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从没有跟顾铭交集过,第一次知道,这顾铭是个什么货色。
这通电话搅了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顾铭给了他一个见面地址,陆从知道,这个约他肯定得赴。
攥紧拳头,陆从默默地站了一会,还是提步出门,走向已知的局。
宁钰跟顾铭在一起的时候,陆从有了解过这个人,大家都一个地方的,只是圈子不同罢了,真想知道点对方的事,稍微动点关系也就瞒不住了,他是看在宁钰的面子上,去了解了顾铭,但这跟他的信息反差挺大。
顾铭不老实,情史烂,这是众所周知的,可除此以外,陆从也没听过顾铭其他的新闻,应该只是一个比较会玩弄感情的,万万没想到,他还能玩脏呢。
人果然不能貌相,你以为对方只是一个花瓶?实则不然,他内里也是藏污纳垢,跟他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泽在这时候给陆从打了电话,陆从哪有心情应付他?他直接挂断,一点脸也不给,别说高泽了,就是宁父的来电他也能无视。
他现在眼里可只有顾铭。
陆从到了顾铭给的地址,走了进去,门口已经有人在等他,他被带进一个房间里,见到了顾铭本尊。
“比我想的速度快,”顾铭看了眼手机,“三十分钟都没到。”
房间里有四个人,全都是脸生的面孔,灯光打下来,每个人的情绪都很清晰,顾铭抬起头,这算是他们好好地,正式的一次见面和说话,顾铭抬起手,让其他人先出去。
“人呢?”陆从没看见苏幸的影子,先别管他是不是玩,苏幸跟着他的时间也不短了,他着急点是应该的。
“你会见到的。”顾铭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请坐。”
陆从脱掉了外套,扔在了沙发上,走到顾铭给他准备的位置,稳当当地坐下来。
他们都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他们都经历了小半生,他们的社会经历不一样,人生经验却有共通,对待危险的感知能力还算稳定,他知道顾铭的局不在苏幸,在自己。
这么从容也是少见,还是挺有风采,顾铭对陆从很是欣赏,他倒着酒,不骄不躁,直奔主题:“我能问一下,你是为了什么吗?”
顾铭将酒杯推到陆从面前,和他直勾勾地对视着,眼里的翻江倒海只有彼此才能感受到的强烈,“你喜欢宁钰?”
陆从不是别人,慌张和他似乎是不太相配的,他总能让自己保持最镇定的模样,能稳住自己的心态,当然,偶尔一两件事上不行,大多数的情况下,他还是从容,“不能?”
他说话的时候情绪太平,很难辨别是真是假,就连在情场长大的顾铭都要犹豫一会,“怎么不行?只是操作太乱了,我看不懂。”
“哪里不懂?”陆从反问,似乎愿意给他解答。
顾铭收回视线,追问道:“喜欢他又养情人,又下药的,这是什么类型的喜欢?”
“替别人做的,”陆从叹了口气,一句话给出了他和宁钰的关系,刚刚的承认也变成了玩笑话,“利欲熏心,总忍不住做点对不起人的事。”
听到这里,顾铭就没有再把那句承认当真,他们嘴里没有什么可信的,全都要自己来分辨,陆从的意思是,他是为了别人,那么他刚刚承认自己喜欢宁钰的事实就不攻自破了,顾铭重复目的,问道:“你是为了利益,才把手伸向了他?”
“可以这么理解。”陆从滴水不漏。
“我真是纳闷,”顾铭扶着头,想不通,“比利益,你跟宁钰走这么近,他宁家不比别人的利益高?还有,你算计他,也不怕得罪他爸啊?宁伯雷这个角色你应该很了解的呀。”
论了解,没人比陆从更清楚宁父这个人,现在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没以前那么雷厉风行了,他想来脑海里的画面还是当初的威严,陆从道:“宁叔待我不薄,这事是我对不起他。”
听不出半点真心,顾铭不了解这群人,不懂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始终不懂陆从的操作,但也没必要弄得太清,他只要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就够了,其他的知道多少也不重要。
“你叫我来,不会是想跟我说这些吧?”陆从心中有数,“开门见山的好。”
各怀鬼胎,每句话都带着他们的目的性,模棱两可地说不清真与假,全凭双方的理解能力。
顾铭不是叫他来玩的,说到开门见山,他希望他问的出,对方能准确地答,“苏幸和宁钰,你选谁?”
只见这个问题一出,陆从倒是凝固住了。
顾铭想知道,这么从容的人,会有回答不上来的时候吗?会露出马脚吗?他挺欣赏陆从的,某方面来说。
陆从想了想,认真地思考了顾铭的问题,没有草率地给出答案,或许他想给对方一种重视的感觉,他摸了摸额头,将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这两个我得罪的起谁?”
