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只猫曾经害得……”
钟可欣几乎脱口而出,却被陆屹楠轻咳了一声打断,“小墨说得不错,怕是可欣记错了。我的印象里,可情虽然养过猫,但跟上次那只小野猫却是完全不同的。”
钟可情不由垂下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邪笑。
她知道陆屹楠的死穴,有关他妹妹的死,他始终是不愿多提的。钟可情故意那样急钟可欣,无法就是引她往枪口上撞!
“好!就不说那只猫!那地下室囚禁的事情,你要怎么解释?!”钟可欣目光灼灼地盯着钟可情,“你一定是知道我们曾经对可情做过什么,才会有同样的手法报复我们!”
钟可情身子一颤,像是吓了一跳,目光彷徨地望着陆屹楠,怔怔问出声,“屹楠,大表姐在说些什么?你们曾经对可情表姐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吗?什么地下室囚禁,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陆屹楠一副风雨欲来的表情,随手就拾起桌面上的玻璃杯,扔在钟可欣面前,砸得粉碎:“你今天的话太多了!小墨身体不好,需要安静地休息,回东郊去吧!”
钟可情知道,陆屹楠最害怕的便是别人将他的丑事赤裸裸地说出来,钟可欣便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又犯了大忌!
殷氏上前一步,劝道:“陆先生,你就相信大小姐一次吧,大小姐也是为你好。”
陆屹楠冷眸一挑,横瞪向殷氏:“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你主子神志不清,还不快送她回东郊歇着?!”
“陆先生……”
“下人就该做下人该做的事,如果连该做的事都不做了,我陆家为什么还要养着你?!”陆屹楠句句相逼,就是要将她主仆二人的话堵死在肚子里。
“哎!”殷氏长叹了一声,只得拉起钟可情道,“大小姐,陆先生需要冷静一下,我们还是先回东郊吧!”
钟可欣不甘心,死赖着,“不,我不走。除非那个小贱人离开陆家,否则我都不会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害屹楠!”
钟可情一脸为难地望向陆屹楠,目光灼灼,“你看到了吗?在这个家里头,是谁在逼我,你看出来了吗?”
陆屹楠深吸了一口气,直接下了最后通牒,“钟可欣,我最后再说一次,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请你从我面前消失,永远别再出现!”
“屹楠!不要,不要这样!我求求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钟可欣苦苦哀求,却得不到回应。
钟可情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心里暗自道:钟可欣,你总算尝到那种被最心爱的人背叛的感觉了!
殷氏只陆屹楠已经怒火中烧,不敢再有得罪,连忙拉着钟可欣出了家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便只剩下钟可情和陆屹楠蓦然站着。
钟可情的胸口还在流血,而方才还急着要给她包扎的陆屹楠,却陷入了沉思,干愣着没有任何动作。
他忽然转过身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穿人心似地盯着钟可情,声音喑哑:“小墨,你不能骗我。”
钟可情垂下眼帘,看来他还是动摇了。
“我欺骗过很多人,可欣、童谣,甚至包括你可情表姐,但我从未欺骗过你。”陆屹楠霍然握住了她的双肩,“如果哪一天我发现你欺骗了我,我一定会毁掉你的!”
钟可情的一颗心沉到了底,再抬起头的时候,双目之中再无波澜。她缓缓举起右手三只手指来,指天道:“我若是欺骗了你,我心甘情愿被你毁掉!”
“好……好好!”两个人对视了半分钟左右,陆屹楠突然轻笑出声,“我相信你。”
“光相信有什么用?”钟可情吐气如兰,一脸淡然地望着陆屹楠,“我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我想我们需要更为深入地交流。比如……”
“比如什么?”陆屹楠一愣。
钟可情神情自若地吐出四个字:“开、花、结、果。”
陆屹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你的意思是,愿意把自己交给我了吗?”
钟可情冷着脸瞪回去,“你当我们季家的女儿是什么?”
陆屹楠随即反应过来,眉头一皱:“你是说,结婚?”
