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节的第二天,恰逢周三,林桥回国。
林桥搭乘的飞机在下午四点抵达京市,林以柠刚好没有课,便跟着医院的车一起去机场接林桥。
到达出口,人流熙熙攘攘,林以柠踮着脚一直往里面张望,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眼泪一刹那就模糊了眼睛。
林桥坐在轮椅上,被随队的同事推出来。
林桥显然也看到了林以柠,笑呵呵地冲她招手,他人黑了许多,也瘦了些,穿着干净得白衬衫和浅灰色的长裤,气质还是一贯的温和。
两人隔得远,林桥嘴唇动了动,林以柠其实根本听不清他的说话声,但还是一瞬间就明白了。
林桥在说:柠柠,爸爸回来了。
等一行人坐上了车,林以柠看着林桥的腿,一双眼睛还是红红的,“真的没有问题吗?会不会影响到以后走路?”
当初只说林桥伤在腿上,不涉及要害,可如果他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林以柠想都不敢想。
“傻丫头,哪有那么严重。”林桥颇不以为然,摸着林以柠的头,“再说,爸爸现在回来了,国内有最好的医生,更好的医疗条件,怎么会站不起来。”
林桥五官偏端正,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帅哥,林以柠一双乌亮的眼睛便是随了他。眼下人笑呵呵的,说出来的话便格外让人可信。
可趁林以柠低头看他腿的时候,林桥却还是冲同事摇了摇头,同事会意,始终没有出声。
林桥的腿是被炸.弹碎片伤到的,好在抢救及时,保住了这条腿,虽然不至于站不起来,但肯定是会影响以后走路的。
这些琐事,林桥暂时还不想告诉林以柠,免得小丫头伤心难过。
父女俩一起回了林桥在京市的房子,房间林以柠已经提前请阿姨打扫过,林桥行动不便,林以柠主动承担起了做饭的职责。
很简单的两碗面条,林以柠把碗端上桌的时候,林桥很给面子的深呼吸了一口,“嗯,好香。”
“好浮夸。”林以柠将筷子递给他,又满眼期待地看着,“你尝尝看呀。”
“这还用尝,我们柠柠煮的面条,一定是全天下最好吃的面条。”说着,林桥就挑了一筷子,大口地囫囵起来。
“嗯,真的好吃,还是家里的东西香。”
林以柠弯着眼,也坐下来,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面条。
一顿便饭吃完,林桥擦了擦嘴巴,抬眼看向林以柠。他开口,语气没了方才的轻松,反而带了些沉重。
“柠柠,有空的话,回苏市去看看你妈妈。”
林以柠收拾碗筷的动作微顿,她低下眼,“我前段时间回去了一趟,外婆说,妈妈去广州培训了。”
“我回国前给她打了电话,她最近在苏市。”
“哦。”
林以柠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我周末抽时间回去一趟。”
林以柠陪了林桥小半天,等到傍晚护工来了,她才收拾东西离开。她明早还有课,从这里回学校要坐一个小时的地铁。
折腾到学校已经快要九点半了,学校的广播站响起熟悉的音乐,正逢图书馆闭馆,路上人流熙攘,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寝室。sxynkj.ċöm
走到医学院的女生寝室楼下,远远地,林以柠就看见了立在树下的那道身影。
他们不过是十天没有见,可漫长得却像是过了许多年。
仿佛有心电感应一样,林以柠看过去的一瞬,晏析也转过头,直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林以柠避无可避,只能迎上他的目光。
晏析穿了件黑色的棒球服,外套敞着,露出里面纯白色的T恤。
这个季节,京市夜晚的温度已经在二十度以上,校园里几乎没有人穿得像他这么多。路边三五一群的学生经过,看到他时,都忍不住多留意一眼,继而和同伴交头接耳。
两人间隔着一段不算长的距离,路灯影影绰绰,映出树叶的枝桠,拉长了人影。
林以柠定定站在原地,半步都未挪动。
半晌,还是晏析先走过来。
他停在林以柠面前,将她笼罩进颀长的影子里,黑眸垂下,一瞬不瞬。
周围有人频频转头望过来,目光里尽是八卦的意味。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们一起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可却已经没什么好八卦的了。
林以柠弯了下唇,“换个地方吧。”
她不想被围观,也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再被挂上学校的论坛。
晏析薄薄地唇抿着,眸光凝在她身上,算是默认。
两人避开人群,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一直到走到一条僻静的小路。
林以柠转头望过去,才发现这是人文大礼堂背后的那条路。
沉沉夜色里,对称式的十二根罗马柱撑起百年京大最雄伟的建筑,他们曾在这建筑下的无人角落里,在那个潮湿的春夜里,疯狂的亲吻,极尽的荒唐。
林以柠收起思绪,转过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晏析沉默,湛黑的眸子轻垂,曾经在他面前总是脸红的那个女孩子,乌亮的眸子里,竟是一点情绪都没有。
喉结滚了滚,晏析开口:“我不同意。”
只四个字,回应她许多天的那条信息。
林以柠咽了咽嗓子,压下喉咙口的酸胀,有细细的小刀划过,带起无声的钝痛。
“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告知你。”
她的声线还是一贯的软软糯糯,咬出的每一个字,却都无比清晰和认真。
晏析死死盯着她,声音都有些哑,“理由。”
“需要理由吗?”林以柠蜷起微微发抖的手指,望向他,“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同样的,不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
这是那天在西郊的私人庄园,晏析和她说的话,时移世易,她将这话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晏析眼底有一瞬的沉寂,翻涌的情绪被生生压下,掩藏在茶黑的眸子里。