“那我可不知道,”顾铭叠起腿,向后舒服地一靠,两手交叠在一起,中指敲击着手面,说道:“在我看来,你谁都得罪的起。”
可不是谁都得罪的起?宁钰都算计了,还有不敢得罪的吗?所以这个陆从,顾铭对他是越发感兴趣,他充满了神秘色彩。
陆从谦虚道:“太高估我了。”
顾铭道:“绝没有高估,你陆从是谁?”
陆从提起兴趣的同时又防备着对方:“我是谁?”
顾铭道:“一头养不熟的狼。”
陆从歪了歪头,目光始终与顾铭交接,嘴上的真与假不论,眼里的情绪很能说明问题。
就是这个眼神,顾铭第一次见,就记住的眼神,再怎么隐藏,也不可能完全不露痕迹。
“你是想,向宁叔举报我?”陆从猜测这局的目的。
“我说话管什么用,你跟宁家这么亲,他们干嘛听我一个外人的呢。”顾铭说。
还算有自知之明,陆从收回目光。
“我就是单纯想知道,情人和朋友只能留一个的时候,你会选谁。”顾铭绕回了这个话题,“宁钰和苏幸……对你来说谁更重要一点呢?”
顾铭拍了拍大腿,“让我们来分析一下。”
陆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他倒想听听对方的分析,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知道这局没那么简单,顾铭应该是想从宁家下手搞垮他,或者对付他,他的戒备心不能松懈,他让自己保持在高度的注意中。
“一个是情人,一个是密友,如果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只留一个的话,还真是个难题啊,”顾铭坐起来,严肃对待这个话题,他开始思前想后:“你和宁钰是青梅竹马,你的成功也离不了宁家的提携,但是呢,你虽受惠宁家,又被宁家压制,你惹不起宁伯雷,这就让你的心里有点变态,人一旦到了某个高位,就以为自己会自由,实则不然,爬得越高,身不由己的地方就越多,你又想要自由,又不得不被宁家掌控,所以你对宁钰又爱又恨,我说的对吗?”
陆从洗耳恭听,给出了有力的反应,他之前竟没好好认识过顾铭,他现在觉得可惜。
“碍于这层不纯粹的感情,相比你的情人,他就简单得多了,”顾铭循序渐进:“他22岁跟了你,到现在差不多两年了,能这么久没被踢掉,说明他还是很得你的意,他更好掌控,没有庞大的背景让你忌惮,又在某些方面满足了你的意愿。”
顾铭加重了“某些方面”这四个字,陆从自然听得出,他抬起的眼睛,和顾铭深层交流,很多事情仿佛已经流露,虽然自己并没有承认什么。
但他的确被挑起来兴趣,选谁?谁在他心里更重要?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对方,根本没有冲这个答案去。
“我见过他了,很漂亮,”顾铭的眸子像一头目标坚定的野狼,瞳孔里放出兴奋的光,“好一个翻版。”
“啪嗒”,杯子碎了。
那是陆从手里,捏着,却没有来得及动一口,碎在手中的高脚杯。
顾铭的突击来得防不胜防。
酒水从桌子上流到地板,蹭在干净的皮鞋上。
问话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选谁,而是用这个问题来勾起他的反应,勾起他的紧张,人只有进入到认真的状态,投入的状态,才会被突击的,意想不到的答案,逼出最真实的反应。
陆从原本就对顾铭抱着警惕心,他的滴水不漏正是把柄,不随意地回答,回答时考虑太久,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要深思熟虑,就证明着他的情绪是紧张且防备的,当他在考虑如何回答顾铭这个问题时,当他顺着顾铭的话一点点想着对策时,心中的结论和他要给出的答案正在糅杂,参半,当他正想着又要如何迷惑对方时,对方突然给出真相,那时候他的任何一个反应,都是绝对的真实。
人的防备心再高,本能反应却很难遮掩。
他们又不是专业的人士,语言上可以滴水不漏,行为上却做不到言语上的轻松。
就像快问快答时,潜意识和本能总能做出最准确真实的回答,今天不是快问快答的环节,但性质相同,目的相同,效果相同。
看来,几节心理学的课,也没算白修。
刚刚的问话他答的模棱两可,现在呢?一个碎裂的杯子,就说明了真相。
陆从的眼里装满了杀意,几乎要溢出来的寒凉,他死死盯着顾铭,氛围降到了冰点。
顾铭忍不住笑了。
他重新倒酒,给陆从送上,可惜手边没毛巾,他没法替他擦拭湿润的手,那怎么办?只能语言上给他安慰,顾铭道:“别紧张,我只是确定一下,你伏在他身边,我总得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心眼。”
陆从的眼神没有半分的缓和,依然那么阴鸷地锁定顾铭,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他却觉得全世界都已经知晓。
“喝一杯缓缓,放心,没下药。”顾铭将酒杯推了过去,放在了陆从的面前。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穿,但是已经瞒无可瞒,窗户纸不是捅来给聪明人看的,即使有第三人的在场,可能也不太明白,他们二人为什么针锋相对。
“人呢?”陆从总算开口,他知道,顾铭得到了答案,这场局已经结束了大半,到了尾声,他一秒都不想多耗。
