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先是表演了几个简单的热场小魔术,类似从帽子里掏出鸽子,从手帕里抽出玫瑰花这种,安知和夜来都没心思看魔术,只盯着他的脸,视线试图穿过面具看清后面的容貌。
场上的气氛差不多热起来之后,魔术师挥挥手,罩在大箱子上的红布缓缓升了上去。
那是一个一米见方,约两人高的大箱子,里面装满了水。
魔术师是个经验老到的表演者,舞台感染力相当出众,安知看着他腾挪跳跃的身姿,开始相信他之前没有骗人他跳舞绝对很美。
李娉婷没看过这种大型魔术表演,问安知:“这个水箱是干嘛的啊。”
安知说:“他应该是要从那个水箱里面逃出去。”
娉婷担心地说:“好危险啊。”
只是水箱逃脱其实也没多危险,直到魔术师从袖子里拽出了一根眼熟的绳子,向观众展示其坚韧程度。
水箱和绳子都会邀请现场观众上台检查,安知叹了口气,踊跃举手。
魔术师不负众望地从第一排挑中了她。m.sxynkj.ċöm
安知正要上台,被夜来用力拽住,凶巴巴地说:“你做什么?”
安知没理会,甩开他就上了台。
检查了玻璃是结实玻璃,绳子是结实绳子后,锁是真的锁,安知正要下去,又被再次叫住。
他把绳子塞给了她,然后把两只手平平伸到她面前,就像他们过去每个晚上练习的那样。安知根本不想接,却又担心让别人来捆他会打一个挣脱不开的死结,想了想,还是打了个他们最常练习的套结。
虽然看上去套了很多道,而且打了若干个结,但实际上只要在最关键的那一步把绳头从左侧的环扣里穿进去,然后只要一拉绳头就可以把整个结打开。
孟夜来看安知打了个这么复杂的结,勃然大怒,站起来叫道:“你是想害死他么!”
安知不理会他,借着身体的短暂遮挡,把那截至关重要的绳头塞进了魔术师手中。
工作人员推过来一个梯子,方便他爬上水箱顶部,之前已经试验过的,只要他落水,水箱就会自动落锁,然后顶盖上会压上成吨的厚重铁板,确保里面的人插翅难逃。
安知朝他摇了摇头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啊,为什么要毫无必要地赌上性命。
魔术本来就是骗人的东西啊。你要是真有魔法,可不可以把我妈妈变回来。
孟珂轻轻伸手,掀起钻石面具的一角,露出完美的红唇贝齿,朝安知粲然一笑。
然后突然弯腰,低头,在她的左侧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和他之前亲吻孟夜来的动作一模一样。
有他的,就少不了你的。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上梯子,毫不迟疑地纵身跃入水中。
行走在陆地上呼吸氧气的生物,不管水性再怎么好,跳到密闭的黑暗中总归是要勇气的。但孟珂好像对水完全没有恐惧,他干脆利索地跳入水中,从容自在地就像回家一样。
锁扣自动锁死,万钧的铁板落下,红色的幕布降下来,挡住了观众的视线。
虽然主持人再三催促,但安知一直站在台上不肯下去,只是在心里默默计数。
一方面是担心孟珂套不出来,另一方面是担心现在下去会被孟夜来打死。
数到三十秒,箱子里还是毫无动静,安知心中开始有些慌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了绳结,又疑心是自己紧张导致数太快了。
约莫一分钟的时候,箱子里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主持人也明显惊慌了起来,匆匆跑下台去,似乎在和人激烈争执。
满场哗然,观众的不安情绪到了顶点,孟夜来急疯了,忍无可忍地大叫:“你们快救他啊!”
话音未落,罩住箱子的红布升起,水箱里已经空无一人。
聚光灯追上了观众席,满场乱晃,最后停留在了第一排,浑身湿漉漉的孟珂就坐在夜来身边的座位上,用潮湿冰冷的手指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别怕,我回来了。”
掌声雷动,欢呼雀跃,孟珂回到舞台向观众们飞吻致意,满场的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孟珂单薄的身影仿佛要融化在光里。
他在台上庄净透明如神祇,孟夜来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恐惧中,在台下抱着头哭成了傻逼。
由于夜来被吓得情绪崩溃,班上同学也都放弃了接下来的演出,簇拥着夜来先出去了。
安知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包含恨意,决定不凑这个热闹,先去后台找孟珂。
从工作人员的闲聊中她听出来,孟珂今天也是第一次表演,虽然舞台效果非常不错,但明显给自己加戏有点太多了,加上有小道消息说这位魔术师是脱衣舞者出身,总导演还在考虑要不要留他下来常驻表演。
安知问清楚孟珂所在的休息室,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我从来没有说过不让你跳舞,是你自己理解错了!”首先听到的是男人略显低沉的声线:“孟珂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只要你去跳舞,我哪次不给你捧场送花,哪次不出最高的价钱买你身上什么无关痛痒的小玩意”
“我什么时候要你花这个冤枉钱了!”孟珂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提高:“我有要求过你吗?”