“不愿意么?”钟可情倒不是真的想跟他结婚,只是季老太太的最后通牒都下了,若是不结婚,她已经找不到借口继续在陆家住下去了。
“当然愿意。只是……”陆屹楠面露为难,分明就是一副不想结婚的样子。
钟可情恍惚间脑海中闪过同样的画面,这样的话,他似乎也对她说过。当初,她与陆屹楠交往多年,钟家爸妈始终不太满意这桩婚事,但是钟可情年幼无知,很多次给他暗示,陆屹楠当时的反应好像也是现在这般。淡淡的,冷冷的,敷衍的样子……他似乎还在隐瞒着什么。
“如果你觉得工作更重要的话,我可以等。”钟可情咬了咬唇,退了一步,怕把他逼得太急。
陆屹楠没有给任何答复,只是笑了笑,“这件事待会儿再说,我先帮你换药。才刚做完手术,不能一直站着,坐下休息会儿吧。”
陆屹楠一整晚都没有再提结婚的事,似乎很抗拒。
沈让很快就要被判刑,钟可情心中担忧,便试探着问道:“沈医生的事……”
陆屹楠叹了一口气,一脸惆怅地望着她,“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
钟可情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他会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于是率先发问道:“我记得心脏的事,你跟我说是你安排的,怎么变成沈医生了呢?”
陆屹楠下颚绷紧,扯了扯唇角道:“原本是我负责的,心脏配型也早就做好了,对方因为车祸变成植物人,早在两年前就签过器官捐献协议,用他的心脏,本来是合法的。但是就在手术前一天,家属发现他的中指动了,有生命迹象了,家属舍不得放弃,便拒绝了心脏捐献……”
钟可情呆住,陆屹楠说得太诚恳,以至于她分不清是真是假。
“我本来是想通知你延后手术,但是这个时候沈医生找到了我,告诉我已经有了合适的心脏,要我继续手术。”陆屹楠叹了口气,“当时我并不知道那颗心脏有问题,也是等警察来了,我才醒悟过来的。”
“沈医生不是那样的人……”钟可情恍惚间摇了摇头。
陆屹楠握紧了她的双肩,劝慰道:“小墨,你太善良了,外面的人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就算是这样,沈医生一定是因为想要救我才会犯错。”钟可情抬起一双轻灵的眼眸,凄楚可怜地望着陆屹楠,“屹楠,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见死不救……我们帮帮他吧。他一个人呆在警察局,我却好吃好睡,我内心不安。”
“小墨,你真是太傻了。沈让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陷我于不义!他利用我对你的感情,知道我一定会手术,然后报警,让警察当场抓我!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心外科主任的位置!”陆屹楠眸光一闪,双瞳犹如夜间的野鹰,狠厉决绝,“若不是我手中握有他的把柄,你以为他会轻易去自首么?!”
钟可情眸中精光一闪,看来沈让确实是被陆屹楠给威胁了。
“什么把柄?”钟可情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眸。
陆屹楠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这都要感谢你可情表姐。”
钟可情的眉头皱成一团,根本不明白他话中含义。
陆屹楠便拥着她道:“好了好了!别再纠结于沈让的事了,反正现在他已经伏法,不会再妨碍我们了。”
“可是……”
“别可是了,再可是刚刚炖好的汤都要凉了。”陆屹楠抱着哄着,想着法子把事情压过去。
钟可情不好再多问,只能默默地喝汤。
第二天,钟可情在陆屹楠出门后,又悄悄去了警局。
“季小姐,沈先生让我劝你回去。”看守的警察面色尴尬道。
沈让避而不见,一心等着坐牢,这让钟可情更加心烦。她瞪了那警察一眼,沉声道:“你就跟他说,他如果不见我,我就不吃不喝,等到他见我为止!”
“季小姐,这……”对方很是为难。
钟可情便静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从容自若道:“我若是饿死在警察局,那你们警察局也可以借机出名一把了。”
“别别别,求你了,我一定请他出来,就是押也给你押出来!”
钟可情闻言,唇角这才溢出一丝笑意。
沈让明显憔悴了许多,原本白净的脸上长了胡茬,多了几分粗犷的味道。平日里看他,也只是气势凌人,现在看他,倒真有几分江洋大盗的感觉了。
钟可情开门见山,“你有什么把柄在陆屹楠手上,告诉我,我帮你拿回来——”
沈让满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随即开口道,“没什么把柄,你别白费力气了,牢是我要坐的,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陆屹楠说了,他说要感谢我,否则他降不住你!”钟可情痛苦地抱头,双眸之中隐隐泛着血丝,“我想了一整晚,我也想不到是什么把柄,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想补救,我不想再欠你了。”
沈让叹了口气,“就算你知道了,也没有办法补救。”
“那你就决定赖在牢里了?!”钟可情气得瞪红了眼睛。
沈让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一二十年的光阴,在他看来都是无所谓的事。
钟可情“啪”得一下重重甩开电话,厉斥道:“爱呆多久呆多久,我再也不管你了!”
