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面有人死了,是的,今天白天巡逻的时候,前几天刚进来的一个年轻人被发现死在里面了。事后的处理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花了不少的时间,嗯,所以晚上才不得不再下去巡查一遍。”
当听到有人死了时,米夏不由的吸了一口凉气,得知死者并不是南德斯伯爵后,总算是安心的松了口气。
“厨房里只有你一个?”
“是、是、是的。”
“吃了吗?”
“哈?”
“现在,肚子饿着吧。”
“是、是的。”
“虽然感到有点抱歉,但我们不得不吧你绑起来才行。估计你要在这里一直呆到中午了,要不趁现在先吃点填填肚子?”
“不,不用了,那个,劳劳劳您费心了。”
“大概你也明白的吧,只要你别声张、闹出什么动静,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的话,我们很快就会自动消失的了。”
“明,明白了。”
或许老人是觉得少女不像是在骗他,又或是非常不想被卷进和军队有关的麻烦事里,绑绳子的时候显得十分配合,然后很老实的被关在了厨房里。
“大队长、米夏,盯着通往地下的入口。巡逻的一出来就马上把他抓起来。”
“你呢?”
“我去解决楼上的士兵。”
大队长喊住了正要离去的少女。
“在最顶层的时候小心的,那里有一口报警用的钟。即便只是响了一声,王宫那边马上就会知道。”
“知道了。”
少女头也不回的回答道,接着她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像是滑动似的登上楼梯,如同只有影子在移动一般。
大队长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对一旁的米夏说道。
“那个小姑娘,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但只要能好好利用的话,可是了不得的助力呢。”
“不,德南阁下,你不能有这种想法。一旦抱着利用的想法接近她,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我们,转身而去。”
就如同胜利女神一般。
米夏小声的最自己说着。
“我们也赶快行动起来吧,不能所有的事都交给她做。”
“好的。”
两人急忙返回通往地下牢房的入口处,将自己藏身于阴暗之中。这样一旦有人从地下上来,两人就可以马上冲过去把他抓住。
直到少女已经将楼上的士兵一个不剩的打倒,并无声无息的返回,通往地下的铁栅仍紧紧的关闭着。
在夜里,往往难以正确的把握时间的长短。可是,无论是米夏还是大队长,都觉得时间的流逝是如此的明显,漫长的足以让他们晕倒。
米夏已经不清楚这是第几次被强烈的不安所充斥了。每到此时,她都会偷偷的观察少女的情况。少女的身体纹丝不动,丝毫没有放松精神的迹象,那双绿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入口处。简直就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为了等待猎物的出现,无论过上多久,也会保持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
每当看到这里,米夏都会为自己的焦虑而感到羞愧。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小声地为自己加油,总算恢复了冷静,继续等待着巡逻人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少女终于动了,她轻轻的拉了拉女骑士的手腕。
女骑士被吓了一条,紧张的对少女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大队长。
三人屏住呼吸稍微的等了一会儿,一道黯淡的光亮,从铁栅的背后逐渐接近。
这道光亮正缓缓的向上而来。
手持烛台的两名看守穿过铁栅,小心翼翼的上好锁。似乎意外增加的巡逻让他们倍感疲惫。正当两人沿着楼梯打算返回地面时,突然几个可疑的家伙冲出来将他们围住,并被对方用剑指着。
“别动!”
看守是两个强壮的中年人,即便如此,面对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一瞬间也惊讶地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你们这些家伙,是什么人?!”
米夏针锋相对的回到:
“别管是什么人,我们只不过是想让你们再下去一趟了。”
“你说什么?”
“你们在什么主意?”
看守们不慌不忙地提出各自的问题。可能是抱着拖延时间,以期上面的同僚来救援的打算。
从黑暗中传来少女温和的声音。
“别想玩什么花招了,这座塔里,现在还能站着的只剩你们两个了。”
听到这个声音,看守们再次说不出话了。光是有人能潜入北之塔就足够让他们震惊的了,更何况,其中的两人还是女人和小孩。
不过,看守们在一瞬间就从惊讶中恢复了过来,其中一人用异常冷静的声音说道。
“以小孩子的恶作剧而言,可是有点过火了。现在的话,我们还可以当从未见过你们。也算是为了你们自己,在事情闹大之前,赶快离开吧。”
这份沉着冷静,真不愧是北之塔的看守。
米夏完全不为所动。带着严肃的表情,用力握紧指着看守们的长剑。
“南德斯伯爵的牢房在哪里?请带路。”
看守们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看着米夏。
虽然,在烛火黯淡的光线下难以看清两个看守的表情,盯着他们的米夏,背后还是不禁起了冷汗。
无法想象那是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他们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感情,犹如爬虫动物一般。
“白费功夫。”
“什么叫白费功夫!”
