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其余人都被派去从住宅区的房子里拿柴火,一次一捆。黑琳娜什阿姨也在其中,就连父亲自己也来捡柴。
午后的阳光下,铜牛浑身发亮,闪着金光。众人一个接一个地放下拿来的柴捆,堆在铜牛的基座上——大多数是松木,充溢着黏黏的油脂。有人一度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而有人望着柴堆,不明白其中的含意。有人特则饶有兴趣地望着。
虽然他们长着差不多的面容。但是沈行云却没有在他们的脸上看到太多的悲悯。
大多数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古怪神情。
沈行云对此表示,十分不解。
现在的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因此也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这个人物是怎么想的。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他虽然扮演了这个人。但是在这种场景下什么都做不来,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一切。
日落前不久,父亲擦燃了火柴。火柴点亮了柴堆,很快燃起火焰。几分钟后,火舌就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篝火。烟从铜牛的鼻子里冒出,先是几缕轻烟,接着便是一股股浓烟。
整个黄昏,众人不断给火堆添柴,同时心中等待着那个少年的惨叫。但少年实在太顽强。天黑时,柴堆的热度已经让沈行云无法靠近十英尺以内。他只能站在外圈,尽量把木头朝火堆里扔。即便如此,滚烫的空气还是烤焦了他手臂上的汗毛。www.sxynkj.ċöm
直到天色全黑,铜牛的黄铜肚皮开始透出橙色光亮,他才开始尖叫。
沈行云感到一种极致的恐惧感从自己的身体里面缓缓地升腾起来。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古怪情感。
他对于面前的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心中或许只有‘敬畏’了。
但是...我可是沈行云啊。
沈行云在自己心里大喊道。
我是沈行云。帝国最杰出的科学家,最年轻的创业者,主神空间的天敌。所有轮回者的噩梦。掌握光与影之主,玩弄死亡之人。肉体的操作者。
作为这种存在,他竟然会对一个看上去平常的男人产生这种情绪?
沈行云对此表示不理解。
如果这真的是幻觉的话。那么使用者的强度一定不弱。能够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幻境中,并且产生这样的感觉....
是一个高手。
沈行云看看父亲。父亲的脸正好映着火光。
他露出了罕见的微笑。
第二天破晓时分,铜牛中仍有声响传出,大都出自牛头和脖子。沈行云觉得奇怪,仔细一看,发现牛鼻子上孔洞是真的。牛肚子里烧煤时,鼻孔就是烟道。从这个开口处进来的空气温度肯定相对低一些,是里面那个人的世界中可怜的、唯一的慰藉。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当然,这本来就是他的门类。父亲训练过他,让他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仍能继续战斗。他还吃过各种药剂、滋补品,接受过注射。跟其余人一样,他也是父亲一手造就的。因此,尽管他渴望一死,死亡却迟迟不来。m.sxynkj.ċöm
“等等....”沈行云打断自己的思绪。‘门类’是什么意思?自己这些突如其来的记忆是来自于何方?
为什么,他有些迷糊呢?
但是,当沈行云想要深入去想的时候,那种剧痛感不得不让他产生远离的念头。不得已,沈行云只得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在当前的情况上。
即便如此,到了中午,他总算不出声了。大家松了口气。可是父亲仍让大家给火堆添柴,直到天黑。他说,那个人还活着。沈行云一点也不怀疑,父亲自有办法知道。
这个家伙怎么知道?他用了什么法术?
沈行云再次停止思考。不能想,一想他就头疼欲裂。
第二天黄昏后不久,父亲才让他们停止加柴。火堆在午夜时分熄灭。第三天早晨,铜牛总算冷却到了可以打开的程度,但金属仍然滚烫。沈行云的前臂不小心擦过,立刻留下了水泡。
铜牛里面的景象倒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惨。‘青春痘’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学得都认真。他的技艺已经很强,只比父亲弱些。
一直到皮肉烧化、几乎只剩骨头,他才死去。
那位身上带着古怪气味的男孩检查了他焦黑的头颅残骸。他的手臂,因为火烤,伸得僵直,就像正在拳击。他的嘴张着,保持着最后惨叫时的口型。“他肯定去了很深的地方。”男孩对父亲说,“我能否也去,帮他找到回来的路?”
父亲摇摇头,“让他迷路好了。”
沈行云思考着他们的对话。听男孩的意思,‘青春痘’肯定在“被遗忘之地”的深处。而“被遗忘之地”是人出生前和死后的所在。不过,他之所以会在深处,究竟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死,还是因为他死得太惨?抑或……
父亲瞪着她。两人的视线对上时,父亲意味深长地朝远处瞥了一眼。沈行云顺着父亲的视线望去。那边是山顶,还有铜牛。刚才他思考的问题当然超出了他的门类。他知道了。她绝望地想,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很快,他连这个念头也抛了开去,因为父亲仍对他怒目而视。片刻之后,他决定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话说起来,他,自己的门类是什么?
不行...头好痛,没办法继续想。
直到这时,父亲才转开视线。沈行云如释重负,方才的注视仿佛沉甸甸地压着她一般。当老鹰的阴影掠过身边时,田鼠肯定也有这种感觉。
“你,过来。”父亲随意指了一个人,她站了出来。那是一位年轻的少女,长着和沈行云差不多的面孔。
那是.....自己的妹妹吗?