人人都说林以柠性格温软,可他却知道,她只是看着软,骨子里却比任何人都执拗。不然又怎么可能生着病,还去练舞,一个动作,可以反复练习成百上千遍。
执拗的人,一旦做了决定,便很难轻易被动摇。
“你……是因为晏槐的事情……”晏析哽了哽,他从未这样,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半晌,他垂下眼,声音已经低的不能再低,“我知道,你很委屈。”壹趣妏敩
林以柠平静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眼底涌上水光,却就那么生生憋在眼眶里,一滴也不肯掉下来。
“我不该委屈吗?”眼角泛红,林以柠咽了咽嗓子,唇角勾起凉薄,几近残忍。
“他想玩玩,你呢?”
晏析的瞳孔有一霎的微缩。
“会跳舞的女孩儿,好玩吗?”林以柠开口,一句话,却是将自己的尊严踩碎了,碾在脚下,去质问。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以柠波动的情绪退去,像潮汐一样,终于又平静了下来。
晏析看着她,本就沉涩的声线仿若浸在了寒潭里。
“你觉得,我是在玩儿你?”
林以柠没回答。
红南馆的露台,她亲耳听到的,她没办法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没办法一直卑微下去。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已经被碾碎的自尊,她要自己一点点捡起来。
“其实也无所谓。”林以柠笑了下,“反正大家都是玩玩。现在,我们扯平了。”
一瞬间,连空气都变得静默。
林以柠低下眼,“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寝室了。”
错身而过的瞬间,晏析下意识地去抓她的手,却被林以柠侧身躲开。
视线相接,晏析想要开口——
“我不喜欢你了。”林以柠先他一步开口,骄傲如晏析,她太清楚该怎么逼他放手。
“所以,也请你不要纠缠,不要再来找我。”
“那你喜欢谁?”
极轻的一句,林以柠的步子微顿。
“齐衍吗?”
没有回答。
是谁都不重要了。
林以柠从晏析身边走过。
她曾无数次从他身边经过,从少女春心萌动,到如胶似漆的爱恋,只这一次,林以柠听到的,是她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安定而有规律。
可也只维持了须臾,越过晏析身边的一刹那,她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一颗一颗地砸下来。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
雨滴落在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
林以柠侧眸,又看了眼那根高耸的罗马柱。
潮湿的雨夜,好像注定不会有娇艳的卡罗拉。
*
周末的时候,林以柠又回了一趟苏市,诚然如林桥所言,梁琴在家。
乍然看到林以柠出现在面前,梁琴还有些微讶,她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有些苍白,原本清瘦的脸颊竟有了嶙峋感。
“你……”梁琴开口,又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林以柠站在门口定定看着她。
不过是几个月没见,她觉得梁琴好像苍老了许多。
“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热饭。”
“不用了,我在车上吃过了。”
梁琴走到厨房的身形一顿,“好。”
她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些年为了让林以柠练舞,梁琴专门腾了一个房间出来,八点一到,林以柠换好衣服,走进了练舞室。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又一点点开始恢复。
林以柠拿出手机,看到音乐列表里那首PlayingLove,一首陪伴了她四年的曲子。
她点了下屏幕,按了“删除”。
最后一组旋转跳做完,林以柠胸口微微起伏,她平复着呼吸,一转头,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梁琴。
梁琴似是注视了她很久,又在她转头的一瞬,默然地走开。
林以柠皱眉。
半夜的时候,林以柠听见隔壁的梁琴一直在咳嗽。
她身体好像突然间差了很多。
林以柠想起梁琴从前和她说的许多话,说她没有天赋,说她不够努力,这些年,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在没有天赋的设定下,一日复一日的努力。
这次回来,她其实都做好了被梁琴继续批评的准备,但梁琴却什么都没说,对她的态度倒是一贯的冷淡。
林以柠只在家里待了两天,坐周日下午的车回京市。京大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安排在六月上旬,为期两周。
满打满算,她在京大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了。
六月初的一天,林以柠在医学院碰到了晏析。她来给陈教授送整理好的材料,两人在办公室门口遇上,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
这么炎热的夏天,他还穿着长袖的外套。
林以柠抱着一叠资料,沉默的僵持后,和晏析微微点了下头。
晏析定定看了她片刻,错身让开位置。
林以柠经过的时候,鼻息间有淡淡的烟草味。
他说要戒烟的,可还是言而无信了。
陈教授这些年的主要研究方向也是在临终关怀领域,这次让林以柠整理的材料也是这方面的。虽然只是一个来京大的交换生,但陈忠誉很喜欢林以柠,甚至对这个努力的女孩子有点偏爱。
“不错。”陈忠誉翻看着林以柠整理的材料,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才抬起眼,“有没有兴趣以后考京大,来读我的研究生?”
