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才听说此事,也匆匆赶来了,但杨氏不让他们进屋去,兄弟仨只好眼巴巴儿地在门外头盼着、干等着郎中出来。
“夫人,这是师父做的息贲丸,专用于缓和肺积①。”郎中把一个小方盒子交给雪青:“您要切记每日按时服用,用完了就再找小人要。小人要是不说停药,您就一定不要停药,哪怕停一天也不行!”
杨氏躺在被纱幔遮蔽的床上,淡淡地问道:“上回您给我的药就是单调理不根治的,这回也是吗?”
“肺积是比肺痨还要严重的恶疾,所以……”郎中连忙改了口:“但这次的药效更好!”sxynkj.ċöm
“原先还想用咳疾瞒过那几个孩子,没想到个个都是鬼精灵,竟然自作主张地又把您请来了。”杨氏自嘲地笑了笑:“说吧,我还能活多久?”
郎中如实相告:“若以息贲丸每日调理,大概一两年。”
“不吃息贲丸呢?”
“……不出五个月。”
“我知道了。”杨氏闭上眼睛:“还请先生再替我撒个谎,别让公子们担心。”
“先生!我阿娘还好吗?”郎中出来的时候,楚材头一个问。
郎中作揖道:“公子放心,夫人只是普通的咳疾,但的确有变严重的迹象。小人已经为夫人新开了药,只要夫人按时服药,且多加休息,不久就会好起来的。”
楚材照旧看了郎中的药方,确实都是治疗咳疾的草药,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如果他们果真多想了,也算好事一桩。正巧楚材成亲,还可以为杨氏冲冲喜。
婚礼当日,府里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但这件事还是在京城里传开了,也不知是谁发放的消息,搞得不少老百姓都想来凑热闹,结果把好几条大街都堵得水泄不通,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日落西山,在梁府到耶律右丞府的迎亲路上,在两旁围观群众热烈的欢呼声下,一条长长的车队正迎着晚霞的华彩迤逦而来。行走在车队中间的,是一匹油光锃亮的高头大马,和一顶摇铃叮当的八抬大轿,马上坐着的是身穿红衣的新郎官楚材,而他身后轿里坐着的,则是被他从梁府迎回来的新娘子梁霁。
百姓们看不见梁霁,就争先恐后地去看楚材,特别是那些花红柳绿的小姑娘,几乎个个都想一睹耶律右丞府三公子的真容——如今一看,他果然生了张摄人心魄的面孔,真叫人爱不释手。
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着,楚材不仅不怯场,还主动向百姓们微笑示意,表现得平静而自然,一点儿也不紧张。
进府之后,喜娘们搀扶梁霁下轿。梁霁身着绿衣,头戴金冠,手执团扇,和下马的楚材一起走进百子帐中相对而坐。他们先剪发作结,再共饮合卺,继而跪拜天地高堂,最后同入洞房。
再后来就是已婚妇人为新人撒帐,紧接着新郎入前厅招待宾客,来来回回这么闹腾下来,待府里的宾客散尽时,天已经黑透了。
梁霁等得不耐烦,正靠在床头小憩。突然,新房的门被打开,吱呀的声音惊醒了浅睡的梁霁,她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抓过扔在一旁的团扇挡在脸上,心跳得厉害。
脚步声越来越近,梁霁的心也蹦跶得越来越快,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楚材只是轻轻坐到了她的身边,既没有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身上也没有浓浓的酒气。
梁霁躲在扇子底下,偷偷地瞄了楚材一眼。他正扶着额头倚靠在一旁,白皙的脸颊上泛着浅浅的潮红,应该是酒后微醺。
梁霁用扇子戳了戳楚材:“喂?”
“嗯?”楚材懒懒地回头,看到梁霁疑惑的表情时,他突然支起了身子,往她这边挪了一点:“噢,抱歉,我忘了。”
话音刚落,楚材就扶住了梁霁的后脑勺,闭上眼睛想要吻她。可是这样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明明已经和她的嘴唇离得那么近了,为何就是没有勇气亲上去呢?
“不好意思,我再试试。”楚材立刻远离了梁霁的脸,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再一次凑近了她。
梁霁本来是不打算说话的,只是她实在看不下去楚材这么扭捏痛苦,就试探性地问道:“这是你的本心吗?”壹趣妏敩
“什么?”
梁霁指了指他和自己的嘴:“这是你的本心吗?”
楚材连忙放开了梁霁,认真地摇了摇头。
梁霁放心地笑了笑,开门见山道:“实话告诉你吧,那天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为了让阿娘面子上过得去,才说喜欢你。其实我不喜欢你,只是欣赏你,因为我问了你会不会弹琴和跳舞,你都会,但我却不会。我既不爱读书,又不讲究三从四德,所以我们不适合。”
楚材听了这番话,好像突然醒了酒,睁大双眼道:“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梁霁点点头:“真的。”
楚材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同时他也担心起来:“话虽如此,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总不能一直僵下去吧?”
“我有个主意。”梁霁凑到楚材耳边:“婚后咱们互不干涉,先各过各的,然后再找机会和离。你觉得如何?”
楚材小声回答:“好主意。”
“那就这么定了,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梁霁握起自己的小粉拳,在楚材胸口上轻轻捶了一下:“睡觉吧!”
次日一早,楚材带着梁霁去给杨氏请安。杨氏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但还是带着笑容接见了他们。
梁霁是新媳,和楚材双双行礼之后,她主动沏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给杨氏。
杨氏掀开杯盖:“安南子?”②
梁霁答道:“楚材说您有咳疾,这安南子止咳润肺是最好的了。”
杨氏微微一笑:“你倒用心。”她一边扬手向身后托着一个小盒子的雪青示意,一边问道:“你们俩昨日相处得怎么样?”
梁霁偷偷瞄了楚材一眼:“很好。”
楚材颔首附和。
“还以为你俩处不来呢,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杨氏指了指已经走到梁霁身边的雪青:“霁儿,你瞧瞧那盒子里的东西,你喜不喜欢?”
梁霁打开盒子,里头整整齐齐地摆着六个小瓷钵,她拿起一个打开,又放在鼻尖嗅了嗅,惊喜道:“这是海棠东珠粉?”
“对。”
“这也太贵重了,母亲,您——”
“珍珠粉最能养颜,东珠研磨出的更是上品。我从前常用的,现在年纪大了用不上,给你小姑娘家好生保养保养,也是好的。”
杨氏的母族出自名门望族弘农杨氏,祖上曾出过杨玉环四姐妹,全族以出美人而闻名。
杨氏也不例外,明明年近四十,乍一看却像三十出头,正所谓儿子随母相,楚材长得标致是因为她,长得像汉人也是因为她,《洛神赋》中“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八个字,用来形容她再好不过。
梁霁问道:“如果我每天用,将来会不会也像母亲您这样,青春永驻?”
杨氏笑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婆媳俩聊胭脂水粉聊得正酣,楚材被晾在一边,就自顾自地把玩着挂在腰带上的金柄匕首。忽然肆月从外面进来,贴在楚材的耳边道:“三爷,赵公子和唐括公子来了。”
杨氏还在和梁霁聊天,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楚材瞟了她们一眼,就偷偷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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