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咎身影纵出,气机一定,复归于荒海之内,旋即凝形,归于座上。
秦梦霖安坐于一侧,抬首一望,摇头言道:“何必弄险。在这一刹那之间,我几乎以为那人即将得逞了。”
秦梦霖所指,自然是这世界的“变化”,直到几乎最后一瞬才逆转复原之事。
归无咎同样轻轻摇了摇头,道:“此魔门秘法,如何尽遮玄机,临到用时方才明白。再者说,看来这一关的变化皆在妙观智大魔尊计算之中,故而是虽险实安。”
秦梦霖这才神情微定。
思忖良久,才道:“布局落子的诸位大能,当以传你我机缘的那位和眼下你我对手这两人道行境界最高。妙观智大魔尊虽是魔道四大原始魔尊之一,但按照你于末拿本洲之中显化形容所见,其规模怕也只是和心情先生伯仲之间。没想到却是胜了一局。”
归无咎静静言道:“其中道理,正是我方才所想。”
“若是我所料不错,这依旧是这一位连续落子、无穷无尽所带来的后果。落子愈多、变化愈多,不可思议的‘反动’和‘后门’也就愈来愈多;既然能够为我所称,同样也能为同道所利用。”
“若是在均等的条件之下同样落子,余者都是要逊色一筹;但若是彼此不等,那就两说了。”
秦梦霖仔细思索后,缓缓点头。m.sxynkj.ċöm
因为妙观智大魔尊虽是三子连下,迥异于寻常大能只得落下一子;但这是她特殊的道法功果所致,其实并未突破冥冥中的道术大限。三子一旦用尽,最后不能如意,所生之变化,号称“三转因果圆”,便是她施加影响力的“极变与尾声”,也是对于归无咎最后的帮助。
通俗言之,妙观智大魔尊的助力,依旧是在“正常出手”的范围之内。
而那厢万青冥的手段,却是层层叠叠,不知施加了多少层。因为轻重位分不等的缘故,妙观智大魔尊的“正常出手”,自然能够胜过万青冥的“超限出手”。所以这结果也就不值得奇怪。
归无咎目光闪动,又道:“以这一位不可思议的修为,反复落子、超限无度的后果,他自己当然最是清楚不过。譬如你面前激发出一线涟漪、因果之变,却是同时蕴含了积极作用和负面作用两重效果。但是你既然敢用,敢于以一个新的涟漪弥补久因果之弊,无限出手之下,自然会有信心到了一切的尽头,将整场棋局兜住;终局之时,是利益压倒了弊端。”
秦梦霖微一眨眼,道:“所以,这‘全观一界’之法,并非他点化赤界的终极目标。”
……
赤界之内。
八百上真,一齐屏住呼吸,观看那世界虚影之内、所有人“心意执着之象”所凝成的广袤雄浑之青色碑文。
一眼望去,尽有如痴如醉之感。
照理说,这样的神物现世,理应是玄之又玄、妙不可言;须得参悟经年甚至更久,方才令其中精义浮出水面,一举焕然明白。
但是现在诸真之心意,却非如此。每一个人望向这被人,却是各有其“执着”;或者说是入手之门径。
譬如阴甘牧,对于这石碑之上第十三行第十一个字开始的连续七字,他见到的一瞬神意之中立刻就有莫名的熟悉感;并且模模湖湖能够感知其意——只是这所谓的“感知”,暂时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但是当目力涉及至周围的其余字迹,就有些混沌不清了。
巨奇上真,是第二十五行中段之后的连续四个字;
三泊上真,是倒数第二行第三十七字开始的连续七字;
……
道理相似,但是神意执着各不相同。
诸位真君稍稍交流二三,不难猜到这就是自己的“心意执着之象”带来的功劳。认真说来,只怕这石碑中有自己的一份力量。
观摩了一阵,一个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若是先有自己熟悉的字迹开始,推及周围,实不可行。某大致观之,似乎这碑文的前三行,类似总纲、总决一类。自上而下,稍能释通其义。”
诸真一凛,纷纷寻声望去,出言的却是重明宗两位执掌之一的南玉——也是一界之中公认功行最着的人物。
三泊上真、阴甘牧、津双焰、北泽仑等一应道行精深之辈,闻言都是心中一凛,连忙向着那碑文顶端看去。
岂料这一看,更是暗自叹服南玉功行之精深。
原来,此间人物达到八百人至多,就没有第二人和南玉一样,自那石碑顶部看起?须知这连突发奇想也算不上,只能说是人之常情。但一试之下,才发现自己的注意力犹如有一道无形的绳索牵引,被栓在了和自己关联最深的字迹周围。壹趣妏敩
想要目光挪移,竟不能做到。
哪怕功行高明如阴甘牧、三泊上真,尝试十余息之后,也是选择将目光暂时切断,然后一举投入到石碑的顶端。
约莫一刻钟之后。
功行最高的十余位天玄上真,各个神情有微妙变化。显然从南玉口中所言的前三行碑文之中,解读出了些什么。
方无聚也是自忖道行精深,但是观望了一阵,却是并未看出什么。遇到这事关上进机缘的大事,他却有些沉不住气,靠着身旁不远的北泽仑前进两步,低声发问道:“师叔,不知其中有何玄机?”
