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要开始了。
北原和枫在厨房里,把自己刚刚制作好的西班牙海鲜炒饭放在一边,然后在上面贴了一张纸条,好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塞万提斯看到。
“如果饭冷了的话,用微波炉加热十分钟就可以了。微波炉的样子如下[画图],使用方式是把按钮旋转到刻度10,之后等待就行了。”
“好啦。”
旅行家在上面极快地写完了一行字,看着自己的大作,唇角愉快地勾了一下:“这样晚会之前要干的事情就完成了。”
“那,北原先生……”
一直在等待着对方答案的马可·波罗看着对方熟练的动作,试探性地想要把自己提出的那个问题再问一遍。
虽然对方的态度就表明了他不怎么想说,但是没有办法,好奇心这种东西是压抑不住的。
“唔,还是去上面聊吧。”
北原和枫把用到的工具都收拾好,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热热闹闹的餐厅,橘金色的眸子深处泛着温和的神色:“总不好让这些话题打扰他们。”
毕竟,这些身份截然不同的、生活在童话里的存在们,能聚到一起玩的日子也不多。
“哎?”马可·波罗愣了一下,“你不打算参加晚会吗?”
“这是童话们的晚会,没有必要让我一个大人强加进去啦。你不觉得我待在里面画风会很奇怪吗?”
旅行家拿了一瓶起泡酒,又熟练地顺了两个杯子,对着眼前的少年调侃似的一挑眉,笑着道:“去天台,怎么样?”
“嗯。”马可波罗虽然有点疑惑这间房子哪里有天台,但还是点了点头。
餐厅里。
或许是听说了它们所居住的这座城市的城市化身也参加了这场晚会,那些显得过于害羞的小精灵足足来了七八个之多。
这群带着提灯,活像是抱着一颗星星的精灵们互相抱成一团,躲在桌子上的花瓶后面怯生生地打量着,搞得这些花好像都在发光。
“咪呦?”威尼斯翠绿色的眼睛望过去,轻轻地晃了晃自己的长耳朵,惹得一群精灵都开始慌慌张张地“咿咿”了起来,钻进了花瓶深处。
我有这么可怕吗?
威尼斯有些迷惑地眨眨眼睛,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头顶金色的翎羽好像竖得更笔直了一点。
算了,反正自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群家伙到底有多胆小。不过他们竟然连自己所处的城市都怕……
城市意志的化身晃了一下尾巴,有点郁闷地想道。
这一点都不正常!
“话说回来……你确定这个天台会是正常人口里的天台吗?”
马可·波罗努力地翻过窗户,看着北原和枫熟练地回头关上天窗,在屋顶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的闲适样子,忍不住吐槽道。
在这一刻,他和威尼斯隔着几层楼,在某些方面方面达成了难得的共鸣。
“唔,其实也是有一样的地方吧。”
北原和枫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的视野里比划了一下他和星星的距离,同时用懒洋洋的语气回答道:“比如,都可以上来吹吹风?”
“话说威尼斯屋顶又不陡,而且还有专门可以打开的天窗,果然就是为了让人爬屋顶看星星才设计出来的吧……真有浪漫的气息呢。”
不,我觉得这种房子的设计初衷大概不是这个。马可·波罗叹了口气,也学着对方坐在了屋顶上,抬起头,看向了漆黑的夜空。
威尼斯的夜里有很大很明亮的星,如同威尼斯这座城市的灯火在天空中的倒影,经过无数载的岁月,终于凝固成了一颗颗圆润的珍珠。
夜晚的凉风混合着水和叶子的味道,朝着人的脸上扑过来,带着点湿漉漉的玩闹意味。
——但就像是这位旅行家楼里所说的那样,这里是一个很适合看星星的浪漫地方。
“有时候啊,人类就喜欢跑到很高很高、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也只有在这里,好像才最适合说出点什么故事一样。”
北原和枫笑着举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在星光下稍微摇晃了几下,突然有点遗憾这不是家乡的黄酒了。
不是那种酒,配着接下来的故事总是少了一点味道。
“对了,你喝酒吗?”他问道。
“当然喝。”马可·波罗很理直气壮地说道,然后在对方的目光下郁闷地皱了皱鼻子,“我只是看起来有点显小而已!我成年了!”
