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数万普**队进驻梅默港,逼临科沃国界。
此后两个月内,普国的报纸和广播中都宣传着科沃国内的抗议消息。国内上下一片欢腾,大街小巷挂满了葳蕤党的红色党旗,首都的庆祝队伍绵延数里。
庆祝队伍举着鲜红的标语。
“希尔顿万岁。”
“普国万岁。”
“热烈庆祝祖国统一。”
这天,人们喜极而泣,奔走相告,多年来的压抑情绪得以释放,像热气球一样膨胀起来。酒馆里载歌载舞,彻夜不眠,莱茵河畔的烟火将天空照得灿如白昼,成群结队的人举着火把高呼‘万岁’。
庆祝活动持续了很多天,一种让人担忧的狂热情绪在全国蔓延开来,国家的统一给国民们打了一剂强心针,许多人叫嚣着不仅要废除所有的不等平条约,还要建立安大略合众国。
五月,总理以科沃与普国边界地区有300万安大略人,而这些人遭遇了科沃人的欺压为由,要求该地区脱离科沃,实现民族自治和人民解放。
一天清晨,几个秘密警察处的人来到肉厂,指名要见我。
“您是这座肉厂的厂长安妮·纳西斯女士?”
“是的,先生。”
“呵呵,真是位年轻有位的小姐啊。”对方意味深长地说。
我紧张地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拿出一纸命令说:“国家将进入战时状态,所有肉制品归为战略物资。”
“战时状态……”我拿着一纸调令,有些不知所措。
“今后肉品买卖需要走特殊程序,详细规章都写在调令里,请务必遵守。”对方说。
他们离开后,我详细地看了这纸命令,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海伦娜见我皱眉,问道:“怎么了?”
“是食品限购令,肉蛋奶制品全部限购,从今以后,要有专门的调度员来肉厂查账了,我们进了多少货,出产了多少货,都要被监察起来了。”
“上帝,工人们怎么办?听说隔离区的食物越来越紧缺了,上次詹妮弗告诉我,有人从墙外扔食物被抓住了,结果被吊死在隔离区示众了半个月……”
“我们得想办法,找更多进出货渠道,规避监控。”我说。
“你有什么办法?”海伦娜问。
我摇摇头。
之后我打电话问萨沙,萨沙向我提了一个建议。
“也许你该自己上门谈生意了,像男人们那样,那些西装革履的男商人,他们四处推销,参加竞标,你也可以试试。”萨沙说,“我父母在墨尼本那边有很多朋友,不能指望张口就让人家帮忙,但从熟人那里试试,总能抓住些推销的诀窍。”
几天后,我和萨沙坐上了前往墨尼本的火车,她详细地跟我介绍了东岸人的习性,商人朋友们的习惯和爱好,我们甚至列了一张表来研究。
前往海岸的道路弯弯曲曲,两旁种了郁郁葱葱的荆棘树,东南季风带来温暖的水汽,空气闷热潮湿,低气压让海鸟都飞回了内陆。当看到墨尼本那白沙海岸时,我脑海里回想起了几年前来这里度假时的情景。
就是在这里,我认识了萨沙;就是在这里,我把黑加尔先生介绍给卡梅伦先生;就是在这里,因为我的关系,休伯特认识了莉莉安……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来这里度假,黑加尔就不会认识卡梅伦,休伯特就不会认识莉莉安,那卡梅伦一家的悲剧是不是就能避免呢?
萨沙很兴奋,她握着我的手说:“我们还住上次那家酒店吧,当年父母要带我去订婚时,我难过极了,那时候你说舍不得我,其实我更舍不得你,这次我们可以真正度个假了。”
那时我还是小孩子,穿着凯洛林女士为我买的泳衣,一条短裤和背心。而现在已经不敢那么穿了,海滩上的女士都穿包裹腿部和胳膊的泳衣,还搭着小裙子和白披肩,偶尔不搭披肩的女士还会遭到侧目。
沙滩上游客很多,出租更衣室都客满了,连阳伞也供不应求。海风很大,我裹在身上的白丝巾像个顽皮的孩子肆意张扬,我没及时抓住,丝巾就飞走了,落在隔壁一个少年身上。
“抱歉。”
我急忙扯住丝巾,丝巾随风扬起,白色蕾丝下露出一张稚嫩的脸。
那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有着棕红色的短发和蓝蓝的大眼睛,洁白的肌肤上长满了雀斑。
他愣愣地看着我,嘴唇微张,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
“不好意思,丝巾钩住扣子了,我帮你解开。”我靠近他,轻轻解开挂在他领口上的蕾丝,再看他时,便发现少年的脸通红一片,像是瞬间血流上涌,垂着眼睛后退了一步。
真可爱,我心想,对他歉意地笑了笑,就走回了自己的阳伞下。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声干咳,然后是一个处在变声期的公鸭嗓。
“打扰了,女士,我看到您带了一本《铁树集》,可以借我翻阅一会儿吗?”