流光医院心外科。
护士小胡捧着一捧千纸鹤和一大盒荧光星星往屋里走,许是面前的东西太多了,挡住了去路,一个不留神就跟一堵厚厚的胸膛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陆屹楠一脸抱歉,而后弯下身子去帮她捡洒在地上的东西。
小胡是谢舜名组里的护士,与陆屹楠向来进水不犯河水,突然间把东西洒了,心里自然是不满的,便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这地上脏兮兮的,纸鹤都脏了,谢医生一定不满意……真是烦人!”
陆屹楠微微一愣,抬眸问道:“谢医生要这些纸鹤和星星做什么?”
“谁知道呢?花了大价钱让院里的护士姐妹们帮忙叠,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他办公室都快堆成小山了。”小胡许是叠得烦了,一脸不爽,“多半是谈恋爱了,打算告白吧!”
“呵。”陆屹楠轻哼了一声,“没听说谢医生有女朋友啊。”
护士小胡一脸惊讶,“陆医生难道不知道么?前阵子,院里头有同事看到,谢医生和季医生在办公室……”小胡用手指碰了碰,比划道,“波波。”
陆屹楠浑身一震,一脸的难以置信。
小胡愣了愣,“陆屹楠,你怎么了?没事吧?我可是看了《mtd》的杂志报导,知道你和季医生其实不是同居关系才说的。”
陆屹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
小胡接着道:“前阵子还有同时看到季医生出入谢医生的居所,夜不归宿呢!”
陆屹楠抿了抿唇,强自镇定道:“原来是这样。我只是小墨的家庭医生,并不清楚这些。”
小胡将地上收拾干净,“我忙去了,陆医生以后走路的时候多注意一些!”
“好。”陆屹楠看似温润地笑了笑。
回到办公室,李院长便给他发来了一份关于护士改编的邮件,其中提到s市分部护士人手紧缺,需要从总部调配一些过去。
陆屹楠想也没想便推荐了护士小胡。
半个小时之后,护士小胡就接到了人事调动通知,薄薄的一张a4纸就像是通往地狱的门票,毫不留情地扔在她面前。
流光医院有多个分部,总部是最大的肥肉,而s市分部就如同恶心的鸡屁股,最乱最脏,病人多到发疯,但治愈率却很低很低。简单一点说就是八个字:加班无限,奖金不见。
童谣将周报交到陆屹楠手中的时候,忍不住感概了一句:“小胡真可怜,不经意间得罪了大咖,却到现在都不知道。不就是撞了你一下么,你至于么?”
陆屹楠抬头淡望了她一眼,避开小胡的事不说,严肃道:“事情虽然过去了,但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该处理掉的人想办法处理掉,留着心烦。”
“我做事,你放心。”童谣默默退了出去。
隔壁办公室里,沈组的一群精英群龙无首,连接病人的心思都没有。
为首的丁宁最为烦心,她眉头拧成一团,手中的病人资料几乎被揉到扭曲,“我跟了老大这么多年,他从没做过糊涂事,我相信他的清白!”
“我看是有人故意借着老大炒作,想拉高自己的身价!”
“不错!说什么老大设计嫁祸陆屹楠,这也太搞笑了!陆屹楠跟老大是一个级别的人么?老大有必要针对他么?”有人跟着附和。
“如果说老大是为了地位名分,那他留在市人医不就好了,在市人医想要什么职位没有?市人医虽然没有流光医院发展快,但它毕竟在公立医院,是铁饭碗,说出去更有面子。”
丁宁眸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心里一慌,在沈让的办公桌上摸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他抽屉的钥匙,打开右侧第一个抽屉,翻开重重文件,终于在最底下翻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季子墨,是当初他为她做阑尾割除手术结束的时候,她翻弄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拍下的。后来沈让也不知是怎么看到这张照片的,就从她这里要了过去。
她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我猜,老大是因为她才进流光的。”丁宁指着照片上的人,一脸认真地说道。
站在她身侧的医院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惊讶地捂着嘴道:“这不是季医生么?难道老大他……”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大门从外而内被推开,钟可情一脸淡然地站在他们面前。
丁宁没有一皱,警惕地盯着她,问道:“你来做什么?”
