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趣文学 > 言情小说 > 续命 > 第 126 章 第 1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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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马车本就不是木头做的,寻常人若是撞上来,马车定纹丝不动,可来的显然不是寻常人。

  底下好似有什么东西拱了上来,硬生生将车顶至半空,车辕蓦地一倾,就跟挂在了悬崖上。

  容离歪着身,慌忙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马车离地足足有十尺高,看也看不出底下是个什么玩意。

  嘎吱一声,脚边的木板好似被什么东西捅破了,那玩意儿还在吱吱声穿过木料往上钻。

  容离着急朝华夙看去,“这来的是什么东西?”

  华夙紧皱眉头,猛一踏足,正钻着木板的东西便缩回地底,连带着被顶至半空的马车也咚一声跌了下去,就跟要散架一般。

  那一震,容离头晕身疼,险些被颠出车舆,幸而被华夙揽紧了。

  华夙一声不吭地垂视着脚边,“鬼藤。”

  容离是知道藤萝鬼的,先前那萝瑕可不就是藤萝化的鬼么,可萝瑕明明已经死了。

  华夙猜出她所想,“不是萝瑕,以妖入鬼的不少,萝瑕被我吞了魂魄,怎还能活。”

  隐约中,好似有泥土簌簌作响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在泥下钻。

  钻了一阵,泥下又静了下来。

  墨画的马夫无动于衷,又挥起了鞭子,前边的马挨了一鞭便嘚嘚声跑了起来。

  马车驶出原地,容离小心翼翼探头往外看,只见后边的泥被翻捣了一大片,面上的土略微湿润,果真有什么东西钻出来了?

  “不必管它?”容离坐了回去,惴惴不安道。

  华夙没吭声,跟打拍子一般轻拍着腿,看似怡然自得,只是眉头依旧是皱着的。

  容离朝她身上贴,把垂在身侧的香囊给捂紧了。

  “怕?”华夙侧头看她,紧皱的眉头随之一松。

  容离无甚气力地摇头,轻声道:“身上乏。”

  为什么这么乏,华夙想必清楚得不得了,罪魁祸首可不就是她。

  华夙倒是冷静,面色变都没有变,眼悄悄斜向了另一边,嘴里恨恨地说:“谁让你激我。”

  容离自个儿先红了脸,耳廓沾了桃粉,将病色给遮下去了点儿,“我并非激你,你莫要多想,我可都道过歉了,也立过誓了。”

  “你那誓可莫要乱发。”华夙眸色沉沉。

  容离本忘了这事,经她一提点,顿时记起来了,“你还未说,我那劫到底是什么劫。”

  华夙哼了一声,还是不回答。

  容离只好抠着指甲玩儿,小声说:“不说就不说,我历的劫我还不能知道了?”

  华夙甚是别扭,明明冷着一张脸,眸光却时不时往别处甩,目光很是飘忽,“你会知道那是什么劫,不必我说,你也会知道。”

  容离讷讷,“可我渡这劫有什么用,是渡了劫就能重登仙途了么?”

  华夙一愣,左右摇摆的目光好似僵住了,过了一阵才冷着声说:“不错,重登仙途应当就能入九天,听闻九天是个好地方。”

  在那些话本和市井传闻里,天上可是住神仙的地方,能不是好地方吗。

  容离竟从华夙那淡漠的眼里看出了一丝落寞来,这鬼本来只是皱眉冷脸,如今眼底映上了点儿失落。

  连半点气焰也不剩了,虽不是失魂落魄,可面色却变得不大好看。

  容离抿了一下唇,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细一琢磨才琢磨出不对。她身子本就乏,顺势倚在了华夙身上,慢声道:“我不想登什么仙途,你说我这劫若是度了,能不能不登那仙途?”

  “那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你脸上你不捡?”华夙直勾勾看她。

  容离摇头,“若当真砸我脸上,我定要被砸傻,哪还惦记着捡什么馅饼,掉地上的我可不要,沾了泥尘的,我捡起来做什么。”

  华夙眼里噙着的那点儿落寞未散,现下不光没被讨好,反倒还生起气来,眼底就跟烧了一把火一样,唇抿得紧紧的,气得有点厉害。

  容离不知她又生的哪门子气,这鬼肚子里装的怕不是墨,而是气吧。她软着身偎依,微微扬着头去亲这鬼的下颌,“别生气了,我不登什么仙途,跟你去苍冥城不好么。”

  “你赖着我,不为自己做打算。”华夙冷着声。

  容离又碰了一下她的下颌,试探般说:“那我去当神仙?”

