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萧的院子里,疯道人被张朔堵在墙角,卷缩成团,看起来特别可怜。
江怀站在门口,叹了口气道:“九阳,你别逼他了。”
张朔怒声道:“他装傻,明明他刚刚就有办法的。”
疯道人连忙声辩道:“我刚刚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让我去扎针不是要我去杀人吗?”
张朔冷笑道:“有我在旁边看着的,你杀人还是救人我怎么会不知?”
疯道人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我不管,总之我不记得了,你不要逼我。”
张朔捏紧拳头要去揍他,被江怀给拦住了。
江怀捏了捏他的手,暗暗示意。
张朔无法,只得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江怀看了一眼缩头缩颈的疯道人,淡淡道:“你疯得可真是时候。”
说着,也走了。
疯道人站起来,抖了抖一身的寒意。他一边猫着身子往暖和的房间去,一边低斥道:“两个小兔崽子,恐吓我是吧?你们给我记住了,好好记住了,老子迟早要讨回来了。”
他说完,一进房间便“嘭”的一声把房间门关上,随后上锁。
他看也不看榻上那个昏迷着的杨姑,打了个哈欠就在罗汉床上睡下了。
院外,静静注视着灯影的张朔不甘心,一拳砸在院墙上。
“我真想把他拎出来,扔出去。”
江怀站在张朔的身边,轻轻道:“走吧,我们出去说。”
等走出去,张朔道:“你想说什么?”
江怀道:“不管他是真疯还是假疯,你逼他是没有用的。”
“他既然肯医治,那一定就会有下一次,我们现在唯有耐心等着。”
说着,他定定地望着张朔道:“让下人们伺候杨姑,你跟我搬进大将军府长住。你若想来看杨姑,便悄悄地来,不要打搅他。”
“我倒是很想看看,他做这一切究竟为何?”
张朔看着江怀,十分认真道:“我好像误会你了,这个疯道人与我们先前结交的疯道人是有些不同。他不仅更疯了,而且言行举止透着古怪,我根本看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江怀道:“我相信嘉雯是重生的,那么反过来看,疯道人便不叫疯道人,应该叫世外高人才对。否则一个活在凡尘俗事中的疯子,又怎么会知道重生之事?”
“关于杨姑的事,你心急也无用,毕竟这些日子你能试的办法都试了,不都毫无起色吗?”
江怀不说还好,一说张朔更丧。
他无力道:“你说得对,我心急也无用。”
江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师父说过,无论你是谁,有着怎样的身世,你在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是他的徒弟。”
张朔勉强笑了笑,淡淡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们回大将军府吧。”
“刚好,我也答应了嘉雯要回去的。”
……
白若瑾送庞嘉雯回去的时候,看见庞嘉雯用手指时不时拨动着手腕上的金镯子,上面的红宝石闪闪发光,她看起来很喜欢。
他突然驻足,忍不住唤她的名字:“嘉雯……”
庞嘉雯回头,眼眸含笑,问道:“怎么了?”
白若瑾提着灯笼的手紧了紧,白玉手串突然滑下来,他捏着那五层玉莲花来回摩挲着,出声道:“我也有礼物想送给你。”
庞嘉雯眼眸一亮,当即道:“是吗?在哪里呢?”
白若瑾静静地望着她,有些紧张道:“在我房里。”
庞嘉雯诧异地望着他。
白若瑾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是真的在我房里。”www.sxynkj.ċöm
“要不你等等我,我这就去拿。”
他说着,将提着的灯笼塞进庞嘉雯的手里。
庞嘉雯忍不住笑了笑,拉住他道:“没关系,我跟你去拿。”
白若瑾迟疑道:“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没有诚意?”
庞嘉雯点头:“是有一点。”
白若瑾当即道:“那算了,还是我先送你回去,到时候我再去取。”sxynkj.ċöm
庞嘉雯没有理会他,依旧朝他住的院落走,边走边道:“什么时候准备的?怎么挑在这个时候告诉我?”
白若瑾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用手指拨动了庞嘉雯戴的金镯子,轻声道:“这是小舅舅送给你的……”
庞嘉雯看着白若瑾闷闷不乐的样子,突然回过味来,揶揄道:“这可就是你的错了。我都知道把庚帖带着,你怎么不知道把礼物给带着的?”
“爹爹把师父给我的镯子说成是替你给的定礼,也只是不想落了你的面子。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嫌弃?”
白若瑾握住庞嘉雯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
庞嘉雯感觉到他那心跳如擂鼓,咚咚有力,忍不住抬头看他。
却见白若瑾目光低垂,对上她的视线道:“我不敢嫌弃,我也十分感激小舅舅。可我还是想让你戴上我送给你的礼物,这样你看到它们的时候就会想到我,不会想到别人。”
他口中那个别人,意有所指。
庞嘉雯的心里不太舒服,她想解释,但张了张口,却发现还不如沉默呢。
毕竟,这样的事情并不需要争论,它的意义在他们各自的心里,并不在于事实如何?
庞嘉雯顺从道:“可以,我都听你的。”
白若瑾握着她紧了紧,情不自禁地低头想要亲吻她。
在他气息逐渐靠近的时候,庞嘉雯躲了一下。
她错开脸,白若瑾的吻便从她的耳畔擦过,落了空。
白若瑾眼中的失落显而易见,他轻轻搂着她,眸色暗沉。
庞嘉雯轻轻回抱了他一下,小声道:“我们走吧。”
白若瑾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往前,这一路,他们没再说话。
……
他们已经走得很远了,提着的灯笼也看不见一点光。
张朔从院墙下的圆形拱门处走出来,遥遥地看着远处道:“若瑾可真敏锐,就是做法有点气人。”
江怀慢慢走进来,淡淡道:“人之常情,以己度人,何必计较。”
张朔回头望着夜色中的江怀,一身青色衣衫,长身玉立,孤寂冷肃,永远不争不抢。
他要护谁,不需要那个人回报,更不需要那个人知晓。
他就是这样,从来只做自己想做的,看似冷冷清清,实则最诚挚不过。
张朔不忍,只是叹了一句:“都是你们家的孩子,你都不计较了,我还能说什么?”
江怀笑了笑,在夜色中大步往前……
他不在乎白若瑾的态度如何,因为换了是他,只怕比白若瑾更加过分,都不会让那对镯子有机会戴到庞嘉雯的手上去。
他只是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涨涨的,泛着不知名的疼。
白若瑾曾跟他说过,庞嘉雯喜欢一个人极是偏爱,当时他嗤之以鼻。
可是现在他知道了,庞嘉雯的确如此。
倘若家宴上的那些举止都可以说是小孩心性,那么在白若瑾暗示她取下镯子的时候,她明明很喜欢的首饰,却愿意为了白若瑾选择顺从。
他不信她的心里没有挣扎过,也不信他这个师父在她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但若是都敌不过白若瑾的一句话。那他不是应该笑一笑,置若罔闻,又能干什么呢?
人性本就复杂,既然在乎了就免不了会失落,这种感觉还会伴随他很久很久,他只有适应了,才能不露出一丁点的异样。
张朔为他愤懑,却不知作为长者,他们的肩膀本就要厚重些。
而他心里那点疼痛,便更加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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