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静淞看着脚底下冒着森冷白气的悬崖,深吸了一口气。
她刚从那个甬道中出来,面临的就是这么个情况。
前边无路,只有一道鬼斧神工劈出来的峡谷。在那之上,且有着一条一望无际,往上蜿蜒着的山道。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眼前的这条山道比巴蜀山道还要崎岖。
堪堪只是在石壁上凿出来了一方下脚之地。
秋静淞查看了半天地形,发现就只有这条路走之后,才在做足准备后硬着头皮踩上了石道。
她把后背紧紧地贴在身后的墙壁上,脚踏上石道上后脚尖还空出去了半截。
实在是太窄了。
腰腹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疼,好处是每一次抽疼都能让秋静淞的精神更加清醒。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着,表情严肃虔诚地像个登山道人。
山道上的石壁很冷,秋静淞挨久了,忍不住发了一个喷嚏。
就是这轻微的动作让她差点掉了下去。
她死死地抠住身后的石头,抓的指头都要破了。
天堂与地狱,只在如今的瞬间。
秋静淞又吸了口气,等腿脚的抽搐停止后继续往前。
在秋静淞快要登上这片山道的瞬间,有一抹神魂直接撞进了她的身体。
秋静淞只感觉到身体寒气愈重。
而被锁在功德珠中的阿季却有其他不一样的感受。
他自从不能凝出身形后,神智也一直迷迷糊糊的。
他能够感知到秋静淞遇到了危险,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正难受着呢,突然身体一松。
阿季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屋子,脑袋有些发蒙。
这里是哪里?
他又有身体了?
阿季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控制着他们松开,握拳,松开,继续握拳。
这是他的身体吗?
阿季起身,比了一下距离,判断出这具身体的身高与他无异。
他又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上面绣着的麒麟衔兰纹案,似乎比他原来穿的还要精致。
不知道自己遇到什么的阿季捂住脸,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算什么?
他对周围房间的摆件布置一点儿也不熟悉,但是他能看得出来,这里应该还是皇宫。
阿季不知道透着光亮的外面有什么,他在这种不确定下,选择留在原地,伺机而动。
然而好像有人并不想让他做出这种“坐以待毙”的选择。
他看到他自己动了起来。
阿季再想握拳就发现自己已然不能了。
他失去了控制身体的机会。
他看到自己慢悠悠的走着,姿态与父皇如出一辙。一出屋门,就有内侍宫女给他请安:“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控制不了身体的阿季听到自己应了一声。
阿季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是哪朝哪代的太子?
他又听到“自己”
说话了:“四皇子在哪儿了?不是说马上过来吗?”
他语气威严,还带着些许不耐。
太监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脸色,惴惴不安地回答:“回禀殿下,四皇子已经入了宫门,马上就到了。”
“阿季”冷哼了一声,甩袖又坐了回去。壹趣妏敩
这并不是什么有仪态的坐法,但远看着,就是让人挑不出错误来。
阿季也隐隐感受到,这位太子定是一位聪慧过人,颇受爱戴,且有自己主见的人。
他自己其实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就是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
他作为太子,在这个王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谁敢忤逆他?
等了半晌,那位让他等得心里窝火的四皇子终于来了。
“给太子殿下请安。”四皇子一进屋,礼还没行齐全,太子劈头盖脸的呵斥就伴随着一盏茶盅摔了过来:“不知所谓的东西,让孤等你这么久,真当孤是什么富贵闲人不成?”
这位四皇子看起来比这位太子年长许多,但面对迎面而来的呵斥,他却是大气都不敢出,连解释也不好多说:“太子息怒,太子息怒,事出有因,便原谅则个一次吧。”
太子看到四皇子小心赔不是,脸色微霁,“行了。看到你这张脸就让人生厌。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神神秘秘的。”
四皇子陪完小心,谄媚一笑,侧身请出一位人来:“太子殿下,具体的东西,便由苍王世子来为您解释吧。”
太子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苍王世子眉毛一挑。
这位世子剑眉星目,四肢修长有力,端得是一表人才。
只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苍王府上到底有什么作为。
他撑着头,思考了半刻,“苍王不是我族直系吧?”
苍王世子不卑不亢地向太子回话,“禀太子殿下,吾为季氏之子。”
“嗯。”太子点了点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发出一声嗤笑:“没听说过。”
阿季心里却一跳。
季氏?
还是苍王?
他虽然已经忘记自家祖宗发际前的封号爵位,但是现在这等情况看来,站在他面前的莫非就是季氏的老祖宗?
阿季心中惊疑不定的同时,这位苍王世子已经开始向太子献礼了。
那是一对被关在竹筒中的蛐蛐儿。
高傲自大的太子殿下显然很懂其中之道,他一看到这两只蛐蛐儿,眼睛就有些移不开了。
“好个奴才,这东西你在哪里弄来的?”