“想从北之塔把囚犯救出去是不可能的。劝你们还是早点放弃,赶快离去为好。”
米夏感到异常的焦躁。来这里的目的还没有达成,怎么能乖乖的回去。
可是,这两个看守果然难缠,让人无从下手。
大队长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老实的带我们去见伯爵,否则就砍了你们。”
如此试着恐吓他们,可是看守们的态度丝毫未变。
甚至,他们的嘴角还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杀了我们,你们准备怎么找到那间牢房。没有向导的话,你们一定在下面迷路然后一辈子都别想出来。如果这样也无所谓的话,就动手吧。”
面对他们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大队长和米夏愤怒地咬牙切齿。
两人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了少女。
或许有人会觉得不可思议,此时最可靠的居然是在场者中最年幼的娜诺。不过,事实正是如此。
自然,少女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
少女脸色难看的沉默着,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把拔出的剑收回腰间的剑鞘。
紧接着,少女狠狠地,给了其中一个看守一拳头。
猛吐了一口鲜血的看守作势向地板倒下,就在此时肚子狠狠的吃了一击,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
“啊——!”
这是难以承受的重创。看守按着自己的肚子,在石质的地板上痛苦的来回翻滚。
少女一言不发地按住倒在地板上的看守,很随意地抓起对方的右手,然后用力一掰。
“呀——!”
只听见一声惨叫传来。
看守的小指被掰断了。
“娜诺?!”
米夏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呼,少女却仿佛毫不在意,用生硬的语气回复道:
“接下来的事情劝你还是不要看为好。盯着点另外那个人,别让他趁机逃走了。”
“可、可是……”
“向导有一个就够了,不给这些人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不会老老实实地带路的。所以,就让这家伙当牺牲品好了。”
少女的口气听起来不怎么愉快。
“真是愚蠢啊,我们的目标只有南德斯伯爵而已。即便出了什么事情也不是你们的责任,老实的带路不就好了,非要让自己留下痛苦的回忆。因为不能太花时间,所以我会先把你的双手的手指全部掰断,继续反抗的话就继续削掉你的耳朵,割了你的鼻子,这样还不能让你老老实实的带路的话,就再一点点的剥了你的皮。只要小心一点,在你因大量出血死掉之前,可是能剥掉不少的呢。据说当一个人浑身是血的时候,身体可是会膨胀个几倍的呢。”
在一旁听着的米夏不禁脸色发白。大队长和被他用手抓着的另一个看守也咕嘟地咽了一口口水。
少女却是一直板着脸,像是有点嫌麻烦似的,用平淡的口吻继续说道。
“像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想干的啊。人血的味道一点也不好闻,一个大男人嚎啕大哭的丑态实在是让人讨厌。我的伙伴倒是对这种事情很擅长。笑嘻嘻地咔嚓一声,就把手指掰断了,再嘎查一声,胳膊也弄断了。哎呀,这样你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是吗?真头疼啊,那么把这眼珠子挖出来怎么样,正好因为想起朋友干的事情让我有点不高兴了。那家伙总是能兴致勃勃的拷问人呢。对于到了这时还不肯死心的家伙,他会按住那不断挣扎的身体,然后从身体的前端开始,一点一点的把肉撕下来然后扔到一边,最后剩下的就是一堆看不出原型的肉块。可是,对这些滴着血的肉块,他居然会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像是想要把它们吃掉一样。真是的,那家伙究竟长的是什么样的神经啊。”
面前的少女的表情,以及那一身能够任意摆布像自己这样的成年男子的怪力,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这个看守虽然只是被掰断了一根手指,可是仍全身发抖的不住地后退。
“等、请等一下!”
“我拒绝。别看这样,我们也是赌上性命潜入这里的。何况我已经说了好几遍,向导只要有一个就够了。你就作为祭品浑身是血的去死吧。自然,在那之前,我会把你身上能折断的骨头全部掰断,把脸上所有的部位都切下来。见过没有鼻子眼睛嘴巴的人脸吗?那可是相当蠢的一张脸呢。很遗憾你自己是看不到的了,不过我们会让你的朋友仔细欣赏。再怎么说,待看过你那从头到脚体无完肤的看不出人形的烂肉似的尸体之后,我想你的朋友会非常乐意为我们带路的吧。”
“我这就带路!”