  华夙冷声:“你去。”

  容离一看她这模样就笑了,“你看,我当神仙你不乐意,不当神仙你也不乐意,你不要我赖着你,那我就要去赖别人了。”

  “你敢!”华夙眼都瞪直了,狭长的凤眼里果真有火,一簇簇烧得正艳。

  容离登时又明白了,画祟里装着的怕不只是墨,还有醋。

  “我不赖别人,就光赖你,我赖着你可不就是为自己做打算了,你如今这么厉害,跟着你还能吃不上饭不成?”容离细声细气地说。

  华夙轻轻哼了一声,“不会让你连饭都吃不上。”

  “就知你好。”容离将脸埋在她的肩上,小声地笑。

  华夙仍觉得愤懑,可看倚在自己身上这人娇娇弱弱的,也不知该打哪儿撒气为好。

  容离下颌一抬,不声不响地把唇贴了过去。

  华夙只愣了一瞬,随即狼吞虎咽一般,连磨带啃的,把容离苍白的唇折腾得绯红一片。

  容离眼梢都红了,呜咽声哼都哼不出,全被吞在了唇齿间,只得抓着这鬼的衣襟,过了一阵才无甚气力地拍她的肩。

  华夙冷哼着松开她,“又激我。”

  容离小声求饶,“我错了,我日后只说你爱听的话。”

  华夙抬手去抹她的嘴角,冷着脸一副不自在的模样,“你说说我喜欢听什么。”

  “我这辈子就赖你了,你可不能不要我。”容离话刚说完,冷不丁被揉了一下嘴角。

  华夙收回手,“你不气我,我便要你。”

  容离眼一弯,恹恹的脸上只一双眼是莹莹透亮的,明明这鬼先前也气,却没说不管她,当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过了一阵,底下又簌簌响起,又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容离耳力甚好,一下就听见了,连忙坐直里身,循着那声音慢慢侧耳。

  忽然啪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攀到了车舆上。

  可帘子垂着,不掀开压根看不见外边是什么东西在做作祟。

  容离看这鬼无动于衷,抬手想去掀帘子,手刚抬起,腕骨便被抓住了。

  遮着窗的竹帘陡然破开一个口,一个东西从外边钻了进来,快如闪电。

  容离避无可避,瞳仁蓦地一缩,只见那穿过竹帘的当真是一藤蔓。

  这藤和萝瑕的分外不同,萝瑕是树,会开紫花,而这藤蔓幽绿如藓,连片叶子也不见。

  那绿藤近乎要抵至容离眼前,容离被按着头往旁一避。

  华夙护着她的头,抬手擒住了钻进车舆的绿藤,那绿藤猛一扭身,想挣脱她的手。

  不料,华夙的手攥得紧,饶是它怎么扭动,都未能挣开。

  容离屏息不动,不敢给华夙添乱。

  华夙用劲将这一截藤条给掰断了,被掰断的藤蔓落在地上,跟鱼一样翻腾着,绿色的汁液从断口处流了出来,在她们脚边积了一滩。

  余下一截鬼藤退回窗外,往土里一钻又没了影。

  墨画的马夫什么也不知,仍在策马前行。

  容离缩着了一下腿,省得那断了的藤条蹦到她的脚边。

  华夙弯腰去捡,五指一揉,硬生生将其揉作了齑粉,绿色的汁液沾了她满手。

  鬼藤的汁从她指缝间淌下,细白的手指忽然绯红一片,像是被灼伤了。

  容离急忙把她的手拉了过来,“这鬼藤汁莫非有毒?”