“噗,这可不怪我,是你真的很显小,乍一眼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北原先生!”
北原和枫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逗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也给对方在星光下倒了一杯酒。
“对了,你不是要问问我的家乡吗?那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旅行家弯起眼眸,注视着里面一点点充盈起来的清澈酒液,突然温声地开口道。
马可·波罗抬起自己碧蓝的眸子,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似乎是没想到之前一直不愿开口的人突然就这么答应了。
“你看,这一杯。”
旅行家举起酒杯,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或许是今晚清澈的星光的缘故,他的笑容显得明亮而又潇洒:“它的名字叫明清,故事则叫做小说。”
这是这个世界里,那个国家所未曾拥有的一段过往。
“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群笨蛋。他们那个时代,文字是被禁锢着的,就像是被囚笼锁住的鸟,一只垂死的天鹅。”
“但是呢……他们还是在写。他们用自己最浪漫的笔端在写字,用自己的思想投入了还有那么一丝自由的、但也遭受文学界鄙夷的领域。”
那是他们一腔还没有被社会磨灭的热血,是自己对于社会所有不公的认真反抗,是他们自己一场不愿意醒来的大梦。
于是,有人写出了那只敢爱敢恨、大闹天宫的猴王,甩棍挥舞之间便是无尽桀骜。
还有人借着谈鬼说狐、画皮画骨,写尽了属于人类的爱恨悲喜与世事沧桑。
有人把人情世态尽数托于男女爱恨,最后不著一名,只留得那一枝浓艳的梅花轻笑。
有人把自己的文章说是警世之言,有人讥诮地拍案而起,有人在纸上挥毫讲述自己二十年来所目睹之怪现象。
“哦,还有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将自己的半生心血写进了一本书里,在爱情故事的辗转柔婉下面,字字皆是他满颊泪水和呕出的血液。”
异乡人至今还记得,他在翻开那本书时,第一眼所看到的那句话。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北原和枫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眼底泛起一丝叹息,但下一秒,瞬间就变得轻快和活泼了起来。
“对啦,他们的文章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美食!比如说需要拿十来只鸡腌制香味的茄子,荷叶莲蓬汤,还有烧得皮脱肉化的酥烂猪肉,银鱼鲊汤,水晶鹅,奶罐子酪酥伴的鸽子雏,酥脆可口的酿螃蟹……”
本来还有点感动和伤感,后来越听越馋的马可·波罗沉默了一会儿:“……”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有吃晚饭。
“噗哈哈哈哈,你还是先把这杯酒喝了吧。”旅行家轻快地笑了一声,把手里的酒递了过去,“就当是自己把这些东西全吃入口了?”
“您可真会安慰人。”少年吐槽了一句,举杯就着星光,将杯中的酒水一饮入喉。
倒好像也真的品尝到了那些美食的味道。
餐厅里,安东尼在忙着把自己打包带回来的甜点一个接着一个地摆上餐桌,同时把颜色比较适配的甜点放在了一起。
淋着巧克力的泡芙,巧克力肠,提拉米苏,阿芙佳朵,勃朗峰蛋糕——这些是深棕色的,被放在了外围。
然后是金色的甜品们。包括了之前的炸奶酪卷,黄金蛋糕,还有被奶油、鸡蛋和甜酒调和的酱汁覆盖的火龙果。
最中心的是白色泡芙,还有上面浇着甜美诱人的树莓果酱的奶油布丁。
“这样就差不多了。”
安东尼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这里面还少不了玫瑰的帮忙,但是他也提出了不少有用的意见。
这些甜点很有顺序地摆在翠绿色的桌布上,让人感到分外鲜艳和可爱——以及有食欲。
“咳咳,那么。”
玫瑰小姐端庄地看了一眼自己记在叶片上面的台词,作为主持人柔声宣布道:“这一次威尼斯晚会,正式开始。”
屋顶上。
“之前的这一杯是明清。那么这一杯名字就是元了。它的故事啊,叫做曲。”
北原和枫接过对方递回来的空酒杯,为他和自己重新斟满,声音里好像还带着那个属于明清叙事的优雅:“这是一杯很短,但也不是璀璨的酒……”
异乡人挑了一下眉,笑道:“你知道这个故事的背景是什么样子的吗?”