林以柠微讶,旋即唇角绽出笑,“当然!我一定好好努力!”
陈忠誉笑着点了点头。
林以柠从陈教授的办公室出来,发现晏析还站在走廊里。
她脚步微滞,低下眼,安静地从他面前经过。
“要不要回去看看宁崽。”
很低的一句话,他嗓子哑得厉害。
林以柠听清楚了,步子微微顿了下。
“好。”
“那我……”
“过段时间我会回去收拾东西。”
晏析抿唇,抄在裤包里的手一直摩挲着打火机。
直到那道纤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低下眼,扯了扯唇角。
手机嗡嗡的振动声响起,是胡杨打来的电话。
“析哥,你他妈人呢!老太太和从海市来的专家都在了,你把晏槐那个王八蛋打残了,是不是自己也准备陪他残废?!”
胡杨有些暴躁,他不过就是上了个厕所,晏析居然就从医院跑了。
“知道了,这就回去。”
晏析挂断电话,正要转身,却被恰好出门的陈忠誉叫住。
“我说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我这里,到底是来干嘛的?”陈忠誉上下打量着晏析,视线落在他的左手腕上,眉头又跟着微微蹙起。
“我听说,你奶奶给你找了最好的医生。”
晏析扯出个笑,“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您。好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狗屁!我儿子可比你听话多了。”骂完人,陈忠誉眼中又浮起些哀色,“真的不打算再做这行了?”
晏析笑了声,“我不配。”
“学校……”
“再说,您看我这手,还能拿得了手术刀吗?”
陈忠誉哑然。
“无所谓,当不了医生,我还能干别的。”
晏析眼中浮着笑,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
至于为什么来这儿,也不过是听冯师兄随口说了句,有个大二的小学妹今天要来给老陈送材料。
他想来碰碰运气。
*
进入六月,考试周在即,整个京大的学习氛围越发浓厚,学生忙忙碌碌,只等着考完试松一口气。
林以柠考完最后一场已经是下午四点,距离考试周结束还有两天。
她买了今晚的车票,准备回苏市。
有女生从她身边经过,聊着学校论坛里最新的八卦。
“距离上次公开追求林以柠才过去了多久?就又有新的女朋友啦?”
“可不是,照片都拍到了,是今年京影艺考的第一名,叫秦什么来着……”
“擦,那才多大,成年了吗?”
“谁知道呢,这些公子哥,还管这个?”
……
女生的交谈声渐渐变远,林以柠抬眼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
今天天气不算好,她要去晏家一趟,去拿她放在那里的最后一点东西。
晏老太太最近在国外,林以柠来的时候,家里只有李嫂一个人。
知道她要回苏市,李嫂心中舍不得,“留下来顿饭,再尝尝李嫂的手艺。”
林以柠弯起笑,“不了,我买了晚上的车票,等下东西收拾好了,我就去车站了。”
“那我让刘叔送你?”
