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客厅,还没有好好地使用过,因为一个人住,根本没有在客厅闲坐的必要。
但是今天房间里热闹了,再也不是回来后自己一个人的身影,灯光下三人坐在沙发里,外面的阳台栏杆栖着一只疲惫的鸟儿,没有制造出声响,屋里屋外都是一片死寂。
易辰变了模样,这些年过去了,总是不能跟原来一模一样,宁钰也变了,从里到外,气质上的差别让易辰有些不敢认,他的气质变得锋利许多,不是从前怀里的娇软。
他的瞳孔里都是无尽的灰暗。
“我没有背叛你,我跟你解释过了,你不相信我。”易辰说,当年事发后,他有段时间见不着宁钰,他不知道是宁家的人不让他见还是宁钰自己不想见他,总之他错过了最佳的时间,后来意外见面的时候,易辰的解释只换来宁钰狠狠的一刀。
那时候……宁钰已经上大学了。
身边跟着好些新鲜的面孔,好多个富家子弟,少爷们捧他在手里,夜店里的身影完全打翻了易辰印象中那个乖巧温柔的少年,他长篇大论的解释,换来鲜血的回答,宁钰提起桌子上餐盘里的水果刀,眼神镇定,阴冷地将刀子捅进了易辰的胸膛。
他那会的样子好阴森,成了易辰这些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宁钰低着头,两手撑着额头,颓丧而无力。
他想着当初易辰给的解释,他说他被人陷害了,就这一句?宁钰怎么相信他?陷害?他说陷害就陷害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陷害和误会,他听不下去,那会的状态,只想捅死他,他的心死在那天夜里了,解释有什么用?
“我从来都不去那种地方,你知道的,”易辰看着他的模样,他知道他现在心里难过,易辰的声音尽可能的柔和,“可是我见不到你,我给你发短信,打电话,我找不到你,四天,我以为……你不想跟我联系了,或者想要分手,那天夜里我去了夜店,自己喝了几瓶酒,我不知道那酒里有什么东西,后面发生的行为……你看到了,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
易辰深深闭上了眼睛,想着几年前的夜晚,他没有及时追出去,他没有给他及时的解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会甚至宁钰站在面前,他都认不出来,他没有了理智。
“为什么现在要来告诉我?”宁钰终于出声,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那天夜里的一幕是他的噩梦,他这么多年都想努力地忘记,却只是越来越清晰。
“我本来不想打扰你现在的生活,你爸爸是宁伯雷啊,我惹不起他,”易辰顿了下:“宁宁,这几年……我想了很多,我想我们是不是就这样了,相爱的两个人就这样了吗?我忘不掉你,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可我一时失足对你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我不想自己永远活在愧疚里,也不想你一直活在阴影里,所以我来找你,我不要你原谅我,我只想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易辰提起桌子上的剪刀,塞进了宁钰的手里,宁钰的手指冰凉,这么热的天,他的体温却凉得吓人,“只要你觉得好过,你可以再给我一刀,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是我毁了我们的感情。”
陆从盯着二人,两人依附在一起,画面并不和谐,可却透着浓浓的情意。
宁钰没有动作,他握紧了那把剪刀,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人成长了,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不会一刀捅进别人的胸膛,想要别人的命。
“我自己来。”易辰抓住了他的手,要往自己的心脏捅去,宁钰惊了一下,忙收住手,剪刀蹭在易辰的衣服上,差一点就要割破了他的皮肉。
宁钰闭上眼,眼角有了细小的泪花。
易辰站起来,将人揽进怀里,宁钰贴着他的衣服,这个拥抱他欠了他很久……
陆从很有眼色,他知道这里没他的事,抬起手,拧开门把,望着室内相拥的两人,他回过头,走出了小小的公寓。
小区外面停了一辆车,陆从拉开车门坐进去。
驾驶位坐着苏幸,他看着陆从,并没有发动车子,沉声道:“他比顾铭更可怕。”
陆从沉默不语。
苏幸继续道:“宁钰深爱他。”
陆从双手枕在脑后,听不出情绪来:“无所谓了。”
陆从最怕宁钰对一个人死心塌地的,现在竟然敢把易辰带给他见,苏幸其实不太懂,这个人比顾铭更刻骨啊,明明。
