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静淞过书院那个回廊的时候,前头正好有几个同学在打闹。
“世有冯郎,绝世无双……”
一个人高举着信笺大声读者,后面有几个人跟在后面追。他们跑过来,一回头,看到秋静淞后,嘻嘻哈哈地指着她说:“诶诶诶,冯郎来了。”
秋静淞对此等情景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停下步子,转身就想从例外一条路走。
偏偏那人调侃之心不减,硬要跟上来取笑,“诶,冯郎,你别走啊。”
有个人跳到廊道外头,超过秋静淞后翻进来堵在她的前头,“自从上次祭春大典,冯二啊,你的美貌被百姓们口口相传。如今连我家中寄来的家书里都有亲人问你一句:冯郎可安?”
他这句话刚落,后面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说来忘记问了,今日冯郎你可安否?”
秋静淞被前后夹击,实在是没路走了。无法,她只好双手交叠一揖到底:“诸位仁兄,便饶过小弟吧。”
“行了行了。”方才拿着信笺大声朗读的同学带头挥手解围,只是嘴里仍旧不忘取笑:“今日能得冯郎一礼,足矣足矣。”
秋静淞叹了口气,得他们笑哈哈地一哄而散,站在良久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世有冯郎,绝世无双。
秋静淞从这片园子里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胡君骁一脸愤恨地回头。
秋静淞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皱着眉有些不解。
“其实他这样盯着你已经有几天了。”旁边传来的声音,正是并肩和孙余走来的赵雅姜说出的。
秋静淞看到他们二人,因为不是很熟还是拱手做礼,“赵兄,孙兄。”
赵雅姜坦然受了,孙余却不敢怠慢,连忙还礼。
秋静淞放下手后,问:“赵兄方才何出此言?”
“只是觉得你这个人不错才跟你说这些的,你爱信不信。”赵雅姜这人向来有些嘴硬心软,“不管哪个家族都有害虫,你也不要觉得只要是士族弟子就皆为光明磊落了。你最近大出风头,总会有人眼红的。恰好胡君骁那人心里没数,说不准一直以为自己全天下最美,今日你赶在他之前盛名天下,我又看到他跟了你好些天了,你觉得他会不会是在耍什么手段呢?”
秋静淞垂下眼心里琢磨着,笑着没说话。
赵雅姜看着她,“哼”了一声:“我没别的要求,要是你想整他,记得喊我看戏就行。”
秋静淞眉眼一弯,笑道:“赵兄何出此言?”
“我自认看人不会失误。”赵雅姜上下打量了秋静淞一遍说:“你这人,长得就不是良善之辈。你,杀过人吧?”
他身边的孙余这时才面色一急,拉了他一下,语气中带着责备告诫:“弄溪。”
赵雅姜皱着眉不是很高兴的鼓起了脸颊,“我就是猜猜嘛。”
“那赵兄大概猜错了。”秋静淞不动声色,咳了两声,仍旧笑脸相待:“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呢。”
赵雅姜一脸不信,“这话你就骗骗傻子吧。”
秋静淞笑了笑,转头看着孙余,“听说林兄提起过,孙兄对政法之道似乎颇有见地。”
孙余谦虚道:“家父也曾做过一县之长。余今日所得之心得,不过是幼年所见所闻罢了。”
秋静淞道:“我上次与山长谈棋时,也曾听他评价过,说如今书院中学子,庶族寒门中多有品德兼优者。”
“那也不一定说的就是孙余啊。”赵雅姜脸上突然有些防备。“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有别的事,先不说了。”他看了秋静淞两眼,拉着孙余的手转身就走。
秋静淞把手背到身后,看着他们加快速度走远。
隐隐约约,她还能听到孙余在问:
“弄溪,你有别的事要做吗?”
“你真是个呆子,没听出来冯放在套我们的话吗?”
“是吗?可我觉得冯兄人很好啊。”
“呸。你是没看到他骂人的时候,明显一肚子坏水。”
秋静淞忍不住低头笑了两声。
笑完她想到赵雅姜的话,其实仔细想来并无道理。
胡君骁那个人……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秋静淞回去后琢磨了一下,从第二天上课时就开始咳嗽。
正好这时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山上虽然花开得晚,但仍旧有好此物的学生托人从山下带上来。她便有好几次,故意躲得远远的。
她做得很明显,有同学看到后就忍不住问了:“冯二,你这是在躲我还是躲桃花啊?”