沈行云皱眉思索着。然而剩下的记忆已经完全斑驳。
“13号你来让他复活。把他治好。”
父亲的这句话说完,沈行云的心中升起一种明悟。是的,虽然他们长得都差不多,但是也不拥有同一个名字。
父亲称呼他们,是使用的编号。
刚才被关进里面烤的是‘1号’,自己是14号。
而13号的门类是治疗。闻言她赶紧站起,来到父亲身边。
此时的13号只在动物身上练习过复活术,最多治疗过死前痛苦较少的死者,比如被车轧死的人。“我可以试试,”她为难地看了一眼尸体,“但我……”
“认真试。”父亲语气中含着锋芒,“其他人帮忙,给她需要的东西。”
13号一整晚都在工作。有人跟她一起熬夜,沈行云和其他人则睡去了。
似乎一旦睡觉,这里的时间流动就变得十分的快速。
就好像记忆在挑选应该显示的范围。然后对其进行删减补差一样。
第四天早上沈行云醒来时,1号已经开始复原,干瘪的尸体鼓起了一点。到了下午,他的手臂和腿上已经长出了真正的皮肤。到了傍晚,他的肺部已经看得出形状了。接着是心脏,只是还没开始跳动。到了第五天,他身上几乎已经覆满了肌肉,然而肌肉仍是焦黑的。
到了第六天,他开始呻吟。13号询问父亲,能否采取些措施减轻他的痛楚。回答是肯定的。于是,她用她放在包里的某个工具碰了碰1号的前额。片刻后,1号的呻吟声轻了下来。他没有开口谢她(也许现在还没法开口),可是他没有眼皮的眼珠转动起来的时候,沈行云看到了感激。
上午九十点钟,父亲猛地推门进来。突如其来的强烈阳光让沈行云一时睁不开眼睛。父亲走到1号身边,踢醒了他。1号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动作跟从前一样快如闪电,只是稍微有点迷糊。父亲用杀手的语言对他说了几句话。沈行云还没学会这种语言。1号略一犹豫,随即双膝跪地。父亲问他话,他回答。沈行云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但1号的声调绝对谦卑,绝对恭敬。
接着,父亲对他们说:“今后,不准学习或教授非本人门类的内容。”他环视房间,“清楚了吗?明白我的话了吗?”
所有人都点点头。沈行云想,大家都真心诚意,没有例外。至少他是认真的。
他的父亲,不仅仅是这里唯一的主宰,也是所有人最敬畏的人,没有之一。沈行云想,自己的父亲,应该是有能力让所有的人臣服于他。
沈行云想喊住父亲。可是父亲并未理睬她,父亲离开了。
沈行云感觉自己身体的掌控力回来了。
他再次掌控了这具年轻的躯体。
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景色正在旋转。变化。
那是...沈行云睁大眼睛。
他现在在放置铜牛的山顶。所有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该你了14号。”父亲冷冷开口,在他面前。铜牛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散发着干燥的、令人作呕的烤肉味道。
“什么..”沈行云的表情有些痴呆。但是他没有完全的反应过来。因为他的身体自己擅自移动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紧接着直接走进了铜牛里面。
里面很黑。而且外面传来了父亲插上插销,锁上门的声音。
就像是之前杀死‘1号’时候做的那样。
这个时候,沈行云借助那微弱的光线,隐隐约约看见了这些铜牛内部的结构。
这个建筑好像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厅,内壁表面涂满了各种可怕又可憎的图案,看上去像是起源于宗教迷信的那种阴森图案。
总之,如果硬要描述的话。
沈行云称之为——充满了亵渎。
“这是怎么回事?”沈行云有些疑惑,自己代替‘1号’被关进了铜牛里面。
这是什么意思?
沈行云心里思索着,只是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结果。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幻觉的话。那么理论上施法者肯定想对我做不好的事情....”沈行云认真思索着。
“已知这种刑罚十分的恐怖,足够让所有人恐惧....甚至还在我的心中植入了关于铜牛的恐怖记忆。”
“这样是为了让我对于这个东西产生恐惧。”
“所以说...”沈行云抬头,“你想要用这玩意来消磨掉我的意志?让我放松下来。”
“是的...”沈行云点头自言自语道。一定是这样,这就是所谓对方的陷阱。自己已经完全看透了。
彻底明白了一切。
现在问题是...自己该如何破局?
沈行云心里想到。既然对方想要攻击自己的精神,意味着他对于自己的肉体没有什么办法。
也是,自己可是死神的化身,肉体强度可怕无比。不是顶尖强者用全力攻击,根本不能在自己的死神长袍造成一点伤害。
确实是这样的。
沈行云明白了。他完全明白了。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木柴敲击铜牛的声音,紧接着是火苗点燃的声音。
沈行云突然看出那牢房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先前曾注意到,墙上那些鬼怪图的轮廓虽然清晰,可色彩却显得模模糊糊。但现在这些色彩已显现出并越来越鲜明地显现出一-种令人吃惊的最光彩夺目的灿烂,这使得那些鬼怪图更显恐怖,连比我神经健全的人见了也会毛骨悚然。那些鬼怪突然间都长出了我先前不曾看见过的眼睛,现在这些可怕而又极富生气的魔眼正从四面八方瞪着我,而且都闪出一种火一般的光焰。沈行云无论如何想象也没法认为那火是我的幻觉。
幻觉!沈行云甚至连呼吸都觉得铁板烧红的气息直往他鼻孔里钻!地牢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室息的气味!那些盯着他受煎熬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种比血更浓艳的红色在那些血淋淋的恐怖画上蔓延。
那是...某种可怕的刑罚。
沈行云在一瞬间似乎感受到了曾经在这里经受折磨的人的痛苦。
他的心头升起一种古怪的情感。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他会死吗?会死吗?
开什么玩笑!
沈行云暗骂一声。
温度急剧升高,他又一次抬眼张望,浑身不由得像发疟疾似的一阵战栗。
好吧,现在的情况确实很糟糕。但是也就是这样了。
沈行云平复自己的心情。就算是在困难的情况也能怎么样呢?
管他怎么弄。自己佁然不动,就是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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