林以柠没再推拒,“好,以后有时间,您和刘叔随时来苏市找我玩,坐动车很方便的。”
李嫂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行,我记下了。”
林以柠上了楼,进到自己的房间。
她留在晏家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已经被她陆陆续续搬到了学校,只有一些零散的小东西。
拉开柜门,林以柠看到了那个被她妥帖收在衣柜最下层的礼盒。里面是一件香芋色的裙子,是晏析送给她的。
对着盒子发了很久的呆,林以柠把盒子抱出来,放进了桌下的大箱子里。箱子里是晏析之前给她的书和学习资料,还有那本被她称为“人体画册”的局解笔记。
她又从包包里摸出那把Gemera的车钥匙,一起放进了箱子里。
这些东西,她都不会带走。
这个房间里,似乎也没什么可以让她带走的。
或者,还有一样。
林以柠翻了抽屉,又去翻床头柜。
可好像被她弄丢了,哪里都找不到。
最后,林以柠只收拾出一个手提袋的东西。至于那个她想要带走的月亮发圈,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她低眼笑了笑,这大约就是天意。
老天爷都不想她再有一点念想。
打开房间的门,林以柠看见蹲坐在门口的宁崽。
宁崽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看到她出来,主动地蹭到她的脚边。
那天如果不是宁崽咬住了晏槐,林以柠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蹲下,看到了宁崽眼角明显的红肿,都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没有彻底消下去。
“宁崽,我要走了哦。”林以柠摸着大狗狗的头,“以后你要乖乖听话,好好睡觉,你表现好了,我就让李嫂给你开你最喜欢的肉罐头。”
林以柠轻轻碰了下宁崽的眼角,喉咙有些被堵的难受。
“以后再有人打你,你就躲得远远的。不要咬人,也不要……再跟人打架了,记住了吗?”
她说这话的声音很小,乌黑的眸子里覆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却分不清到底是在说给谁听。
宁崽许是听懂了她在告别,蹭到她怀里,小声地呜呜着。
从晏家出来,已经临近傍晚。
天空阴沉沉的,大片大片的铅色云团排铺在天际。
林以柠恍然想起,她来晏家第一天,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天气。
刘叔的车已经等在门口,憨厚的中年男人看到她,连忙去拉后排的车门,“以柠小姐,我送您。”
他还是改不过来称呼,固执地叫她“以柠小姐”。
“好,麻烦您了。”
林以柠上了车,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出别墅区,平坦笔直的道路两旁,白杨树挺立。
一模一样的场景,只是这一次是离开,方向不同了。
车后响起跑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林以柠下意识地转头望去,橙黄色的跑车擦着她的视线,一掠而过。
她看得很清楚,车里的人不是晏析。
可视线里的橙黄跑车却恍恍惚惚变成了红色。
浓烈厚重的质感在灰色调的天地间扯开一道突兀的口子,最终化成一个小点,消失在青灰路面的尽头。
就像那个人,那么张扬且不讲道理地闯入她的世界,却又在掀起一场疾风骤雨之后,退得干干净净。
林以柠拿出耳机戴上,入耳的音乐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嘈杂声。
轻缓的曲调响起,低沉的男声轻唱着:
听阴天说什么
在昏暗中的我
想对着天讲说无论如何
阴天快乐
……
林以柠的车是晚上八点半,从京市南站驶出,经过京郊的时候是8点41分。
京郊的山路上,正停着一辆黑色的超跑。
动车飞速驶过的那一刻,跑车的灯闪了闪。
片刻,有手机振动的声音响起。
“析哥,我之前帮你订的那个旋转餐厅,老板问你还要继续留着吗?”胡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留着。”
“再订多久?”
“一直留着吧。”
胡杨顿了顿,他始终也没搞清楚,晏析为什么要在京市寸土寸金的地段,订这么一个餐厅,还……一直订着?
“析哥,你人在哪?”胡杨另起话头,“飞机都安排好了,明早就能飞去苏黎世,那边的医疗团队也都准备好了。老太太说,你去了,就可以直接做第二次手术。”
晏析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火车,应了句:“嗯,我知道了。”
沉沉的嗓音,沾了寞落。
胡杨微顿,“其实没事,医生说了,第二次手术的成功率很高,不会影响到以后的生活。”
晏析笑了声。
薄薄的笑声回荡在空寂的山间。
他在乎吗?
他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
深夜,京市最高建筑顶层的旋转餐厅亮了一盏灯。
盈盈灯光,和京西游乐园的蓝色摩天轮隔空相映。
旋转餐厅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被清场,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架三角钢琴。
黑色的琴身漆光可鉴,侧面印着标志性的金色竖琴和英文字母:Steinway&Sons-y
这是晏析十二岁的时候,晏老太太送他的生日礼物,也祝贺他在少儿钢琴大赛里拿到了金奖。
“叮——”
轻快的音节,熟悉的旋律从琴键中流淌而出,却又在下一个音时,微微一顿。
一个音阶弹错了,原本动听的曲子陡然变了调。
晏析双手搭在黑白色的琴键上,左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有血洇出来。
他又试了一次,可微微颤抖的左手怎么也弹不出连贯的节奏,每一次都断在相同的地方。
男人湛黑的眸子里风雪寂灭,仿若覆了山巅凉雪。
这首PlayingLove,他再也没办法弹给她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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