“嗯?既然很璀璨,那应该是一个非常美丽的背景吧?”马可·波罗看着天上明亮的群星,思考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回答道。
“好个鬼啦!”北原和枫嘟囔了一句,“那可是个能出版人肉食谱的时代……嗯,虽然只是最初的时候就是了。”
马可·波罗懵了一个瞬间:“啊?”
还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但是你知道吗?在那样的时代里,就在那个样子的时代里——正是这些人,创造出了最美好的故事演绎。”
“他们说,一个普通人的爱恨悲喜也可以被这个世界听闻,一个柔弱的女子,也有权利在绝境里发出对这些恶人的憎恨。”
故而有了六月飞雪,有了人们口口流传的感天动地的窦娥冤。
“他们还说,爱情可以让一个人的灵魂超脱自己的身体,打破所有门第和阶层的束缚,去潇洒地追随另外一个人。”
在条条框框之下束缚的女性依靠爱的力量,彻底地离开尘世金装玉裹的枷锁,便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天鹅。
“他们还说了……”
异乡人半阖上眼睛,把最后一点自己在大学里面学到的东西讲完,认真又努力地讲着那些枯藤老树昏鸦,讲着美丽的崔莺莺,讲着那些传奇的故事,讲着那些讥诮的讽刺。
然后洒然一笑。
“好啦,这就是这杯酒。你听,这是不是很像是一首歌?当然,其实最像歌的酒还在后面一个……词曲、词和曲嘛。”
说完,他便把自己的酒饮下。
就好像自己正在饮下那个总是让人复杂难言的朝代那九十八年里所蕴含的、属于文人墨客的爱与悲,以及欢笑与热泪。
以及一首情绪最是复杂难言的歌。
“咪呦~”
餐厅里的威尼斯很有“真正”的东道主的风范,优雅地迈步向餐桌中央,然后蹲坐了下来。
在她的身后,蜻蜓一样的两对透明翅膀伸展开来,在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彩虹一样绮丽又迷幻的光芒。
——接下来由我给大家简单“咪”两句,作为晚会的开场吧。
这位亚得里亚海的女王很有风范地向四周围观的人、花和精灵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轻轻地唱起了一首歌。一首除了小王子,没有人能够听懂的歌。
“咪呦,咪呦呦呦……”
属于异类的语言里带着威尼斯特有的柔软,温柔得就像是一场用酒水包裹起来的梦。在这首歌里面,似乎连忧伤和静谧的气氛也是精致的,就像是最璀璨的宝石,在夜里发着光。
那群小精灵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花瓶里面悄悄地探出了脑袋来,一个接着一个,手拉着手飞到了餐桌边上,用他们银色的大眼睛好奇又惊叹地看着威尼斯。
然后也不知道是哪只小精灵带了头,这群安安静静的小家伙也在边上发出了小小的动听声音,作为副歌一样的旋律,悄声地应和着。
新加入的歌声像是清晨的露珠,带着草木花香一样的旋律,一滴一滴地融入到了威尼斯优雅柔和的嗓音里。
“咿,咿咿——”
“感觉好像的确听到了什么歌声。”马可·波罗喝完属于自己的那杯酒后,好像陷入了什么沉思之中。
“可能是那群小家伙在唱歌吧。”北原和枫倒是笑了笑,没有太过在意,手中重新给他们两个人倒了两杯。
“这种高兴的场合,唱点歌也挺合适的。歌曲嘛,本身就是自身情感的表达。人们还不会写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唱了。”
异乡人举起这杯酒,明亮而动人的星光落在酒杯深处,穿过了清澈的酒液和透明的玻璃,最后滴落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橘金色眼眸里。
“这杯是宋,属于它的故事,叫词。”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时代呢?