  华夙神色平静,“无妨。”

  容离一时间忘了这鬼能用净物术将手弄干净,连忙捏去帕子给她擦拭指缝和掌心,自个儿也管顾不上会不会沾着。

  这力道轻得跟羽毛拂过,华夙好整以暇地看她,见那帕子上白一块绿一块的,险些就要蹭上容离的手,这才出声:“别擦了。”

  容离一顿,“不擦怎么行。”

  华夙又气又心觉好笑:“我给自己擦了,还得给你擦,多事。”

  容离瞪着眼看这鬼使上净物术擦了手,还将木板上的藤汁也抹去了,目光所及干干净净的,好似那绿藤从未来过。

  “那东西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你有法子将它擒住么?”她皱眉问。

  华夙淡声:“一路走就是,它跟就让它跟,它在土里时比那敲竹鬼还厉害,我尚且能抓住潜进泥里的敲竹鬼,但想抓这鬼藤却不是什么容易事。”

  容离只好道:“那岂不得等它自己来?”

  华夙颔首。

  这绿藤是真的神出鬼没的,时不时便来钻一下窗,可一受阻又钻了回去。

  官道还挺长,这一路在官道上走,那鬼藤翻了七八遍的土,每回来时都变本加厉,好似越挫越勇。

  容离直觉不对,“这东西屡次碰壁,且还逃得飞快,绝不是为了取我们性命来的。”

  华夙眉头紧拧,侧着耳仔细听着泥下的动静。

  容离压着声道:“它怕是为了试探你的修为来的,不然为何要藏拙,每试探一回,下回来时便多使上几分鬼力,这其中定然有诈!”

  华夙冷冷嗤了一声,抬手去摸她苍白的脸,“你说你怎么这么聪明。”

  容离眼一弯:“聪明点不好么。”

  华夙嗔着道:“慧极必伤,日后你在我面前可以装傻。”

  容离听呆了,心里嘟囔,说得好像装出一副傻样,她就不是真的聪明了一样。

  她小声道:“定是慎渡让它来试探你的修为,浇灵墨身殒,想必已经到阎罗殿,若阎罗殿和苍冥城的关系不一般,那慎渡想必已经得知你拿了墨血的事。”

  华夙目光沉沉,“他早晚会知道的。”

  容离想了一阵,将斟酌出的结果全盘托出,“慎渡试探你的修为,若还能一敌,想来必会出手,若是试探出你修为在他之上,他兴许要逃。”

  华夙冷哂,“他必须逃,他知我必不会放过他。”

  容离其实有些怕这鬼心软,毕竟慎渡是她从陈良店带回去,不光给他一口饭吃,还教他修行,本以为这养大的鬼不会走幽冥尊的老路,不想……壹趣妏敩

  恶鬼就是恶鬼,打骨子里就是歪的,又怎能盼他有良知。

  绿藤这回未钻窗,而是沿着车舆的门,掀开了帘子一寸寸往里爬。

  钻进后,细弱的藤蔓似暴起的青筋,陡然粗上了一圈不止。

  容离看得头晕目眩,忙去抓华夙的手。

  华夙捏在画祟上的手指一动,那杆墨黑的笔飞快在她指间转了一圈。

  数十滕尖爬了进来,跟毒舌一样,其尖陡然岔开了一个口,乍一看好像大张着嘴的毒蛇。

  果真,其来势也如猛蛇出洞,猛地咬上前去。

  马车又颠簸了一阵,硬生生被缠住了车辕,停在了原地。sxynkj.ċöm

  从地上伸出来的藤蔓将马车囚在其中,盘旋着恰似青龙绞敌!

  只是“青龙”身上绿藤百出,每一藤条都变作露着利齿的毒蛇,毒蛇一个劲朝车舆里钻。

  被困在其中的一人一鬼被数不胜数的碧蛇咬了个正着,却无人痛吟出声。

  刹那间,被咬着遍体鳞伤的一人一鬼变作了石头,青蛇往石头上一撞,咬了个空。

  远处,容离心有余悸地看着,好好一马车上缠满了藤蔓,这鬼藤的主干把马车环了一圈,其虬劲粗大,果然胜似青龙。

  华夙将画祟一转,车舆中由一人一鬼变作的石头陡然化作墨烟,一瞬便消失了。

  那鬼藤终于有所察觉,陡然从马车上退去,在一寸寸爬开后,被困在原地的马车也散成了墨烟,袅袅迎风而散,连丁点残渣也没有留下。

  容离轻声道:“幸而你将我带出来了,这鬼藤果真越来越猖獗了。”

  华夙一哂,“留着话一会儿再说。”

  鬼藤作势要潜回地下,只见远处一个身影掠了出来。

  华夙手中画祟变作短刃,硬生生将缩入土出的鬼藤扎在了原地。

  鬼藤猛地挣扎,扭动身时哪还像是什么青龙,分明是只虫。

  容离大气不敢出,只见另一头泥土松动,就在华夙的背后。

  华夙早有察觉,将发上簪子一拔,将其掷了出去,将刚探头的藤蔓也牢牢扎在了地上。

  鬼藤陡然化小,被钉在原地的藤条化作了两条白生生的手臂,手臂上绿血狂涌。它变作女子,将双肩一振,竟自断了手臂!