阿季看得清楚,那位苍王世子在听到自己被叫做“奴才”时,脸色十分扭曲。
同时,他低下头,语气谦和的回话:“这两只将军是吾三年前所养,吾带着他们征战各地,然而今年两位将军却像是生病了一般,再也不负以往生机。吾听闻太子殿下极通此道,一时情急,便央求四皇子斗胆见太子点下赞一面,望您大发慈悲,救救两位将军。”
太子拿着根禾穗逗弄着两只活蹦乱跳的蛐蛐儿,兴趣盎然头也不抬,“孤瞧着你这两位将军病得不轻啊,给孤看,怕是要在孤这儿待个三五年。”
苍王世子一听,脸上露出急切的喜意:“只要能救两位将军,就是太子爷留个七八年也行。”
太子吹了个口哨,顺口骂道:“真是个蠢材,蛐蛐儿哪能活那么久?”
苍王世子听了,脸色又是一变,“太子殿下说得是。”
四皇子在旁边尴尬的陪笑,“殿下……”
“住嘴,让你吭声了?”太子翻了个白眼,将两人都骂闭嘴后,他蒙起自己一只眼睛,开始专心致志地斗蛐蛐儿玩。
两只蛐蛐儿很快就打起来了。
“打的好,打的好……”
太子殿下笑出了声,还时不时地鼓掌为其中一只斗意旺盛的蛐蛐儿呐喊助威。
“对,就是这样,打他打他!”
苍王世子和四皇子等了大半个时辰,太子才施施然地把东西收起来。
他表情倨傲地瞥了他们一眼,点头道:“你们俩个还行吧,来人,奉茶。”
一只蛐蛐儿不仅换到了太子宫里的茶水,还有一块随意出入内宫的令牌。
“以后进宫见孤,直接拿着这个便是。没得平白无故浪费时间,还让孤等你们。”
苍王世子俯首称是。
阿季看到现在,已然明白过来,他看到的就是这位太子殿下的人生。
他的耳边甚至开始有画外音:“就是这样,我因为贪玩,让苍王世子用两只蛐蛐儿就达到了他随意进宫的目的。”
“引狼入室啊。”
这声叹息仿佛在他耳边,又仿佛隔得十分遥远。
阿季正四下回望找着,眼前的景象又突然一花。
他自己倒在地上,本来华丽的宫室乱糟糟地颓成一片。
本来自持身份形象的太子骑在一个人的身上,疯了一般的掐着他的脖子。
阿季眨着眼睛仔细看了,赫然发现这人就是刚才见过的四皇子。
场景突然惊悚!
被吓到的阿季往后一退,就有十八九个宫人从他身体里穿过去,哭喊着要去把太子殿下拉下来:
“殿下,殿下息怒啊。”
“殿下快些停手吧,陛下马上就要来了。”
“殿下不可啊,这是四皇子殿下啊。”
然而已经接近疯魔的太子殿下如何听得见这些人说话?他本来不大的手正在疯狂用力,他像是把手下活人的脖颈当成禽畜的脖颈,誓必要将其掐断。
“给我去死,去死”
这句话就像是什么魔咒一般,被太子殿下车轱辘一般来回转着从嘴里说出来。
他身下的四皇子已经呼吸困难地翻起了白眼。
按理说太子比四皇子年纪要小,是摁不住这么个成年人的。然而也不知道是四皇身体太废还是太子吃了什么,他就是能牢牢地禁锢住四皇子,让其不得动弹。
周围宫人的百般阻拦也没有挽留住四皇子的性命他最终还是被太子掐死了。
感受到他不再反抗,也没有了呼吸,太子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阿季这回又听到他耳边的那个声音在说:“姓季的使些下流手段,让刚被父皇训斥的孤亲手杀掉了四哥。”
姓季的?是那位老祖宗吗?
阿季心里惊骇莫名,年前的景象又蓦然一转。
宫殿还是那个宫殿只是更加乱了。
还是有那种一人在下一人在上的姿势只不过主角变成了太子殿下和苍王世子。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太子殿下破口大骂,喉咙都喊破音了。
掐着他的嘴正灌着什么东西的苍王世子露出疯狂的笑容:“你不是生来觉得只有自己高贵,因为是太子所以能够一直高高在上吗?现在怎么落到我手里了?你骂谁是奴才?在本王看来,你才是狗奴才!”
那种黑糊糊的,散发着诡异味道的药被太子尽数饮下。
没一会儿,他就开始七窍流血。
太子摸着自己的脸,厉声尖叫:“为什么,为什么!”
苍王世子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也大笑道:“哈哈哈……成功了,我成功了!”
太子不敢说话了,因为他每次开口,嘴里都会吐出一大口血块。
到后来,他不是被毒毒死的,反而是这些血液堵住了他的口鼻,让他窒息而亡。
那位苍王世子,一脸痛快的看着太子殿下的尸体,喃喃自语:“赵国的江山,也该轮到我季氏来坐坐了。”
他脸上的笑容,和某时程婧疯起来如出一辙。
阿季被吓得后退一步。
他心里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之前出现过的声音又开始了:“你们季氏就是强盗,就是畜生!明明血统肮脏,偏偏还要霸占江山。可惜孤为了成为灵仙,不得不依附于你们。”
这回声音就像是贴在他的耳边。
“这小丫头身上还有你这个东西是孤没有想到的,现在就让孤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阿季睁大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头晕目眩。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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