看守终于忍不住地大喊了出来。从头到尾。这个少女都只不过是用例行公事般的口吻在说话,却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感。凭什么自己要搭上这样的倒霉的“差事”啊。
至此,米夏不由的发出一声感叹。就连大队长也瞪大了眼睛。老实说,这两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皱着眉毛看着少女的表演。这个少女是故意装成这幅样子,巧妙地让这个看守明白,他只是枚弃子而已。如此一来,这个看守自然会珍惜自己的性命,选择与我方合作。
即便如此,少女仍不依不饶的逼迫着对方。
“我信不过你,说不定你会把我们带到完全不同的地方去呢。”壹趣妏敩
看守拼命的摇着头。嘴里血的味道,右手和腹部的痛楚都进一步地加深了他的恐惧。
“我发誓一定把你们带到伯爵的牢房!我发誓!”
被大队长抓着的另外一名看守带着愤怒大喊着。
“你这个笨蛋!别稀里糊涂的中了这些形迹可疑的家伙们的花招!这种事情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会被严厉惩罚的!”
这话说的颇有道理,可是这充满道理的话无助于缓解同伴的空军。少女扫了那个正在怒的看守一眼,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男人,双手叉腰说道:
“他居然这么说哦。果然,看起来不先砍掉了一两条胳膊就不会老实嘛。”
这个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大骂一旁的同伴,随即告诉少女,伯爵牢房的钥匙,就在同伴的身上。
“你这个蠢货!”
另一个看守怒吼着想要组织自己的同伴,可惜晚了一步。米夏尽可能的做出一副双眼就要冒血的样子,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逼迫他把钥匙交出来。
这时候还加以拒绝的人才是真正的蠢货。
对方可以先砍了自己的脑袋,然后在从尸体上把想要的东西摸出来。还是老实把东西交出来为好,至少能保住自己的脑袋。
看守一脸不情愿的把钥匙递了过来,然后大队长也把他绑了起来。
少女把倒在地上的男人拽了起来。
“我想你也知道,我们可是很着急的,明白该怎么做了吧。”
看守按着自己的右手拼命的点着头,踉踉跄跄地朝通往地下的入口走去。
一旁的米夏手握着烛台,脸孔也因为紧张变得十分僵硬。
接下来就要进入谁也未曾见过的北之塔的地下。而且终于能见到接近一年未曾见过的那个人了。
想要告诉他的事情已经堆积如山。
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人从这个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带出去。
走下二十格的阶梯,便是第一道铁栅。看守的右手不太灵活,少女便代替他把锁打开。不过接下来还是让看守先走,他们紧跟在后面。
仅仅踏入地下通道一步,众人就感觉到湿气徒然上升了。同时,阴暗潮湿的地方特有的腐臭扑鼻而来。
让看守走在最前面,沿着地下通道,他们排成一列紧跟着前进。
让三个人并排行走的狭窄的通道与通往下方的楼梯交替出现。通道的各处的墙壁上,被挖空的地方放置着烛台,蜡烛是点着的,看起来这里有着充分的换气系统,然而还未到能将臭味也消除掉的程度。
楼梯的上行出口和下行出口是必须设置光源的。不然很有可能一脚踩空。土石制成的墙壁完全不透光。这一片毫无空隙的黑暗,仿佛贯穿了昼夜。大概,每次巡查时都会更换墙上的蜡烛吧。即便如此,还是需要带着手烛台来照亮脚下。
每当向下走过一层,大队长都会不由的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他觉得自己就像逐渐的接近地狱的最底层似的。
然后,在走过这条格外漫长的楼梯之后,终于看到另一道铁栅。
这里也是需要钥匙才能通过。
或许是平时有注油的缘故吧。这道极为粗大,有着惊人重量的铁栅渺无声息的就被打开了,在那背后,展现在众人的眼前的,就是北之塔的地下部分。据说,从未有人能活着从这里走出来。
用蜡烛稍微照亮一下前方,能看到一条曲折婉转的道路延伸出去。
估计这条道路的各处都通道反复分岔下去,有的地方是死胡同,有的地方交叉在一起。单人牢房,就设立这些通道的间隙之中。
这里简直就是一处地下的迷宫。
捅了捅看守的后辈,催促他赶快带路。他们必须尽早的找到南德斯伯爵,然而,少女诧异的表情让众人停下了脚步。
“娜诺,怎么了?”