秋静淞看胡君骁也看过来,连忙满脸歉意地拱手道歉:“实在是抱歉。我……我从小碰到桃花就会浑身起红疹子,脸上也是。”
那位同学信以为真,可惜之余也觉得可怕,“啊?那你岂不是……真不敢想象你这么漂亮的脸上,长满红疹是什么样子。”
胡君骁没忍住,多嘴奚落道:“会丑成怪物吧?”
秋静淞只是低头,装出不想提的样子。
杜游也信以为真,连忙驱散那些正在赏花的同学:“你们离远一点离远一点,我侄儿的脸现在成了咱们崇明书院的招牌,不能有事的。”
他的说法实在有趣,引得其他同学大笑连连的同时也一个个自觉的把花拿出去了。
又过了两日。这天,秋静淞回房时发现自己桌上的东西好像被人动过。她没惊动人,四下看了看,打开衣柜时一大堆桃花从里面撒出来,溅了她一身。
花实在是太多了,她没忍住,打了好几声喷嚏。
杜游刚好这时如约来找秋静淞,看到胡君骁躲在窗前偷看,气得拧着眉喊了一声:“胡君骁,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关,跟你有什么关系?”胡君骁慌慌张张地起身,推开杜游跑走时,脸上的笑容简直要把他涂的脂粉挤成褶子。
杜游小声嘀咕了一声怕不是这人有毛病,进房间后看到秋静淞正拿捡起一地的桃花拿长巾收着,下意识地就是一声尖叫,“啊哪里来的桃花!”
他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拉起秋静淞,“你这倒霉孩子,还不离远一点,生疹子了怎么办?”
“嘘。”秋静淞把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他小声:“世叔,我没事,生疹子的事是我诓胡君骁的呢。”
杜游瞪着眼睛,把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捋清楚后,没忍住打了她一下,“你啊,心眼怎么这么多?”
“马马虎虎啦。”秋静淞笑着低头继续拣花。
“何必浪费功夫?把尚锦叫来直接扫出去可不是好些?”杜游说是这么说,看了一会儿后,还是蹲下来帮忙一起捡。
“这么多品相好看的桃花,扔了怪可惜的。”秋静淞是想着,“我把它拿到食味居去,让那里的糕点师傅把他们做成桃花糕。”
杜游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然后呢?可以给我吃吗?”
“世叔你这次就先忍忍吧。”
秋静淞第二天把做好的桃花糕放到了胡君骁的座位上。
上课时,姗姗来迟的胡君骁看到秋静淞好好地端坐在课桌上,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后来又打开桌上的食盒,看清楚里面的桃花糕后……
他又惊又怕,十分心虚地去看秋静淞,却不想对方正好回头,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知道他想使坏了!他根本就不会起疹子,他是故意诈他的!
胡君骁的心里一直在想着这三句话,导致一上午的课都没上好。下课后,他又因为心虚,等沈涌出去后直接埋头横冲直撞。
他正好就撞到了林说。
只不过林说身体健壮,下盘又稳,倒在地上的反而成了胡君骁。
他的后背被嗑得生疼,想也不想,指着林说就骂:“你这个丑八怪,人丑就算了,心还这么恶毒……你居然故意挡我的路?”
被人暗地里评价了很多次“长得丑”的林说这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明说。他心里也是无语了,按秋静淞和辛同舒的说法,他就是长得黑了点没错啊。
秋静淞亲口说过的:“小时候第一次见你时,我就觉得大哥你很有风度气质的。”
嗯,不是很明白这群士族到底是怎么判断别人美丑的。他决定还是只相信自家兄弟审美的好。
林说决定不要把胡君骁的胡说当话听,他看也不看这个无礼的人,“明明是你自己走路没看路。”
“还敢狡辩,真没礼数,不过是个平民出身……”胡君骁吸着冷气爬起来,回头看到秋静淞还在盯着他看,又是一阵心虚,龇牙咧嘴的就跑了。
杜游这是忿忿不平地走到秋静淞身边说:“胡君骁要仪态没仪态,要体态没体态,居然好意思说林说丑?”
