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壹趣妏敩
第二百八十三章童养夫番外（六）
雨后的马球场格外湿滑。
穆明珠与齐云几乎是并肩步入赛场。她没有看向四周沸腾的人群，而是转头望向身边的少年。在他乌黑如墨的发间，缠绕着一只丹红的绸带,此时迎风招展，如铺在夜空中的一枝红梅，风姿绰约。
从前跟在她身边的那个漂亮小孩,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了俊美的少年。
“看什么呢？”萧渊凑到穆明珠身边来,往她眼前打了个响指,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只看到一洗如碧的天空,笑道：“临上场发呆,不怕给你表哥打个落花流水吗？”
穆明珠回过神来，撇嘴道：“就凭他？”不是她瞧不起穆武,而是这位表哥实在莽撞有余而灵巧不足，纵然天生健壮,打马球到底不是只凭力气的玩意儿。
她扭头看向高处看台的方向，隐约可见母皇朱红的袍服。
这一场马球赛，母皇在看着。
她要赢。
“你看。”萧渊拿胳膊肘捅了捅她,要她看向对面牵马入场的穆武，低声道：“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穆武停在十数步外，正盯着穆明珠打量。
微风拂动穆明珠身上装饰性的丝绦,愈发显得她那鹅黄色的骑射服紧身鲜嫩。
穆武眯眼盯着，发觉这个公主表妹已是少女,胸口隐约可见还未长成的曲线。
穆明珠厌恶穆武的视线，不愿多看,扭头哼了一声,对萧渊道：“场上分高低。”
齐云安静走在穆明珠与萧渊身后,在入场时，截住了穆武的步伐，将穆武阻隔在了自己身后。
穆武被齐云所阻，动作不够快，没能跟穆明珠说话，只能恶狠狠等着齐云的背影，骂道：“狗东西！”
齐云连一个眼神都不曾分给他。
这场马球赛也算是精彩纷呈，最终以平局结束。
穆明珠擦着汗水，不忿道：“若不是裁判偏着他们队，他们必输无疑。”她仰头望向远处的高台，颇有些懊丧不能将胜利捧给母皇看。
萧渊安慰道：“想开点，毕竟对面是你二哥组织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岂能叫他们输了？”
齐云不知何时走到穆明珠身边来——或者说他一直就在穆明珠身边，递上了一方洁净的手帕。
穆明珠微微一愣，低头看一眼素白的手帕，又抬头看一眼少年运动后绯红的脸，然后接过来擦汗。她嗅到手帕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皂角的香气，又像是茉莉花的香气，也许隐约还有少年身上的气息……穆明珠想到这里，正在出汗的脸越发热起来，手帕按在脸上一时忘了挪动。
萧渊随意扫视周边，至穆明珠处一顿，仔细看了她一眼，笑道：“脸怎么红得这样厉害？可见是累坏了，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穆明珠匆忙收了手帕，不敢这会儿再看齐云，佯怒道：“看什么太医？本殿好着呐！瞧不起谁呀！”
萧渊笑着走开。
万众瞩目下，近在咫尺处，只剩了穆明珠与齐云二人。
穆明珠在齐云面前一向话多，此时却觉场上人声嘈杂，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口中却选不出一择合适的话题来。
“给臣吧。”齐云忽然低声道。
穆明珠愣一愣，抬头看他一眼，才明白指的是她手中被绞作一团的手帕。
可这是她用过的……
不对，她跟齐云什么时候在乎过手帕是不是她用过的？
穆明珠还没想明白，下意识把手帕递过去，看他修长的手指拢住手帕——恰有一点淡淡的湿痕，是擦过她脸上汗珠的地方。
她脸上“轰”的又烧起来。
齐云见她一直低头安静，颇感诧异，不时歪头看她两眼，见她红着脸时时看他指间的手帕，隐约有种猜测，却又不敢相信，耳根也滚烫起来。
“臣回去会洗净的……”话一出口，他便知道弄巧成拙，却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握着手帕的手指蜷缩起来，不只是耳根，整个身体都像是燃烧着。
穆明珠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窘迫，反倒“噗嗤”一声笑出来。
“公主殿下，齐郎君，陛下召见众人上前说话呢。”宫人从高台上迎出来。
穆明珠这才意识到，她方才竟没有想到母皇——或者说没有陷在未能赢得这场比赛的消沉情绪中。
方才比赛，穆明珠自己身在场中察觉不到，皇帝穆桢稳坐高台之上，却很明显看出攻防之间齐云对公主的回护关切。
对于皇帝来说，少年情窦初开的模样实在太容易看破。
“这倒是有趣。”皇帝穆桢摩挲着手指，看公主与齐云并肩走来，远远望去也真是一对璧人。
当下人多，不及细说。
皇帝穆桢也只是如常勉励了众人几句，只叮嘱齐云，要他回宫后再单独去一趟思政殿。
穆明珠没有旁的理由留在皇帝身边，随着众人退下，在高台左侧遇见了先生萧负雪。
她有些惊喜，笑道：“先生今日也在吗？本殿竟不知。”
萧负雪温和一笑，道：“殿下场上风采不凡。”
穆明珠先是笑，继而有些懊丧，叹气道：“可惜没赢。”
萧负雪道：“场上的输赢当不得真。”
显然他也明白其中的水分。
穆明珠重又高兴起来，眨着明亮的眼睛，明知故问道：“那在先生心中，是谁输谁赢呢？”
萧负雪失笑，道：“人皆有私心，臣也不能免俗。”
穆明珠笑眯了眼睛。
忽然一阵风从她身边掠过，又止住。
齐云停下脚步，冲着萧负雪一拱手，回首对穆明珠道：“殿下不回宫吗？陛下要起驾了！”
穆明珠忙跟着他向外走去，途中向萧负雪挥手作别，笑道：“明日课上见。”
齐云冲出数步，待到心口燥痛的感觉沉下去，这才放缓脚步来到穆明珠身后。sxynkj.ċöm
他盯着热情洋溢向萧负雪作别的公主殿下，眸色阴郁，忽然控制不住般伸手出去，牵住了她在半空中乱晃的手。
穆明珠愣住。
齐云已经牵着她的手垂下来，松开了手指，强行绷着面色道：“看错了——臣以为有只蜜蜂，怕殿下给它蜇伤……”
穆明珠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目之所及哪里来的蜜蜂？
少年手指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她手背上。
被蜜蜂爬过会不会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想着，感到手背切实痒了起来，在少年目光下，却又不好去碰被他握过的手背。
穆明珠罕见地没有吭声，低头跟在他身边往场外走去，趁人不注意，将手背在腰间蹭了蹭。
齐云垂眸看到她的动作，心头一跳，喉头火辣辣的，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又垂手下去，几乎与她手臂挨着。
众宫人簇拥着王子皇孙往场外走，人潮拥挤，无人在意两人。
金色的衣袖与黑色的衣袖几乎挨蹭在一处，两人走动间，手背若有似无轻蹭着，却是谁都没有先挪开手。
恍惚间，齐云仿佛又看到了公主殿内的那幅字画，浓桃艳李，蜂飞蝶绕，正值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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