米夏小声的问道。四周充满着毛骨悚然的气氛,让女骑士不由地降低了声音。
“闻到了一股讨厌的臭味。”
“确实我也闻到了……”
“跟刚才的不一样,是更加让人不快的,就像是生物在活着腐烂了一般的,那种恶臭。”
米夏不禁咽了咽口水。
只要注意倾听,就能隐约听见人的呻吟之声。这样的声音从不止一两处传来,而且从声音里可以清楚的明白,其中有不少精神异常的人。
一直被关押在这种昼夜变化都无法得知的地底,发疯也是难免的。
米夏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在捅看守的剑上也加了几分力气。
“别想干什么奇怪的事,直接带我们去伯爵的牢房。”
看守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们就开始在终年不见阳光的黑暗世界里极速前进。这一条令人感到不详的道路,让大队长这样的大男人都不由牙齿打颤。
湿气混杂着发霉的气味,时而令人作呕的强烈的腐臭扑鼻而来。正如少女所言,四周明显弥漫着活物在不断腐败的臭味。
被关在这个地下牢房的犯人们已经失去了正常的体味,浑身散发着恶臭。刚有一声昭显疯狂的尖叫撕破了黑暗,就听到一段难忍痛苦的呻吟毛骨悚然地在漆黑中匍匐。
米夏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如果被关进了这里,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持正常吧。
因为一边祈祷一边前进,米夏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扇镶嵌着铁栅的木门前。
“就是这儿了。”
听到这句话,米夏差点没拿住手中的烛台。她接过看守递来的钥匙,想要打开门锁,可是颤抖的双手怎么都对不准锁孔。即便如此,在门打开后,女骑士还是第一个冲了进去。
“大队长,请盯着这个人。”
少女留下这句话后,也紧跟着米夏进入了牢房。
牢房里只点着一盏小小的蜡烛,整个房间几乎被黑暗笼罩着。通道里弥漫的恶臭在这里变得更加强烈。
米夏拼命的高举着烛台企图照亮四周,可是目所能及的是空荡荡的一片。
“叔父大人!”
少女在后面拉住了慌慌张张地想要向前跑的米夏。
“危险,留意脚下。”
正如少女所说的,仔细观察后可以发现,她们所处的位置正是一处楼梯平台,向下的楼梯长长的延伸出去。
楼梯的空间相当广阔,可以轻松地让一个人走下去。
“叔父大人、叔父大人!”
米夏高举烛台拼命地呼喊着。可是四周是一片毫无间隙的浓密的黑暗,黯淡的光线所照射出的,只有石质的墙壁。
然而,突然之间,从房间的角落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谁。”
声音是如此的嘶哑、无力。
“叔父大人!”
米夏急忙把烛台向前一推。在靠近地板的地方,发现了一张似乎由于突如其来的光线而眯着眼睛的脸孔。
少女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了龙一的养父,南德斯伯爵。
因为长期的牢狱生活,这个人的身上沾满了汗水和污垢,双颊深陷,整个人消瘦且憔悴,眼睛的周围有着深陷的黑眼圈,从脸颊到下颚覆盖着一直未剃过的邋遢的胡子。
然而,在这不知何时就会熄灭的烛台的光亮下,能看到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人眼中散发的绝不屈服的光彩。
可是,这副样子离女骑士记忆中的那个人实在相差太远,米夏把自己的面孔照亮,口中的话语不由地带上了哭声。
“是我,您能看清楚吗,我是米夏啊。”
“米夏?”
伯爵一边嘟囔着,想要起身坐好,就在这时,响起了刺耳的铁锁的声音。
米夏因为与久别之人重逢而欢欣雀舞的脸上,一瞬间交杂了愤怒。
为了防止伯爵逃走,他的双手都被拷着上了锁的手枷。一想到被关进了守卫如此严密的地下牢房,却依然被严密的警戒着,米夏的心中就感到无比的愤慨。
不过,这种东西马上就能打开。米夏把手中的烛台放到一旁,单膝跪下,抓着伯爵的手用掩饰不住兴奋的口吻说道:
“叔父大人,终于、终于能见到您了。这些锁,马上就帮您打开。”
伯爵似乎还无法把握现状,惊讶中交杂着混乱。他满怀着焦虑急忙地问道:
“米夏,这究竟、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现在,外面是白天吗?”