他素来与北泽仑亲善,故而不惮发问。
北泽仑目光一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道:“还是由你师父来解答吧。”
远近诸修,目光都是落在阴甘牧身上。
阴甘牧却是浑然未觉,同样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收拾心情的味道,然后道:“四件事。”
诸真都是聚精会神来听。
却听阴甘牧道:“第一件事,碑文之中所载,的确是破境上境之法。”
诸真闻言,心中释然。这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仅仅是“确认”,同样令大家精神一振,好似躯壳之中平白生出精神。
阴甘牧又道:“第二件事。这破境的下一个境界,依照近年来诸真所议,暂且名之为‘道境’——破境道境之法门,按照这碑文所言,乃是一打坐闭关,诉诸内求之法门。若要设立一名,不妨名之为‘宽心禅’。”
这一番话传遍远近,闻言之人,却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绝大多数天玄上真,对于将来可能的破境法门,都有过一番假设畅想。因为破境近道境的“二影竞合”会给本人带来莫名的心意压力,故而其实有不少人都暗自担忧将来破境下一个境界的法门,或许会十分特殊;也许异常的惨烈艰难也说不定。
但此时听说破境之道只是最普通的闭关坐禅之法,无形之中令所有人心中压力顿消。
至于占据此间数目四分之一的心禅庭修士,又别有一种欢喜之意——
须知本门名为“心禅庭”,而这破境之法名为“宽心禅”,明显是联系甚近,仿佛冥冥之中因果注定一般。且这密界最终现世之地,也是被本门提前算定了。两种因素相叠加,更是仿佛施加了强烈的暗示,似乎昭示着心禅庭才是一界之正统!
莫要小看了这一种暗示;对于一宗的影响力,其实非小。
阴甘牧续道:“第三件事。这‘宽心禅’的修持之地却是固定的;正是必须在这‘无名界’之内。至于这界域内外关联之门户,诸位观望碑文一段时日之后,自然能体会出来。一人一道,千人千道,来去不同,指归各异。这看似小小十余里地,当中实有天地之宽。”
诸真闻言,都是一齐颔首。
这也是在预料之内。
要不然这偌大动静的“碧影现世”之象,延续接近万载,如无必要用途,想来也不大现实。
到目前为止,这三个消息都是不坏。
有许多惯会居安思危之辈,此时已然想到,这“最后一件事”,或许就蕴藏着什么艰险。
却见阴甘牧环顾四周一眼,高声道:“第四件事——却是诸位的福缘了。后来成就近道之辈,想要破境道境,因由法门,皆要从这碑文中去寻,一人一义,转注不得。但是对于此辈而言,了悟真义,犹如天堑!非有大智大勇、盖世才力,不能为之!百千人中能成一人,已属侥幸。但是对于诸位而言则不然——因这碑文演化,心意执着之象聚集圆满,本就有在座诸位的一份功劳;故而等于是打开一个口子,令己之神意与这碑文有了一个莫名的联系——方才诸位所感,对于其中某些文字异常数息的微妙感应,即是此理。有这一道门径,豁然通透碑文玄机,已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若是某所料不错,在此物现世之前成就近道、为其助力的八百上真,皆有成道之缘。”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就连这诸真汇聚的小小天地,气机涌动之下,险些都要崩塌。
在场的每一位天玄上真,都能……成就下一个境界?
此间人物,至少都是入道千载,道心之坚,早已异常了得;但是阴甘牧的这一个消息,却令其不得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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