可是陆从一副没劲的样子,他没有多说了,将车开走,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宁钰这一晚上都无法入睡,易辰陪在他身边,跟他讲述这些年自己经历的是非,他说的最多的还是道歉,讲别的时,总是三言两语就提到正事,就要跟宁钰致歉。
“……我们本来是要考同一所大学的,对吗?”易辰贴着床沿,宁钰睡在床上,深夜里,他们依偎着回忆曾经的梦:“外语学院啊,我没考上,只能去另一个学校了,还好离你不远,我们当时怎么约定的来着?以后周末就出去玩,去游山玩水,去记录我们更多的时刻。”
易辰的双手叠在一起,眼里全是远方:“我还买了一个性能更好的摄像机,我想以后去的地方更多了,拍的也就多了,到时候我们走遍大半个地球,去更远的地方,未来我们将照片做成集锦,给我们的孩子看。”
宁钰侧躺着,双手放在一起,他的下巴藏进被子里,把自己捂得严实。
易辰在讲述他们两个人从前的美梦,他们有好多的计划,好多未尽的冒险,他们都以为相爱的时间会很长,他们安排好了往后余生。
“我这次其实不敢来见你,”易辰侧头,和宁钰对上视线,他终于能够直视他的眉眼,到这一刻,他的眉眼才和记忆里的对上,易辰痴痴地望着他:“我知道你肯定还在恨我,或者过了这么多年,你可能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还要再来打扰你吗?”
宁钰安静地躺着,仔细地聆听着。
“我是……冒险来的,我想,如果你恨我,就再给我一刀,当我赔罪,只要你好受,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易辰捏紧手:“那么我很感激,我还能爱你,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
他们因为沟通的缺乏出现了很多的问题,当年他撞在激进的宁钰的刀锋上,现在躺在这里的,已经能够安静下来听他说话,这是宁钰的成长,24岁和19岁总是有很大的差别。
“我这两年,日子过得挺不顺的,”易辰说起自己,带着苦涩的笑意,“我一直在想啊,我该不该去死啊,我伤害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亲手毁掉了本该美好的未来,我和你的曾经被我亲手断送,我罪不可恕,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满心满意都是悔恨。”
人一辈子活在悔恨里,愧疚里,生活看不到阳光,过去捆绑了未来,易辰一眼就看得到远方,没有了宁钰,不值得期待,那些碎梦的远方,他不想去。
“后来我想明白了,就算死,也要在死之前见你一面吧,”易辰说:“那也算死而无憾。”
他的声音那么坚决,不惧怕什么死亡似的,只怕不能再见他一眼。
他当年第一眼就爱上的少年,就躺在他的面前,他的眉目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易辰很想伸出手触摸一下他的眉眼,可是他克制住了。
而在宁钰这里呢,易辰也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
那个干净清爽的少年,那温暖阳光的少年,变得越来越颓丧,他的头发长了,压到了脖颈,鬓角的发丝也有些凌乱,皮肤也黑了许多,胡茬冒了出来,几日未修,他不像24岁,他更像三十多岁历经沧桑的男人。
易辰深情地望着他,似乎这样就可以地老天荒,他们不需要太多的言语,这样看着彼此好像就已经足够,就像那年在图书馆,他们谁也不说话,看着书本,然后不约而同看向对方,记下对方的五官。壹趣妏敩
他们听同一首歌,耳朵里塞的是同一个耳机,他们的距离不能超过两米,伸手就能拥抱对方,趴在走廊,眺望校外的风景,有人忙忙碌碌,有人岁月静好,有人将手交叠,手掌相互传递着彼此皮肤的温度。
有人的恋爱轰轰烈烈,有人的恋爱藏在黑暗下,见不得光。他们不输给任何一对情侣,他们的热烈都属于对方,他们无需别人的羡慕和观赏,那场恋爱在青春的角落里盛放,越谨慎,越狂热。
他们借着月光,在昏暗中长久地对视,宁钰伸出手,摸上了他的眉鼻,在这长时间的聆听中,温声说:“你变了。”
易辰微微一笑,他握住宁钰的手腕,说道:“变丑了。”
这一下抚摸,是良性的信号,易辰顺着他的手臂,摸向了宁钰的脸,他终于在这些年里得偿所愿,能够摸到心爱之人的眉眼。
好漂亮。
一如从前。
那天夜里,易辰吻了他的脸蛋,宁钰允许,也允许了这五年后的见面,他的热泪掉在自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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