我看了看突然走过来跟我说话的少年,便从桌上的几本书里抽出一本给他:“当然,您请便。”
少年接过书,眯着蓝眼睛对我笑笑,就在我的太阳椅旁席地坐下了。
海风轻吻着肌肤,海鸥鸣叫着略过天空,一种迷醉的闲适懒洋洋袭来,我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抱着的书也缓缓扣下。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萨沙柔软的声音叫醒:“回酒店睡吧,你这样会着凉的。”
我懒懒地不想起身,侧身看她:“这里太棒了,我可以躺上一整天。”
“睡美人,小心被吻醒。”萨沙忽然凑近,在我耳边说,“知道吗,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隔壁的小男孩像石像一样呆滞地看着你,我在旁边站了十分钟,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直到我出声,他才吓跑了。”
我看了看隔壁,那少年背对着我们,手里还拿着我的书,便小声对萨沙说:“你别胡说,他大概想归还我的书,但见我睡着了,犹豫是否叫醒我吧。”
萨沙给我一个揶揄的眼神说:“的确不该怪别人看傻了,也许矜持的女士该遮盖下胸口和腿|间。”
我低头一看,风把丝巾和裙子都吹起来了,脸一热,急急忙忙抚平。
“你躺得够久了,我们回酒店吧,也该准备明后天的拜访了。”
离开海滩的时候,天边聚集起了云彩,暗金色的天际开始变蓝,两小时后狂风骤雨便洗劫了海岸。本以为只是一场阵雨,结果这场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也淅淅沥沥,丝毫没有放晴的征兆。
游客们都被困在了酒店,大客厅里人们为患。一位长相英俊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士正用钢琴演奏着塞洛斯小舞曲,可惜这欢快的曲调并不能缓解大厅里沉闷的氛围,男士们大都低头看报纸,女士们无聊地端着茶杯。
我望向窗外,天空沐浴着惨白的阴雨,雨滴顺着玻璃窗汩汩流下,映出我的面容。
“安妮……”萨沙忽然压低声音对我说,“看那边。”
我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几位男士正走进了大厅。
“那是宣传部长莫斯利·斯特瑞拉。”萨沙说。
“哪个?”我问。
“穿棕色衣服,绿眼睛的那个。”
那是一位中等身材,留着精神的短发的男士,带一副圆眼镜,看上去十分斯文,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莫斯利·斯特瑞拉,曾是葳蕤党的宣传部长,后来又成为了国家部长,最早接触他还是在报纸上读到了一篇他写的关于女性的文章。
我对他没什么好感,正要回头时忽然瞥到其中一位先生对我笑了笑,定睛一看居然是格林·休斯顿。他穿着正色正装,打领结,胸口露半截白色手绢,且身材修长,脊背挺直,整个人看上去精致得一丝不苟。
这位贵族出身的大学学长在外表上十分杰出,不仅仅是因为他俊美的外表,更因为贵族生活的熏陶,让他的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潇洒迷人,大厅里许多女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跟了上去。
几位先生在靠窗的一张圆桌前坐下,格林在正对着我的那一侧落座,一双眸子对准了我,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我看了他一眼,便端起茶杯喝茶,又看向了窗外。
萨沙还望着他们,低声道:“他怎么会在墨尼本?还下榻了这家酒店?”
“谁?”我随意问道。
“还能有谁,莫斯利·斯特瑞拉。”萨沙始终感兴趣地望着那边。
“我不喜欢那家伙。”我直白道。
萨沙低声笑了笑,突然说:“但他很有才华,除去那些偏激的言论,他在许多观点上都有着超凡脱俗的见解,你看过他发表在葳蕤党报上的政论,还有告国民书吗?逻辑分明,铿锵有力,让人印象深刻。”
我抬起眼睛,好奇地看了萨沙一眼,她可从未以感兴趣的口吻谈起过某个男人。我下意识地又看向那几位先生,却发现格林·休斯顿的视线仍露骨地落在我身上,他左手撑着下颌,小指上带着一枚嵌着黄色宝石的尾戒,那双眼睛盯着我,有种让人脊背紧绷的暧昧目光。www.sxynkj.ċöm
所谓尊贵有教养的贵族男人,我在大学里也算见识到了,显贵的地位,优雅的举止,渊博的学识,聪慧的语言,精英教育可以给任何人穿上一层华美的外衣,但并不代表男人的内在也如外表一样绅士,不代表对方有一颗宽厚仁善的心灵。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走到我们桌前。
“安妮·纳西斯小姐,我来归还您的书。”穿着白色正装的少年抱着一本书,脸上一抹红晕正迅速升起。
他是昨天沙滩上的那位少年,我惊讶地看着他,心想他怎么知道我的姓名。
见我发愣,他微笑了一下说:“您的书里夹着一枚玉兰花书签,上面有一首小诗和您的名字。”
我笑着接过书道:“原来如此。”
“追逐星空,在金鱼缸中,了却残生。这是西国女王,玛丽安二世的诗。”他就站在那里跟我搭起了话,“还未自我介绍,我是莱昂纳多·奥格莱迪,很高兴认识您。”
在一旁喝茶的萨沙忽然咳嗽了两声,带着一脸忍俊不禁的笑意说:“也许您高兴得太早。”
少年立即窘迫得满脸通红,他挺直了胸膛,有些倔强地看着我。
我急忙起身,主动与他握手道:“很高兴认识您。”壹趣妏敩
少年气鼓鼓的脸稍缓,又有些愉悦地说:“我注意到您在读的几本书,我也很感兴趣,可以继续跟您借阅吗?”
萨沙忍不住笑道:“亲爱的,我保证你可以在酒店的阅览室里找到那些书,因为安妮就是从那里借的,也许你可以先回去,想个更好的借口再来。”
少年的脸色霎时像番茄一样血红,愣了几秒后,转头逃了。
萨沙捂嘴闷笑起来。
“安妮亲爱的,你的追求者真是可爱极了。”
我忙阻止她:“别胡说,那是个孩子。”
“没错,你跟他比还不知道谁更像孩子呢,这小子一见面就借书,可以跟你有来有往,还能扯上深入的话题,借的还是插了书签的书,我得说年纪这么小就懂这么多,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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