钟可情朝着他们深深一拜,“我为了沈医生的事而来。”
大约是同性相斥,丁宁对钟可情是有敌意的。
避开一众医生,她们单独相见,钟可情便恳求道:“我想知道,沈医生最害怕的是什么东西?最受制于人的是什么……”m.sxynkj.ċöm
丁宁怔愣片刻,冷着脸反问道:“你跟他私交那么好,他难道就没告诉过你么?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钟可情一脸失望,心中焦虑不安,险些摔倒。
丁宁见她唇色惨白,知她身体不太舒服,便连忙扶着她进了休息室,咬唇道:“你既然休了年假,就好好在家呆着,别跑来跑去。沈医生是什么样的人,他要是无罪,他自然有办法出来,不需要你为他奔走——”
钟可情无奈地摇头,丁宁并不知其中关键。
丁宁冷哼了一声,“我去通知陆医生,让他送你回去。”
“别……”
钟可情不想让陆屹楠知道,可丁宁坚持,她也阻止不了。sxynkj.ċöm
不过十分钟时间,陆屹楠就匆匆赶来休息室,满面严肃地望着她,冷声道:“小墨,你身体不好,就应该在家休息,没事跑来这里做什么?”
钟可情怔怔张大了口,无从解释。
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爱一旦结冰,一切都很平静,泪水一旦流尽,只剩决心……”熟悉而特别的铃声当着陆屹楠的面响起,钟可情浑身一震,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这时谢舜名的来电提示,不用于其他所有人。
钟可情接了电话,尴尬地“嗯”了两声,连忙挂掉。
陆屹楠面上喜怒难辨,只是冷冰冰地问道:“谢医生找你,有什么事?”
钟可情唇色苍白,怔怔开口,“麒麟病了,发高烧,想要见我,他约我三点钟去河西的星湖广场见面,带我去见麒麟。”
陆屹楠的眸子渐深,回想起早上护士小胡对他说的话,还有那满地的千纸鹤和星星,隐约猜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手表,轻咳了一声,淡然道:“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去吧。”
钟可情吓了一跳,连忙推脱,“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呵……呵呵……”陆屹楠轻袅笑出声来,“我今天听人讲了个故事。”
钟可情目光一沉:“什么故事?”
陆屹楠便道,“关于你和谢医生的故事。”
钟可情眉头皱成一团,忙解释道:“一传十十传百,早就变了味了。我和谢医生只是普通朋友,没什么特别的故事。”
“既然是普通朋友,那我更要送你过去了。”陆屹楠目光坚定,“眼见为实。”
钟可情劝阻不了陆屹楠,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叹道:“也好,免得你多想。”
谢舜名挂了电话,一脸愠怒,一个人生着闷气。
他原以为那丫头会很担心麒麟的病,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可她的反应却是如此冷淡,只是低低了哼了两声而已。
他突然有点心烦意乱起来,总觉得今天的安排未必会像安律师说得那样顺利。
三点整,谢舜名早早就驱车来到星湖广场,在广场中央等了有半个多小时,才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进入他的视线。
钟可情让陆屹楠留在车里,独自一个人下了车。
谢舜名没有穿白大褂,似乎并不是从医院出来的。他西装革履,一贯肆意的他突然间穿得极其讲究,像是重要场合见面,严肃认真到了极致。
“麒麟怎么样了?”钟可情巡视一圈,愣愣地望着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从这里去你家,明明绕远了。”
谢舜名眸光清冷,双目异常坚定:“麒麟没有病,我只是找个借口,约你出来而已。”
钟可情咬了咬唇,眉头一皱,单手指了指身后,暗示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有什么事你快点说,我怕我朋友等得急。”
谢舜名可不是傻子,一眼就认出了陆屹楠的车。
他轻哼出声,“你可以让你朋友先走。因为……我可能要耽误你很长一段时间。”
“嗯?”钟可情怔怔望着他。
谢舜名单手点了点她的眉心,宠溺道:“傻瓜,求婚当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敷衍了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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