“待会我让人给你送回去。”顾铭没找到毛巾,提起他脱在一边的外套,他挪到陆从的身边,握住他的手,体贴地为对方拭去酒水,他看向他的眼睛,真诚地说:“回去好好享用。”
“你动他了?”陆从不确定,顾铭这个疯子能做出来什么,他已经无法保证了。
“你猜。”
陆从抬起眸子,顾铭的眼里有笑意,他的话模棱两可,在陆从的心里种下一颗恶意的种子,让陆从原本不爽的心情再创新低。
“局是为我摆的,何必折腾不干的人员呢?”陆从语气中沉着未发的火气。
他的表情完全符合顾铭的预期,顾铭看了眼身边一眼,他拿过外衣,把上好材质的衣服用来给陆从擦手,看起来是体贴的行为,却透着另一种敌对,他道:“陆总,你是个生意人,应该懂得有来有往。”
焦灼的氛围越演越烈。
“我叫你来,不能只是聊天,也为了给你一个建议,”顾铭停下,松开了陆从的手,将眸子抬起,撞进陆从凶悍的眼神里,“你要是喜欢玩,可以找我,不要跟24岁的小朋友玩,有的人只是坏在表面,不如我们这种骨子里就烂的东西经得起玩。”
顾铭站起身,整理着衣袖,没有回应陆从的目光,继续道:“宁钰刚毕业,你那个也还在上学,你玩他就跟我玩你那个一样容易,这样一点也没意思,你觉得呢?”
陆从的手指蜷起来,酒的黏腻还在。
“千万别以为谁能只手遮天,法治社会啊陆总,还是要走正道,”顾铭说:“好了,我不该再耽误你了,小美人应该挺痛苦的,你既然来了,就交给你,提醒你一声,量真的挺大的,我不知道你昨天的用量,所以我给你的那个放的……好像有点超标。”
陆从的目光不算和善。
顾铭接收到了,歉意地说:“不过你别有压力,我给他准备了四五个人呢,你累的话,可以换别人。”
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顾铭一饮而尽,盖在桌子上的酒杯很稳,顾铭看着陆从,眼里全是挑衅,一字一句道:“不用谢。”
沙发上脏了的外套,还残留着酒水的气息,陆从捏了捏拳头,手上不舒服的感觉还在,好像永远都消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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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
“嗯,你在做什么呢?”
“打扫卫生啊,”那个笑起来甜美的男孩说:“你看,我买了新的茶杯,一对的,我们一人一个。”
“好,一人一个。”顾铭抱住瘦小的人,脸贴在他的耳侧,他总喜欢这样,他喜欢与他耳鬓厮磨,讲一天的感触,“我今天特别想你。”
“我就在这里啊。”
“我要让你知道,”顾铭对他说尽了情话,表达了每一份心中所想,“宁宁,我特别稀罕你。”
室内灌着阵阵的冷风,桌子上摆着未清理的烟头,晚上七点,顾铭独自坐在家中,空荡荡的房间里,他留下来的人也消失不见。
这一幕并未如从前一般上演,这一幕似乎已经从他的生活里消失很久了,他以为今天回到家能看到他,不用与他耳鬓厮磨,他们现在的状况,能看到他顾铭就已经心满意足,却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宁钰也毫不留情地剥去。
他不在了,即使要被家里的人看到,被发现,被问话,也不愿意在他这里停留一秒钟。
他比自己想的要绝情很多,也比他认识的要冷漠太多,从前的热情和岁月静好,永远停留在了今年的2月份。m.sxynkj.ċöm
当推开门没有动静,没有人影,他就知道,昨天做了一场繁华的梦,醒来的时候,梦碎,人消。
其实他想过会有这种可能,但还是侥幸地以为,他不会走,至少一天,至少一夜,他还能和他共处一室,他还能看到那道清瘦的身影。
才多久啊,这一天。
固执得让人抓不住,他或许从未了解过宁钰,他也一直认为他们之间的事情很小,找个机会说开了就好,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完全相反。
桌子上的那杯茶,他到底是没动。
从白日到黑夜,已经凉透,顾铭伸出手,没有之前的温度,他想,要怎么让这杯茶重新温热起来?
是加水,还是重斟?
亦或者,就这般喝下?
看得清别人的爱情,理不清自己的关系,他的情场真是白混啊,玩转地越游刃有余,越盲目相信自己能控制一切。他对待感情的态度总是不够严肃,这些年活得太滋润了,总认为自己能摆平所有来自于感情上的问题。
顾铭端起杯子,轻尝一口,凉茶没有了奶香,鼻尖没有了他的味道。
放下杯子,顾铭仰起头,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明明放了奶片的茶,却还是觉得嘴巴发苦,明明精神还算振奋,推开门发现他已经离开时,却也是浑身无力。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十几岁云游情场的少爷,从没想过,29岁的时候会窝在沙发上,对一个人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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