“俱乐部什么规矩你不知道啊,我不出钱,人家出价最高肯定让你脱裤子!”屋里的男人显然也是动了真怒,不遗余力地用语言伤害对方,咬牙切齿地说:“你也就这张脸还行,真脱了裤子还能看吗!”
安知不知道孟珂脱了裤子能不能看,但确实觉得这种对话自己不该听……
这句话无疑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和侮辱性,屋子里传来瓶瓶罐罐的破碎声,还有孟珂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徐莫野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安知悄悄记下这个名字。壹趣妏敩
徐莫野许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滚出来,甚至先服了软,语气中深深的惭愧:“对不起小珂,我不该这么说。”
“滚!”
“让我滚可以,你想回去跳舞我也继续捧场,但是这种魔术你绝对不能再演了。”徐莫野已经迅速控制住脾气,说起关键问题:“你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安全保障几乎没有,完全是毫无意义地赌命!”
安知深以为然地点头。
“你当自己是什么人,要来管我的事。”孟珂还气着,话里全是刺:“我活着还是死了,关你什么事。”
徐莫野对于孟珂日常自暴自弃已经非常习惯了,甚至懒得和他生气,只是担心:“我看你状态不太好,要不先从家里出来吧。”
“然后再让我爸调动半个宁州的警力把我揪出来?”孟珂烦躁地说:“家里……没什么,就是乱的很,走不掉。”
徐莫野自顾自地说:“我最近在想要不要回希声寺一趟,和尚年纪也大了,和岸上消息又不灵通……我想想办法应该可以空出来整段的时间,我陪你去岛上散散心,谁能找得到你。”
孟珂似乎颇有些意动,半天没说话。
“小珂,你多少考虑一下,我们已经十多年没有回去了……”
孟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唇齿间憋出来两个字:“出去。”
徐莫野还想再说什么,孟珂已经打开门把他推搡了出来,门口站着安知,也不知道听去多少,三个人面面相觑。
“你是刚才台上那个……”
孟珂已经把安知一把搂紧怀里,语气挑衅:“这是我女儿季安知。”
“哦,姓季啊。”徐莫野意味深长地说,又挑了挑笔直的浓眉:“我记得你还有个儿子呢,不让我一起见见?”
“你敢靠近他,”孟珂冷冷地说:“我就杀了你。”
徐莫野叹了口气,侧脸低垂,安知虽然警惕,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极英俊挺拔的男人,眼角眉梢三分冷意,萧萧肃肃像极北之地傲立的雪松。
当着安知的面,他最终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轻碰了下孟珂冰凉的指尖,从旁边的通道出去了。
孟珂和安知尴尬地对视了一会,叹道:“算了,你先进来吧。”
孟珂仍然穿着潮湿的演出服,头发还没干,温顺地垂在脸边,好在空调温度很高,不至于着凉。
他看着安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下意识点了一根烟,又在烟灰缸里按灭了。
“你变魔术好厉害啊。”安知没话找话:“到底是怎么从水箱里消失的啊。”
“其实消失没什么难的,”孟珂软软地靠在椅背上:“难的是找不到理由回来……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你生气了吗。”安知心中惴惴。
“这算什么生气?”孟珂的脚懒洋洋地翘在椅子上:“啊我现在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是不是年纪大了……要是以前,他敢这样说那句话,我至少要闹到他扒一层皮下来。”
其实安知这么问是担心他生自己偷听的气,但发现他明显对徐莫野那句话耿耿于怀,也就不提自己这茬了。
“徐莫野是谁?”
孟珂歪着头想了想,冷笑:“冤家。”
安知并不期待这个答案,黯淡地垂下脸去。
“我说我和他就是清清白白的普通朋友,我这么多年来一直为了季唯守身如玉,”孟珂一摊手:“你信么?”
安知咬牙道:“我愿意信。”
“不要自我欺骗。”孟珂笑了:“别学我,半辈子都在骗自己。”
“如果我非要骗呢?”
“那你醒过来的那天会比死了还难受。”孟珂直视她的眼睛:“很抱歉安知,我和你妈妈的婚姻,自始至终都是一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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