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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风呼啦一声涌进屋里,容离垂在肩上的头发飞扬如墨,华夙收手时无意扯到了她的发梢,根根发丝往素白的手指上一绕,莫名旖旎。
容离的头发被扯了个正着,发根一阵酥麻,半个身就的气血直往脖颈上涌。她猛地站起身,袖口却扫着了桌上的胭脂盒。
胭脂盒轱辘声滚下桌,还未摔及地面,就被一阵风托了起来,慢腾腾回到了桌上。
这是……华夙的术法。
华夙跟无事鬼一样收回手,神色闲然自得,“小心些。”
容离退了几步,朝床榻走去,把藏在枕下的竹笔拿了出来,小心收进了袖袋里。
片刻,小芙端着粥从屋外进来,讶异问道:“姑娘,你怎一个人在屋里,要是、要是……”
容离揣着竹笔,微微摇头:“大白日的,总不会时时都闹鬼。”
小芙连忙放下托盘,哪敢把话说完,小声道:“方才我在庖屋见到了白柳,白柳是端着药回来的,那药似乎是府医所开,姑娘不是……不喝的么。”
容离轻咳了两声,瞧见那药碗还捧在剥皮鬼的手里,小芙是瞧不见那剥皮鬼的,可若是往花盆那边看去,她定会看见个飘在半空的碗。
小芙眸光飘忽,往梳妆台那边也瞄了一眼,硬是没找到药碗。
容离又假模假样地咳了起来,捏起了粥勺道:“这粥里放了什么?”
小芙这才收敛了眸光,“切了些姜和肉沫。”
站在窗前的华夙转过身,素白的手从黑袍下探出,指尖微微一扬,花格月洞门上那帘子的束绳随即松开。
薄帘垂及地面,挡住了其后的花架,自然也掩住了剥皮鬼手里的药碗。
“兰院里两位夫人知道昨夜的事了么?”容离轻着声问。
小芙瞧见帘子垂落,嘀咕了一句:“这风怎这么大。”
她转而又颔首,“两位夫人一大早便到老爷那去了,也不、不知是从哪传出去的,竟有人说兰院闹鬼是因姑娘搬回来了。”
容离低头往瓷勺吹了两下,才把粥含进了嘴里,“还说什么?”
小芙犹豫了一阵才开口:“还说姑娘冤魂缠身,只有竹院镇得住这等阴气,若是姑娘能搬回竹院,两位夫人住的这院子定能平平安安的。”
“今儿日头怎样?”容离往那稀碎的窗棂外看。
小芙答道:“艳阳正好,难得不是阴天,只是风大了些。”
“一会将椅子搬到外边,我是该晒晒太阳了。”容离又吃了一口粥,咽下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顺道将我那棺材也搬出去,省得在屋里放霉了。”
小芙愣了一瞬,“屋外风大,若是将姑娘吹病了,府里定又要传些晦气的话了。”壹趣妏敩
“我去哪儿不晦气?”容离眼一抬,似笑非笑的,模样柔柔弱弱,好似无可奈何,只得黯然神伤。
她吃完了粥,把碗往桌子里侧推了一下,捏着帕子轻抹唇角,问道:“爹可是请了两位大师过来?”
“是。”小芙点点头,“回来的时候听说那二位已经到府外了。”
“那便将我的椅子拿出去,你叫上院里的小厮去搬棺材,快一些,晚了这天晷一沉,可就晾不到了。”容离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推开门,被这寒风吹得险些站不稳。
华夙站在屋内,未跟着一块儿出去,在日华照进屋里时,还略微侧身避开了,好似……见不得光。
鬼物见不得光委实正常,可如吊死鬼那般的还能吊在树下受风吹雨淋,为何她一个这么厉害的大鬼,却要避开?
容离敛了眸光,属实不解,等着小芙搬来了椅子,往上一躺便不动了。
华夙是没有出屋,却站到了门后,“你是嫌阳寿太长?”
她模样长得艳,若是将掩住脸面的黑绸布拉下,那锐利凌冽的模样定和毒蛇一样,连说话也不留情面,话少归少,却俱是不中听的。
容离没说话,两根手指搓了一下裙子,小芙还没走远,此时开口无异于自言自语。
过会,小芙走到了院门外,叫上两个小厮进了那用来放置杂物的厢房。
容离见小芙和那两个小厮进了屋,才轻声道:“不嫌长,可吹吹冷风应当也不至于减寿。”
厢房的门大敞着,过了一阵,小厮扛着棺材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棺材用的是顶好的金丝楠木,其上刻了许多繁复的花纹,一看就是富人家用的。
两个小厮怕得不得了,抬起棺来浑身都在抖,闷着声问:“小芙姑娘,放哪儿呢?”
小芙回头朝自家姑娘看去,问道:“姑娘,放哪儿?”
“就放你们站着的这块地。”容离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朝地上指了指。
小厮忙不迭放下棺材,朝容离躬了一下身,飞快地跑出了院子。
容离眨了眨眼,见下人避她如蛇蝎也不恼。她怎么也没想到,原只是想让府中人误以为她被冤魂缠身,哪料到,身边还真的来了只大鬼。
“不敬主,你倒是能忍。”华夙淡声开口。
容离压着唇角,模样柔弱可怜。
小芙走到她跟前,弯腰道:“姑娘,放好了。”
容离颔首,“给我拿个袖炉来。”
小芙连忙进屋,将袖炉燃好了给自家姑娘拿出来。
华夙就站在门中间,比小芙要高上大半个头,纤细而高挑,好似遗世独立,胜似鬼仙。
小芙哪看得见这鬼,捧着手炉匆匆从她身上穿了过去,在穿过时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喷嚏道:“怎忽然那么冷。”
容离转过头,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懵了一瞬,这才知晓,似乎只她碰得到这鬼物。
华夙哪会解释,她连话都不乐意多说,狭长的眼微微一抬,朝院门看去,淡声道:“来人了。”
果不其然,容长亭带着一个和尚一个道士进了屋,当真不怕三清和如来当场撕破脸。
容离原还躺着不动,在容长亭进院子时,便趔趄着要下地,吓得小芙连忙去扶。
容长亭面色骤变,着急道:“怎不在屋里呆着,出来作甚!”
容离微喘着气,抬臂掩起了唇,轻咳了一声道:“离儿身上阴气重,将三娘四娘给吓着了,今儿日头好,便出来晒晒,好能将这周身阴气给散去。”
蒙芫跟在容长亭身后,猛地敛起眼底那胜似想将人千刀万剐的眸光。
风吹得狠,容离的面色越发苍白,柔弱得好似只余下一缕气息。
华夙眸光寒凉地打量起容长亭请来的和尚和道士,缓缓扯下了遮面的绸布,殷红的唇一张,吹出了一股乌黑的鬼气。
那黑烟好似长爪,先朝和尚的脸面招呼了过去,转而又朝那道士的脖颈上抓了一圈。
和尚和道士俱未察觉,两人还在争辩这院子究竟是哪处犯了煞。
华夙抬手一勾,将鬼气收了回去,淡声道:“你这装模作样的本事,当真一套一套的,和这坑蒙拐骗的和尚道士不分伯仲。”
容离闷咳了几声,咳得侧颊泛红,眸光往旁一斜,像偷腥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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