它有着最繁盛的市井,各种发明创造不断地成型,女性可以出来工作,勾栏瓦舍昼夜不绝,各种各样的美食开了十里街。
它有着最为狼狈的一次衣冠南渡,有着亡国之辱,有着昏聩偏安一隅的皇室,有着割地和赔款,有着让女性裹上脚的陋习。
它还有着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子和军人,有着悲哀又骄傲的传奇,还有着那些历史上最为璀璨动人的那些名字和风景。
想形容它,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最后,北原和枫只能用一种怅然的语气,这么轻声说道:“这个时代的话……某种意义上最美,但也是让人感到最痛苦的。”
或者说,痛惜?
他眯起眼睛,在半醉半醒之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些历史中栩栩如生的记忆。
那是似曾相识的一只燕子,在落花里斜斜归来。那是富贵阁楼上的一支舞,一直舞低了杨柳楼心月。那是被珠玑和罗绮充斥着的江南富庶,还有三秋桂子和十里的荷。
那是八千里路的云和月都不曾掩盖,势要收复河山的豪情。那是一个过去曾自比鲲鹏,随着高风直上九万里,家国破灭后又能说出“死亦为鬼雄”的女子。
那是在赤壁江边,举杯敬古人,邀明月的一个落魄士人。还有欲要杀贼,但是也只换得了东家种树之书的义军领袖。
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复杂时代,才会拥有最柔婉的曲子,最清丽的辞调,以及最壮烈的胸怀。
“嘛,我就知道你会被呛住,咳咳咳咳,因为这个的确挺呛的——看我干什么,我又没在杯子里面放辣椒。”
“真的吗,很难不怀疑啊……”
都被杯中的酒呛了个咳嗽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像是被按下了什么按钮,同时又笑了起来。
“挺奇怪的,对吧?但我还是很喜欢它,就算结局呛到要流泪……”
“是的。”马可·波罗擦了擦被咳出来的生理性泪水,然后露出一个微笑,轻声说道,“我也很喜欢它。”
不管是哪个故事,哪个名字,都是一段最美丽不过的画卷,也是一杯再动人不过的酒。
也是异乡人埋在最深处的、最为忧伤而美丽珍贵的回忆。
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旅客垂下眼眸,笑着说:“这一杯,就到唐了。”
餐厅里的安东尼托着下巴,认真地听着这首来自于自然和城市的合奏。
向来骄傲的玫瑰花托着坐在自己花心里面的小精灵,在边上小声地哼着旋律,似乎也变得温柔体贴了起来。
夜晚有明亮的萤火,有高高飞起的灯,有温柔缄默的星星,有散发着美丽光辉的精灵。还有着撞破了窗棂,从户内探出头来的一抹浓绿。
这样柔软的旋律足以消除人们在这个世界上一切琐屑的烦恼,让你陷入一场带着清新绿意的梦境里。
这就是仲夏夜之梦。
一曲终了。
威尼斯优雅地站起身子,给大家有模有样地鞠了躬,接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到了摆放着奶油泡芙的盘子里,一副护食的样子。
“咪呦!”这是我的!
一只小精灵躲在另一只精灵的身后,拍打着翅膀,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了小小的清脆的“咯咯”笑声。
然后得到了威尼斯恼羞成怒的“咪咪”叫唤,并且用尾巴沾了点奶油,朝对方甩了过去。
“咿咿——!”
