弃了。

  巡防营无论是训练强度还是待遇都弱与京营,轮换之后怕是都成了弱鸡。

  况且,这天下那么多的府县,交通又不便利,以目前官僚体系,肯定是调转不灵。

  甚至,恐怕有些借故调换的人恶向胆边生,直接造反,或者劫掠百姓。

  多次轮换下来,这些年京营和边军虽然两股,但实为一体。

  如今察哈尔设总督,几乎全归大明,辽东某种层度来说也算是内陆,除了野人较多外,很是太平。

  九边中,最让京营痛苦的是安西,距离数千里,一个来回就是半年。

  换句话来说,路程不算时间,提前半年轮换,他们得服役两年半。

  所以,开春一群人安西时,那叫一个难受,家卷们也哭得稀里哗啦。

  太子在京营中,坐看士兵百态,对于士兵们去安西难受却是不解:“安西战士频繁,却是立功的好机会,他们怎么会不乐意呢。”

  “我的队正。”副队正叹道,果然是个富家子弟出身,不知民间疾苦:“军中虽然悍勇之辈甚多,但成家立业后总是有挂落的。”

  “安西虽战功多,但打仗如同士兵死的最多,将领们才是升官发财的主。”

  “而且,跟黑龙江、吉林比起来,差得远呢!”

  “哦?”太子一愣,面露不解。

  副百户只能继续道:“东北三地,辽东野人较少,都是熟女真,不仅交税,还会读书,跟普通百姓一个样。”

  “但黑龙江和吉林,遍地都是生女真,野女真,还有那野人部落,随便打打就有功勋,而且那里人参、兽皮,草药,鹿茸一类的山珍很多,随便收些回来就能发财。”

  “打那些人功勋不多吧!”

  朱存渠感慨道:“鞑子的人头最管用。”

  “朝廷为了怕他们杀敌冒功,甚至只赏钱,不给功勋。”

  “钱也是好的啊!”副队正叹道:

  “如今,京营将边军分为三等,一等是优地,黑龙江、吉林、辽东;二等是平地,锦州府、绥远、察哈尔。”

  “末等的是苦地,安西,宁夏,甘肃、西宁,这几个地方又穷又偏僻,没啥能弄钱的地方。”

  “西宁、宁夏不是有牛羊什么的吗?”朱存渠不解。

  “但太远了,带不到京城啊!也不容易带。”

  两人畅聊着京营的黑话,习惯,倒是有滋有味。

  盖因为他们这一团,将去辽东这样的一等地轮换吧!

  副队正饶有兴致地感慨,自己要买多少的好玩意回来,倒是就能发大财了。

  朱存渠则摇摇头。

  上个月太子妃还没怀孕,这次怕是还得带去辽东了。

  几个侧妃,妾室也要带上,开枝散叶要紧。

  一时间,他苦恼起来。

  人的悲喜是不相同的。

  绍武十八年,五月。

  京营一团三千人,直赴辽东而去。

  皇帝临行前对他再三言语,保护自己,多听多看多学。

  太子心生感动,表示明白。

  在他理解中,多听就是在军中多探听一些武将值得拉拢;多看多学,就是学习那些将领们拉拢人心,御下之道。

  这些都是帝王之术啊!

  待他们来到辽东时,所有人都惊叹不已:

  整个辽东,满山遍野的都是山林。

  村落与村落之间,相隔三五十里,相较于内陆,可以说是人烟稀少。

  偌大的沉阳城,也不过十来万人,看上去空落落的。

  营落是现成的,锅碗瓢盆和被褥都是携带过来,倒是直接安顿。

  作为队正,朱存渠时间不多,但谁让他有个好爹?壹趣妏敩

  过了半个月,他就突然从京营队正,提拔为巡防营指挥使,也就是营正。

  这时候,他才算是真切的了解辽东境况。

  地广人稀,女多男少。

  合计一省的地界,只有区区两百万人,还不及山东一府。

  要知道,江苏苏州府,如今已有四百万人,可为是天下第一府,等于是两个辽东的人口。

  也正是因为人丁稀少,从而导致佃户少,要价也高,朝廷要求减租减息,地租不超过三成,辽东则低至两成。

  同时,因为当年战乱,辽东人口损失极大,男丁死得最多,从而女多男少。

  许多京营军官来到辽东后,两三个月的时间就纳了一房妾。

  甚至朝廷四十岁无子纳妾的律令也被漠视,稍微有点钱的人都会纳妾。

  而在乡下,许多女子抛头露面,赶车伺候庄稼,都是手到擒来,属于重要的劳动力。

  由此辽东的男人竟然不怎么喜欢那些娇弱的女子,反而更爱能干活的大力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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