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一碗药一定可以。”思央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药罐子说。
神医眼神很怀疑:“老夫觉得还是再多熬一碗比较妥当。”
思央比较自信,摇摇头,把旁边的罐子给拿过来,打开后凑近闻了闻,点点头道:“发酵了三天,应该可以了。”
“这到底是什么?”神医家见到那株七片的九叶黄,也是见猎心喜,身为大夫最喜欢的就是珍稀名贵的草药,九叶黄这样的珍品着实难得。
他也知道思央是准备拿九叶黄入药。
事实也的确如此,但七片九叶黄难得,思央可舍不得把它连根带叶都给霍霍了,只取了其中的少许叶片,这几日都是这么用,也不能说一点效用没有。
别看捕神被折腾得有气无力,但那是因为药太难喝,事实上他身上的时疫一直都未再加重,甚至还有减轻的迹象,但这一点不能算是药方成功,思央觉得多半是九叶黄的功劳。
所以还需要好一番研制,凤凰县这么多人,不能靠着一株九叶黄。m.sxynkj.ċöm
而思央真正要入药的是她从九叶黄根部挖出来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神医瞧着她这几日去哪儿都抱着这个罐子,想问很久了,但又不想直接问,这会儿算是没顾忌。
思央只瞅着罐子笑,闻言没回答神医,直接将罐子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神医低头眯眼一瞅,瞅了又瞅,眼睛一亮,吸了口凉气:“这,这是……”
“没错,就是它。”
“明黄。”神医大喘气地指着罐子一口道出。
思央笑眯眯,感叹道:“我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生出明黄。”
“明黄”其实是一种长在地里,形状像沙子,但的的确确是一种植物的奇珍药材。
思央那日在步惊云把九叶黄递给她时候,从九叶黄的根须上发现了点点明黄的颗粒,当时她就让步惊云带她去九叶黄扎根的地方,果不其然,她在那里一通刨坑,真的找到了藏在地底的一大片明黄。
明黄的效用很广,如果将它作为辅药和其他药材一起熬制,那这一锅药的精华都会被逼出,药效要比平常高三分,别小看这三分,若是思央炼制洗精伐髓的药,加入明黄那药效强三分,就是更升一个品级。
明黄只会生长在九叶黄的根部,但是每一株九叶黄可不一定会有明黄生出,万里挑一被她碰到了,只要明黄配合九叶黄,这次的时疫就有救了,所以思央这几日是真的不慌。
“你怎么不早说。”神医大喜过望,又有些埋怨思央怎么没有把好消息第一时间说出。
思央翻个白眼:“明黄还需要特殊手法泡制发酵,时间会拖延几日,若是消息走漏,到时候其他地方的人都知道我们这里有治疗时疫的方法,却迟迟拿不出,不得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神医一想也是,百姓们都被时疫折磨得太久,在这种时候发现一线生机,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都得拼死跑过来抢。
“我已经让左右先锋去调大量的九叶黄过来,有明黄在,普通的九叶黄也能用。”她的宝贝小七终于可以保全了。
神医一眼就看透她的想法,心里笑骂一句“小滑头”。
不知不觉间,明明第一次见面对思央最是没好脸色的神医,已经转变了他的态度,甚至可以说他很欣赏把他这个前浪拍在沙滩上的后浪。
“老夫错了。”
“哈?”思央正捻着明黄,想着一锅药只要加一点点明黄,那么她还能留下多少自用。
神医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没什么,老夫就是觉得,你这个医毒双绝也不是浪得虚名。”
思央眨了下眼睛,撇嘴道:“你就算对我认错,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神医:“……”
“老夫什么时候向你认错,还有老夫需要你原谅什么!”要不是不良于行,神医就直接现场给思央表演一个什么叫做暴跳如雷。
思央不为所动:“你这个老头真是奇怪,难道江湖上就不能够出现比你医术更好的人?”
神医沉默下来。
思央还觉得不够,盖好罐子坐在神医跟前:“你看吧,一家医术,不能敝扫自珍,就算你觉得我的医术不如你,难道我们不能友好地交流吗,至于一见到我就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她可来气了。
“你说得对。”
思央点头:“你也觉得我说的对啊。”
神医刚才一直垂着眼眸,此刻抬起,复杂的目光打量思央,就像是重新认识她一样。
思央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毛,正待说什么,神医就笑了,笑的很是意味深长。
“你真的不像是雄霸能生出来的女儿。”
“噗——”
“咳,咳咳咳,咳咳咳……”
思央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的,呛得太意外,咳得脸通红,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抬头就看神医那张老脸老神在在的表情,甚至还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顿时,思央将脸上的表情一收,恢复寻常模样,手中的罐子被她仔细在桌子上放好,轻轻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端坐好,而后抬眸直视神医,她的这一举一动、行为举止,皆优雅自然,与生俱来的一种超然气度,令人望之生畏。
这种突然的转变,让神医也始料未及。
“你……”
“晚辈能否问神医,怎么知晓晚辈真实身份?”