秋静淞也觉得不爽,她想着,突然有了法子,“世叔,你想不想知道胡君骁没擦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想啊想啊。”杜游睁大眼睛,就差跳起来了。
吃过午饭后,秋静淞和杜游爬上了来上课的学子必定会经过的塔楼。
胡君骁人缘不好,向来是一个人走。杜游站在一旁把风,一看到胡君骁过来就连忙朝秋静淞打手势。
秋静淞看着下面,在胡君骁出现时直接把一桶水倒了下去。
突然从天而降瓢泼大雨,胡君骁整个人都是懵的。等他看到别处都是干的,就自己这里湿了后,立马抬头。
那时楼上的秋静淞和杜游早跑了。
等着看好戏的赵雅姜这时担任了主要的输出火力。他看着被一桶水冲净铅华的胡君骁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胡君骁你是哪里来的脸说林说丑的?明明你比他还黑的。”
其实围上来的同学看了胡君骁也是忍不住笑:“胡兄,原来这就是你要敷粉的原因啊?”
“啧啧啧,胡兄,你脸上怎么还有坑呢?是生过痘留下来的印子吗?”
“耶,别说,还有麻子呢,这个难道是天花吗?”
林说刚好这时来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同学们拉着说:“林兄,林兄,现在我们知道我们错了,原来你真的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你没印子。”
“还没麻子。”
林说抬头,看着捂着脸放声尖叫的胡君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你们不准笑了!”
“不准看不准看!”
胡君骁歇斯底里地,推开人直接跑舍楼的方向跑。
跟秋静淞躲在远处的杜游没忍住“嘿嘿”一笑,“谁叫他平日不积德,活该出事墙倒众人推。”
笑话看够了,秋静淞怕山长和夫子会找来,赶紧带着杜游又偷偷摸摸地换地方。
这天,胡君骁没来上课。
第二天他竟然直接退学走了。
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的杜游想着,又觉得理所应当,“嗯……他是不是觉得没脸呆下去了?”
秋静淞深以为然,“有可能。”
总之,少了这么个人,曾经被他得罪过的同学都觉得日子会从此顺遂舒心。
又是一个月的休假日,这天,杜游仍旧拉着秋静淞去临烟渚。
只是刚进门没多久,老鸨就追了上来,“杜公子,冯公子。”
杜游回头看了她一眼,脚下却没停,“妈妈,你不用这么热情,我就是去找芦洲的。”
“哎哟,杜公子。”老鸨好不容易追上他们,喘了一大口气后说:“杜公子,杜公子您听我说啊,芦洲不在了。”
杜游皱着眉立马回头,“不在了?什么叫不在了?”
老鸨眼睛晃了晃,又立马笑道:“芦洲被人赎走啦。”
“赎走了?她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个?”杜游可不相信这个说辞,“你是不是逼芦洲接客了?”他找了一个理由,一想就觉得很有可能,连忙快步跑着冲去芦洲的房间。
“芦洲,芦洲!”
他心急火燎地推开门,却发现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一些柜子桌案,都被蒙了起来。
像是真的没有人住过这里一样。
杜游还以为自己进错门了,连忙又退出去看。
秋静淞和老鸨这时也到了。老鸨看着杜游,说:“杜公子,您看,我没骗你吧?”
秋静淞站在外面看了看,问出最关键的问题:“给出身教司坊的女子赎身,会很容易吗?”
老鸨甩着帕子回答,尽量简化,“只要手续足,我肯签字,那就绝对没问题啊。”
杜游仍旧不敢置信,他又问了一遍:“既然要从良,那为何芦洲从未跟我提过呢?她还没有与我告别呢。”
老鸨把早就想好的说辞道出来:“杜公子,您只不过是芦洲众多恩客的其中之一。您就算对她再好,有些话她也不该对您说啊。”sxynkj.ċöm
杜游吸了口气,心里很是难受。
老鸨说的信誓旦旦,他的心态便也发生了转变,没有刚才那样怀疑了。他看着老鸨,问了最后一遍:“芦洲真走了?”
老鸨点头,“真的。”
杜游垂下头,瞬间没了兴致。好歹他还记挂着秋静淞,便问她说:“放儿,你要不要去找玉人姑娘?”
秋静淞还没说话呢,老鸨捂着帕子就哭出了声:“冯公子,我还没有跟您说这件事呢。您以后怕是见不到玉人了,那孩子傻,她在上个月,从楼顶跳下去,自裁了。”
本来心就有些戚戚然地秋静淞被彻底地惊到,握住老鸨的手就是一拉:“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樱十又,雾生,落叶秋华,还有最近的无忧,壹贰叁,djxjj的评论!么么哒,帮大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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