“不,现在是深夜之中。我是为了营救叔父大人您而来的。”
伯爵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老友的女儿。
“米夏,奥克博他、你父亲怎么样了?我听说你父亲和你一起被抓了起来……”
“家父已经平安无事了,叔父大人。”
米夏看着已经憔悴的宛如别人的伯爵,赶紧把最重要的事情说了出来。
“陛下也平安无事!”
听到这个消息,伯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凹陷下去的眼眶里,双目中奇异的光彩突然的增强,他用戴着手枷,衰弱无力的双手,以难以置信地的力量抓着米夏的手腕。
“陛下他?!”
“是的,家父现在就在陛下身边。此外还有整个雷暴骑士团,现在正在向泰巴要塞进军中。”
伯爵抬头仰望着天花板,口中发出了欢喜的声音。
那或许是对神明的感谢之词吧。
“陛下非常担心叔父大人的安危。瞅准了这件事的改革派,以叔父大人的性命作为要挟,企图逼迫陛下投降。我正式为此而来的。”
这个消息让伯爵脸色大变。
消瘦憔悴的脸孔因为不详的预感而变得有些扭曲。
“莫非,米夏,你该不会是私自潜入这座塔里的吧。”
“是的。”
对此伯爵不禁发出一声呻吟。
嘶哑的声音里充满着愤怒,伯爵对年轻的女骑士大声的斥责着。
“这简直就是乱弹琴!上面可是有士兵严密地监视着这里。”
“士兵们已经一个不剩的全部被打倒了。”
“什么?”
“是这个少女带来了奇迹。”
米夏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回头看了看,决定还是把介绍的事情延后再说。这时候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详情请容我稍后说明,趁现在要赶快逃出去。陛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呢。”
然而,伯爵却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米夏。听了这些事后,我更不能从这里离开了。”
“您在说什么啊?!”
“我已经,连从这里逃出去的力量都没有了。要是在逃走的时候被发现了,只会把你也卷进来。如此一来,我才是对不起奥克博了呢。能够得知陛下平安无事,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哪有这回事!陛下接下来将面临夺回拉斯亚维的战斗。届时,叔父大人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米夏,请照一照我的脚下。”
米夏照伯爵所说的移了移烛台,然后不由地发出一声悲鸣。
这声悲鸣仿佛要撕破地下的黑暗。
在烛光下,伯爵的双足从膝盖以下几乎被烧地一片焦黑,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
这里有的不仅仅是烧伤。皮肤已经融化,烧焦了的肌肉被挖走,甚至还长满了恶疮。
米夏掩着嘴的手在不住的发抖。
在这脑袋一片浆糊之时,米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房间里弥漫着强烈的恶臭。
“正如你所看见的,别说再次拿起剑战斗了,我就连站起来走路都做不到了。”
耳边传来伯爵沉着的声音。
过于平静的言语,说话的人已经完全看清了现实。
在被关进这个地下牢房那一刻起,这个人就已经做好了觉悟。他将不可能再次看到白天的太阳,甚至连四肢健全的死去都无法做到。
米夏一下子座倒在石质的地板上,双肩在不住地颤抖。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连抬起头都做不到。
难以想象,这个人究竟收到了怎么样的对待,遭到了什么样的拷问。
当米夏终于能抬起头看着伯爵时,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
“叔父大人……”
然后伯爵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他对米夏说道:
“没有必要哭泣。我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可是,想要带着这么大一件‘货物’逃出去,未免太小看拉斯亚维城的防卫了。把我留在这儿,赶快走吧。”
“叔父大人……这种事……究竟是谁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米夏浑身颤抖地不断哭泣着。伯爵用带着手枷、不怎么灵活的手,温柔的拍着她的肩膀。
“那么,赶快走吧。能够这样与你相会,得知奥克博的平安和陛下的健康,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不巧的是,我觉得完全不够。”
接着,惊讶的伯爵就见到了声音的主人。
少女一边对伯爵身上拷问的痕迹皱了皱眉头,一边礼貌地对初次见面的人发出了问候。
“初次见面。南德斯伯爵。”
“伯爵,不管你多么不愿意,我也要把你从这牢房里带出去。接下来的决战将以拉斯亚维为敌,只要你还在这里一天,我们就没有胜算。”
“回去告诉陛下,舍弃我吧。”
“奥克博将军下面的将领们都这么说过。可是‘那一位’无法接受。”
听到这句话,伯爵不禁咂舌。
“那位大人,究竟打算任由无谓的私情驱使到什么时候啊。”
“别随便说的像是别人的事情!”