思央没有去否认,对于神医这类人,既然能一口道出,那自然是很清楚她的底细,否认也不过是徒增笑话,她又何必呢。
神医眼神中的欣赏赞叹一闪而过,轻声叹息,手拍在腿上:“你以为我的腿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思央看他坐在轮椅上的腿:“难道不是近期摔的?”
“摔的是背脊,我的腿在十六年前就坏了,而下手之人就是你的父亲,雄霸。”
神医说的平静可思央听了却是暗暗倒吸凉气,这,这……她竟然在听到是她爹干的一点都不意外,才救了个泥菩萨,这会又出来一位神医,她其实就是过来给她爹收拾烂摊子的吧。
思央扶额,心中的气都没处去叹。
神医可不知道思央的心情是怎样的复杂,继续说他的话:“你以为我是因为你的名号才想去天下会与你较量吗?”壹趣妏敩
难道这也不是?思央觉得捕神的消息真的太二手了,没一个准确的。
“那是因为我想要拿回本门的医典秘籍。”神医抚着腿,满目怅然:“这还是要从十六年前说起……”
思央木然的坐在小板凳上,听神医开始叙述年过往。
十六年前,雄霸虽然不如今日这般势力庞大,可那时候他也展露峥嵘头角,江湖也有了天下会的一席之地。
雄霸之妻身怀六甲,即将临盆,为了防止意外,就将当时已然江湖闻名的神医请来天下会坐镇。
“我当时为你娘一把脉就发现她身体极弱,恐怕不能承受生育之苦,原本该将此事照实说出,可是你娘苦苦哀求我不准告诉你爹雄霸,她怕你爹会狠心直接将你舍去。”
思央是第一次听这种她还没出生前的往事,她也曾试探地问过雄霸她娘的事情,不过雄霸总是避而不谈,问多了就会给她一句,你可是你娘千辛万苦生下来留给爹唯一的念想。
每每这句话一出,思央就知道,不该再问。
“我开了药方尽最大的努力为你娘调理身体,但到了临盆之际,你娘还是没办法顺利生下你,甚至都不能说保大还是保小,唯有一个选择,要不然把你保下,要不然一尸两命。”
只有一个选择,那就只能选择把小的生下来。
“你娘生下你后,被老夫用汤药吊命三日,但最后还是撒手而去,你爹震怒之下就打伤了我,我的腿就是拜他所赐。”神医语气淡然地没有起伏,好像被打伤腿的不是他一样。
“当时我也心存愧疚,本不想计较,没想到你爹竟然还打起了老夫门中医典秘籍的主意,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生下来虚弱,他恐不能将你养大,老夫他是留不住的,就想将医典留下,为你日后做打算。”
神医转动着轮椅,到火灶旁把沸腾的药罐拿下,一边接着说:“老夫当日为了活命,也就只能忍辱负重,将本门医典留在天下会,这么多年来,我的腿伤一直都没治好,是因为你爹在打伤我时候还下了暗手,我的武功不济,没法将他打入内部的暗劲消除,知道我听闻天下会出了一位医毒双绝的少年,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当年出生的孩子。”
“老夫一直想要拿回本门医典,你既然长大,老夫就想去天下会试探一番。”
思央一直静静听着没打断神医,直到这时才开口。
“试探是否是像我爹一样辣手无情,还是像我娘善良多情,或许可以借我手将医典拿回来。”
神医背对着思央顿了顿,轻轻点头:“不错,这正是我的打算,只不想我却因为腿伤再次受伤幸好得于岳父女相救,在凤溪村修养,之后时疫爆发,我还当很难见到你,不想……”
竟然就这么巧地在凤溪村相遇。
思央心绪复杂,她闭了闭眼睛,脑海中突然地出现一段段画面。
美丽温柔的女人,柔弱的身躯,艰难的生产,气若游丝的拉着神医的手恳求,不能让她在今日死去,她不能让自己的忌日成为女儿的诞辰。
最后温柔留恋的一眼,彻底垂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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