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梓刚进门来，脚步停滞，站在门口，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滋味。
看见麦立家艰难招手，她顾不上自己心里那点别扭，赶紧快步上前。
嘴里不自觉就喊了一声，“爸。”
喊出这一句，心里的那点阻滞好像也自然而然就散了。
仿佛从头到尾，这个人一直就是爸爸。
麦梓在病床边坐下，握住麦立家的手，“爸，您刚醒，别着急说太多话。您如果实在想说什么，您不用出声，做个口型就行，我懂唇语。”
麦立家细细看着面前的小女儿，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女儿何止十八变。
他最后一次从家走的时候，她还是个黑黑瘦瘦的胆小丫头呢。
如今，不止个头长了，白净了，成大姑娘了，关键是，性子看着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麦立家是又欣慰，又窝心。
麦芽的成长他就缺席很多，轮到麦子，他就亏欠更多了。
他张张嘴，无声道，“你长大了，伶俐了。爸，高兴。”
他眼里含着笑，却也泛着泪光。
心酸又惭愧，“你今年多大了？”
麦梓笑，“十七了。”
十七了……
那就是说，他，躺了七年……
“刚才那个年轻人是谁啊？”
麦梓低头，害羞道，“是我老公。”
麦立家握着麦梓的手顿时一紧。
老公？已经结婚了？
两个人的关系，他看出来了，应该是处着对象呢。
小伙瞧着挺精神，他还想着亲自考察考察呢，结果，就结婚了？
麦梓才十七，着急结什么婚？
难道是那苏桂英逼的？
以前麦立家还会觉得，有他爸护着，加上他每个月给家里寄钱，两姐妹在家的日子怎么也不会难过了。
可是，知道麦强是啥人之后，他不敢还那么放心了。
感知到他涌动的愤怒情绪，说不定也像苏德良一样，把苏建民想成了什么拐骗小姑娘的坏种……
麦梓忙道，“爸爸，您别着急。建民哥是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好很好。我们是正常处对象结的婚，婚事还是我姐姐亲自定下，亲自筹办的呢。”
“麦芽给你定下的？”
麦梓连连点头，“是的。”
麦立家愤怒的情绪霎时缓和了下来。壹趣妏敩
要是麦芽定下的，那肯定靠谱的，不会有错。壹趣妏敩
现在想想，小伙子长得白净，精神，眉目端正，眼神清明……应该是个好的。
两个孩子长得都好，站在一起，瞧着郎才女貌的，也般配。
“你姐姐呢？她也嫁人了吗？嫁的什么人家？人品家世怎么样？”
提起麦芽的婚事，麦立家又紧张了。
虽说现在外面都提倡婚姻自由，可在乡下，大家私底下其实还是父母之名，媒妁之言那一套。
麦梓的婚事有麦芽做主，麦芽的婚事，他不在，那只能是那对狗男女做主啊。
麦梓拍拍麦立家的手，示意他安心，“您放心，姐姐过得挺好的，姐夫很疼她，而且，她还给您生了四个外孙外孙女呢！”
麦立家眼神亮了，麦芽添了四个孩子？
“您听我具体跟您说……”
麦梓把苏建国平时怎么听麦芽的话，怎么体贴麦芽，还有公公婆婆多尊重她，都给麦立家学了一遍。
又告诉他几个外孙外孙女分别是哪年哪月生的，取了什么名字，都是什么性子，都有多可爱，也一股脑说了。
哄得麦立家恨不得立刻跟她飞到家里去。
心境也开阔不少。
听了那么多，他心里也有数了。
万幸他不在的日子里，他的两个女儿，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当然，他听得出，麦梓就是报喜不报忧。
他问，“我不在，你爷爷和那个苏桂英，苛待你们了吧？”
麦梓心道，其实你在的时候，苛待的更多……不过，她当然不会说这些去戳麦立家的心窝子。
她挑挑捡捡，把大体情况说了下。
“您牺牲的消息刚传回来那个月，苏桂英是想把我姐卖给一个老屠户来着。
但是您知道的，我姐多聪明多厉害的人啊，哪能让她得手了。
我姐直接就带着我，自己做主把自己嫁给现在的姐夫了。
所以要说被她欺负嘛，倒也没有。我和姐姐，这几年一直在姐夫家享福呢。”
麦立家哪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
他随便动点脑子，也知道事情肯定没麦梓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苏桂英就不是那随随便便就能罢休的人……
麦梓这么说，最多只能说明，结果是好的。至于过程……
他这个当爸的不在，麦芽争气，自己从苏桂英手底下逃脱了。
现在他在了，怎么也要问问清楚，好把两孩子受过的那些委屈，给她苏桂英还回去！
还得连上麦强，新仇旧恨一起算！
“你不用瞒我，那苏桂英是个什么人，我清楚。她怎么对你们的，你都告诉我。我就是不能在她身上找补，也能在她儿子身上找回来！”
麦梓本来想缓缓，等她爸身体多恢复几天，再说苏桂英和麦强的事。
眼看麦立家说着说着，情绪又激动了。
只好告诉他，“您别急，我正要说呢。”
“您不用找他们算账啦，那一家子散了，苏桂英死了。”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苏桂英一家子就是遭报应了。如今是家破人亡，死的死，散的散，坐牢的坐牢。”
“还有她生的那一对双胞胎，一个落下了残疾，一个傻了。”
见麦立家神色中透着一丝茫然，且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麦梓知道，他大概是想问问麦强的下场。
摸不准他心里麦强的地位，她倒是不知道该不该把麦强也死了这件事告诉他了。
麦强毕竟是他亲爸，他和麦芽不一样。
麦芽当初，是因为麦强身上一下子背了周文慧和麦立家两条人命，才会恨不得麦强早点去死。
可是在麦立家这儿，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他的爱憎能做到那么分明吗？
麦梓起身，寻了个借口。
“咦，建民哥去联系北京的医院，去了有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回来？我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呀。
正好我们说了这么多话，您肯定费神，您先踏实睡会儿，我去找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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