带着斩钉截铁的口气,少女走上了楼梯。
一时之间,伯爵再也无法保持那淡淡的哀愁,他睁大着眼睛向米夏询问道:
“还真是个,态度奇怪的小姑娘,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就是塞瑞坦派遣到凡间的,战神的女儿啊。”
米夏擦了擦眼泪。现在并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
摸了摸钥匙串,米夏还是找起打开伯爵手枷的钥匙。
“米夏,不用管我赶快走吧。”
“不,才不要呢。我们是为了把叔父大人就出去才来到这里的。即非如此,在见过如此残忍的酷刑后,更是一天也不能让叔父大人留在这里。”
“喂,米夏……”
“再怎么说,已经到了这里见到了叔父大人,我要是还见死不救的话,就再也没有脸去见家父了。”
面对断然决绝的女骑士,伯爵焦急的想要说些什么,这时,少女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用手抱着不知道是从哪拿来的布条。
看起来似乎是从看守的身上剥下来的。她把看守一口气脱光了,然后在从中选取了一部分能用上的柔软的布料。
少女小心地把布料撕开,皱着眉头的看了看伯爵散发着腐臭的双足,然后立刻麻利的用布带包扎了起来。
“钥匙找到了吗?米夏。”
“不行,怎么都对不上。真的是在这串钥匙上吗?”
少女用一脸嫌麻烦的表情站了起来。
“让一下,我把它弄坏。”
话音刚落,少女就先把手枷和墙壁相连锁头砍断。接着,她把刀刃差劲固定伯爵双手的木框之中,轻巧地将它打开。
然后,她让伯爵靠着墙壁勉勉强强地站起来,用像自己的后背倒下的方式将他背了起来。
“这,这实在是……”
“好啦,这点重量没什么。”
“可是,带上我的话,你们也逃不掉的。”
“虽然不想对受伤的人这么说话,可是你要还说这种不知所谓的话,我就把你打晕了再用适当的方式运出去。”
这句话,让伯爵瘦弱憔悴的脸上浮现难掩的惊讶。
少女则因为背起的身体是如此之轻,不由地切了一声。
在这种状态下,这个人居然还能一脸平常的说着话。在这具身体里,几乎感觉不到生物应有的活力。
半年的牢狱生活和接连不断的拷问,已经将伯爵身体里的生机和活力一点不剩的夺走了。
依靠着坚韧的精神,伯爵没有流露一丝的痛苦,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柔弱,言行举止都和原来没有区别。
然而,这绝不是能够乐观看待的情况。一瞬间,少女若有所悟。时间,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走出牢房,呆在外面的大队长向伯爵敬了一个礼。被少女背着的伯爵见到站在那里的大男人,有些惊讶地确认道:
“在那的,是德南队长?”
“是!承蒙您记得,在下感到不胜荣幸!”
“这些客套话以后再说,该走了哦。”
一旁,几乎赤裸的看守在不住的发抖。
因为他有一只手不太灵活,所以没办法穿回被脱下来衣服。
然而,少女毫不同情的催促他赶快带路。
“这点小伤,和双脚被烧焦的人的痛楚一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少女说话的口气中,带着几分毛骨悚然的味道。
看守颤抖的越发厉害,他赶紧地跑到最前面,领着众人返回入口处。
在确认了出路后,少女将看守留在了地下的沟渠了,然后用钥匙把铁栅锁上。
“偶尔在这里过上一晚也不错嘛,这样你多半就能理解犯人们的心情了。”
登上楼梯,穿过了地下通道,终于回到地面上的众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被绑在石质地板上的看守,为了重获自由,正在奋力的挣扎的样子。
少女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看守,
“人我就带走了。”
扔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众人离开了北之塔。
走出塔外,四周仍处在深夜的重重帷幕之下。
少女背上的南德斯伯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抬头望着夜空喃喃自语。
“太美了……”
“嗯?”
“总觉得自己犹如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夜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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