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界之内。
阴甘牧也算是赤界之中功行精深之士,虽不若南宫伯玉、费难、铁珂等人,但作为本土天玄境中第一个破境命名之人,修为也是非同小可。
且认真说来,相对于费难等人的差距,此时相当于当年碧影现世、费难等人相继成道之时,还要略微缩小。
因为对于赤界中绝大多数修道人而言,自明悟碧影之妙到如今,可是毫无水分的八千余年过去。对于费难、南宫伯玉等人功行到了一定境界几乎相当于增无可增,而对于其余人却大有提升之余地。
而阴甘牧又是苦修之士,哪怕是功行到了一定高度之后进展缓慢,积累下来也颇为可观。
独处一方轮回密地修持甚久,对于“宽心禅”中的密奥,他早已了然于心。如果不是过于小心,其实他半个时辰之前就堪得了下一步的门径。
这一瞬间,他终于厘清念头,彻底下定了决心。
面前的“显道道尊”虚影,骤然间虚实不定,随着阴甘牧的入定而飘忽转折,一步踏入了那莫名妙境。
纷纷纭纭,仿佛离界而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
眼前骤然光明,神思所感,阴甘牧立刻就弄清楚了,自己神意附着在“心象”之上的状态,一切举动皆不得自主,好似只是一个神游天外的旁观者。
而眼前之所见,却是一方巍峨山岳,雄浑无比,连通着五水汇流。
景象异常熟悉,但气机正大雄浑之余又十分陌生;和自己在赤界中熟悉的感觉截然不同!
约莫十余息之后,骤然感应到一道锐利之极的气机划过,似乎是一个一袭青衫的中年人驾遁光而去。其修为层次与自己相若,同样是天玄之境。但功行精深明显要超过自己,并且气机也大是独特。
那人刹那功夫,就杳然无踪。
以窥看到的来人功行,既然自己能够发现他,他必然同样能够发现自己;但是那人仿佛与自己身在两域,就这样擦身而过,莫名离奇。
阴甘牧似乎愣住,神意翩然,推算道术。良久之后,忽然心中涌起难以遏制的震动、惊讶!
见到这样的景象,毫无疑问,第一直觉当是如破境近道的“内景”一样,这是随着道术的修为所产生的“精神虚影”,也可以说是“幻境”的一种,只是较为高明而已。
但仔细推演,阴甘牧心中却蓦的坚信无比——这不是幻境,而是真的来到了一方异界。
就如同凡人之梦境。梦中所见,必然是自己的真实知见的一部分,只是以一种特殊的方法拼接裁剪而已。若本人知见之所无,自然无能现于梦中。修道人也是一样,这方天地的气机,迥然异于赤界之上。如果是那功法推演而来的“幻象”,那么此时此刻回推“宽心禅”的文字,必然能够找出文字与景象之间的因果联系。
可阴甘牧却并未能够做到。
其实还有两个更直观的理由——其一,“宽心禅”心意随转的道术之文,大致看来就与神观内查一类的道术迥异其趣,而更像是一种诡秘的空间秘法;其二,方才行功的过程,那无尽沉浮的奇妙感受,就像是宛若身在传送阵之中的感觉,并且强化了不知多少倍。
所以,几种因素结合起来,阴甘牧心中确认,自己的“精神体”,是来到了一方真实异域!
观察此地风貌,阴甘牧随之得出一个结论。
这片地域,很大。
其实这个念头,虚无缥缈。因为无论是紫薇大世界还是小了不少的赤界,都非道境修士神意所能感应到完整尽头。更遑论阴甘牧此刻还不是道境。对于他而言,大小之论,皆远超其神意之限,理应无从比较。
但是他心中就莫名涌现出直觉,这一方界域,在赤陆之上!
果然……自己的“竞合之影”,并非虚幻照影一类,当年也曾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修道者;这里就是他曾经的修持地陆……只是不知道,这里是开始之地,还是结束之地?
阴甘牧本是心性沉稳之人,尤其数千载修持下来,更是令他到了心志坚韧如金刚不坏的地步。如今日这般的“大发现”以至于神思翻涌,涟漪不断,委实是数千年来所未有之事。
不知过去了多久,阴甘牧一个恍惚。
眼前景象,绕过一座孤峰之后,却是八峰连绵,相为表里。只是气机中莫名从活泼转为生涩、肃杀。
这八峰之象,赫然是他当年所凝练的“心意执着之象”。
阴甘牧心中再无疑虑。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大约算是一种“缘聚落定之所”,本来当有一种神意纵横古今、万物皆备于我的畅达感;但是此刻的阴甘牧却莫名有一种感伤,大约是因为这里的气机过于凝练肃杀的缘故。壹趣妏敩
蓦然间,阴甘牧猛地一抬头!