  女子袖口断裂,肩下空荡荡的的,又一扭身,两条胳膊又长了出来。

  新的胳膊嫩生生,又白又细,跟只有骨头一样。

  容离退了一步,攀着身侧的树站稳了身,没想到这鬼藤竟还能生出手。

  华夙五指一拢,被掷出的簪子归入她手。她手腕随即一转,银簪和画祟又干干净净的。

  女子重重喘气,目光愤懑。

  华夙气定神闲的把簪子插回了发上,淡声道:“慎渡让你来的?”

  鬼藤半个身还埋在土里,撑在泥上两条手臂忽然变得奇长,朝华夙抓去。

  华夙抬手,画祟的笔尖正巧对上鬼藤袭来的一只手。

  容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华夙不再按捺威压,威压一释,鬼藤被压制得陡然收手,双目巨瞪着,一言不发地潜入土中。

  只一点发梢还未全然退回。

  华夙一个伸手,将其发梢攥了个正着,硬生生将鬼藤的半个身从土里提了出来。

  鬼藤半截身在土外,半截身在土里,哑声道:“不、不要杀我……”

  华夙冷冷看她,“先下杀手的不是你?”

  鬼藤浑身战栗,被这威压给镇得动弹不得,“是、是慎渡大人令我前来。”

  “你方才是不是想去通风报信?”华夙冷嗤。

  鬼藤猛摇头,“不敢,我不敢。”

  华夙哪会信她的鬼话,屈起的手指朝她颅顶一叩,她登时尖声惨叫。

  鬼藤声嘶力竭,颅顶开裂,一神元缓缓升起,不过尾指那么大,却在冒着绿光。

  其神元出了躯壳,本想逃走,却被华夙攥了个正着,一眨眼便被捏了个魂飞魄散。

  容离倚在树上,长吁了一口气。

  不想,土里还是簌簌作响,在鬼藤真身近要化作泥尘的时候,华夙将其全从泥里拎了出来。

  只见,这鬼藤竟有孕肚,这得怀了十月不止!

  华夙将手贴上了鬼藤鼓起的肚子,冷声道:“里边的婴魂跑了,死的乃是其母。”

  再看鬼藤的腿软趴趴的,好似骨头和肉从里边被吃尽了,只剩下一层皮。

  容离看明白了,原来这不单单是只鬼藤,还是个养婴,其母神志早被握在婴灵手中,此前未完全泯灭,被华夙那一捏才彻底消失。

  难坏方才这鬼藤一直在土里半埋着,合着是想声东击西,给自己寻条退路。

  地上的躯壳没了婴灵的支撑,陡然化作了泥。

  华夙朝容离走近,一边嫌厌地使着净物术擦手,“让它跑了。”

  容离攥着她的袖口将她上下打量:“你无事就好。”

  华夙甚觉不悦,一提笔又画了一辆马车,就连马夫也与先前的样子无甚不同。

  容离爬上马车,“我们要去哪?”

  华夙掀开帘子坐了进去,“我不想给你寻法子进苍冥城了,你等我将慎渡收拾了。”

  容离一愣,着急道:“你怎还出尔反尔呢。”

  华夙冷着脸一哂,“我不光出尔反尔,我还会欺你。”

  容离耳廓一热,讷讷:“我又不怕你欺负我。”

  华夙当着她的面画了鬼王印,一只身着轻甲的鬼从里边走了出来,不是孤岑。

  那鬼物当是许久未见华夙了,出来的一刻满目欣喜,眼眶竟然还红了。他拱手道:“大人。”

  华夙睨他,“孤岑去探填灵渡了?”

  鬼物颔首,似有些惴惴不安,“孤岑将军已入苍冥城,借白骨鸮传信回来道,慎渡似乎离了苍冥城,尚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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