八峰之间,原本是空空如也;但不知何时,竟莫名多出一个人来。
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冲霄剑气笼罩天地,看似没有锋芒,但又无处不是锋芒。巍然境界,己身似乎为其完全包裹,犹如沧海之一粟。阴甘牧心中莫名战然,恍惚间生出一个念头——就算自己突破下一个暂名为“道境”的境界,也不若眼前之人千百分之一。这人忽然微微转身,望了自己一眼。
阴甘牧原本已是笃定,自己神游客界,此中人物皆不会与自己产生干涉;但是此刻却是心中一紧,好似异常确定,这个白衣人能够“看到”自己。
刹那之间,二人产生了一个微妙的交集。只是利弊如何,玄机为何,却是眼前的阴甘牧无法判明的。
好在不但是阴甘牧的神意,就连他所附着的“心意之影”也对这个白衣人极为排斥,竟是极快速的一个转折,就冲向了天地边缘。
……
碧影凝立的无名界之外。
此界尚未完全长成之前,关门之外曾立下一道榜文,说的是“心意执着之象”的种种妙法,为新成道的近道境真君所用。
如今那铭榜对称的位置,却又多出了一块铜牌。
却见南宫伯玉、费难二人,各自挥洒书写。
当中所纪录,却是勘破“宽心禅”正文的一些经验之谈。以及解此禅法、先后两个步骤的一切道术之理。
将近八百上真,以及将来可能的后来之人,必都深感其德。
只是,和星盟、散修宗门出身之人的锐意勃发不同,心禅庭诸修,却是不见了先前几日的昂扬味道。
诸如方无聚等心思明练之辈,已然在浮想联翩。
当年第一个破境近道境的,是心禅庭阴甘牧。但是启发碧影现世、奠定下一步道术的,却是星盟三泊上真和费难。如今景象可谓完全相同——算定无名界成型时间地点、乃至于提前占据的,又是心禅庭;但是第一个领悟道术的却是南玉;第一个成就道境飞升而去的铁珂;如今立下指引道传的,是费难、南玉二人。
似乎终始之功,断不能由一人独享。
费难本是在专心致志铭刻碑文,这一瞬却蓦然停笔,转身遥遥一望。
清楚可见,这“无名界”又破开了一个微小的间隙,一道气机——不,应该说是几乎是前后脚的两道气机,分别溢出直去天穹,和天上“无名星影”进一步融合。
这意味着,又有两人完成了两步功果。
费难索性停笔等候。
果然,约莫盏茶功夫之后,那间隙陡然扩大至人人都能察觉的地步,一先一后两道人影分别从不同的空间汇合于此,出界立定。
正是星盟三泊上真、心禅庭阴甘牧上真。
二人一阵张望,不需任何人指引,已然窥见并锁定了南玉、费难。sxynkj.ċöm
然后二人各自一挥衣袖,屏退了即将迎接上来的两家下属。快步上前,几乎激起风雷阵阵。如此之近的距离,就算是元婴境也是瞬息可至,如此做大可不必。从中更能见到二人“饱含期待”,几乎到了难以自持的地步。
很明显,南玉、费难入界更早,如今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更快的出界了。
阴甘牧目光如电,直接朝着费难二人所书之铭文望去。
以三泊上真与费难关系之亲密,此刻也不过稍稍目光一对,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同样观向那铭文之所载。
须臾之后。
阴甘牧却是眉头深锁。
三泊上真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良久,阴甘牧与费难目光一对,沉声道:“这两道简明步骤,但凡能够参透碑文入内之人,断无卡壳阻滞的道理;二位繁文于此,岂不是舍本逐末了?某本想与二人印证妙见,没想到二位却丝毫不曾落笔于此。”
南宫伯玉和费难目光一对。
很明显,二人领悟到了阴甘牧意之所指——他是想看看,这碑文之上是如何记载紫薇风光的?看来,二人急迫如此,几乎失态,可见他们虽已经料到了本土修士经由那一番“神游”之后会异常震动,但是还是小看了这“震动”的程度。
南宫伯玉微笑言道:“那一番妙境,于自己心中体会便好。”
三泊上真闻言一怔。
阴甘牧目光闪动,忽然道:“我等将来道境功成,飞升所指,就是这一方地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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