小精灵们一下子慌慌张张地四散飞走,拿灯挡住了自己的脸。
之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机灵鬼从别的甜点上面抹了一点奶油,和玩心渐起的威尼斯开启了一场超小型的奶油大战。别的小精灵们在边上睁大眼睛围观了一会儿,便也呼朋引伴地加入了。m.sxynkj.ċöm
一时间各种颜色的奶油果酱乱飞,伴随着这些常人看不到的小生命的欢快笑声,好像又是另一首歌。
——不得不说,在一起唱了这样一首歌后,大家之间也没有了之前的疏离和紧张,很快便玩在了一起。
“加油——击中了!威尼斯得一分!”
安东尼在旁边语气轻快地给两方加油,手里捧着一片被切成薄片的西瓜,翠绿色的表皮上似乎还带着被冰镇过的水汽。
玫瑰则是扭头躲在了安东尼的衣服下面,警觉地把自己的花瓣合拢,免得自己身上粘上什么黏糊糊的颜色。
“太吵闹啦!”
她说,但是却眯起眼睛,看上去也挺喜欢这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热闹氛围。
在地下有些喧嚣的声音里,屋顶上的故事一路向前,在唐朝落下了注脚。
这个故事和倒退的时光来到了此,便也是一段无言的辉煌。
这个时代里有最为浪漫的诗仙,有着曾经少年意气、但是后世人总觉得他愁眉苦脸的诗圣,一起作为最为耀眼的双子星高高悬挂于天空。
还有啊,那位诗风最为诡谲的诗鬼,非要写出“老妪能解”的作品的诗魔,用闲适笔端写着世间万千山水的诗佛……
这是最繁华的盛世,是气魄横压天下,是万邦来朝。这也是所有的繁华毁于一旦,是七成的人口尽数凋零,是爱和美死在战争面前。壹趣妏敩
是将彼此的诗互相交付的知己,是背叛和互相背道而驰,是“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肆意,是怀才不遇的忧愤,是骄傲与自负,是洒脱和轻灵。
那是最璀璨的星星们来到人间,彼此相遇,写下一段又一段的故事,为这个人间丢下一篇又一篇最美妙的诗。
“那可是大家心里的白月光啊,能和秦汉这朵红玫瑰相比的……啊,当然啦,有些人心里可能是红玫瑰。”
北原和枫仰起脸,晃了晃自己视线里略显模糊的酒杯,有些自嘲地“啧”了一声,把最后的这杯酒喝完。
够啦,这些故事说到这里就行了。
就是稍微有一点、真的只是一点……嗯,醉了。真是,明明以前喝那么多酒都不会醉的。
这算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吗?
北原和枫撑着自己的脸,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理,但也没必要想清。
他只是看着满天的星星,任由群星的光落在他的瞳孔里,眼里带着笑意:
“马可波罗先生,要干杯吗?”
马可·波罗默默扶住了自己身边人的肩膀,目光落在他身上显得越发压抑和沉重的某些分量上,眼神有点无奈:“……再喝的话,你会掉下去的吧。”
“我觉得还好?”
北原和枫歪过头,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很愉快地问道:“对了,你不问问我的故乡怎么去吗?”
“……不,不用。”马可·波罗看着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我打算往东方去,我想去那里看一看。”
他已经知道这个人的故乡在哪里了。
那个故乡,还有对方口中那段再惊艳也再美丽不过的时光,在这个世界,都只存在于眼前这个人的灵魂和思维里。
只被他一个人所知。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也最找不到故乡的异乡者,也是背负着自己家乡仅存的一鳞半爪,带着这份重量和痛苦行走在路上的人。
屋子内的安东尼抬起头,看到那些星光趴在窗户上,好奇地探头探脑,不知道是被这首歌吸引了,还是单纯对这些水果甜点有点馋。
为了抵挡威尼斯六月份的暑气,这几只精灵最后都泡在了泡着冰淇淋的阿芙佳朵杯子里,一副不想动弹的样子。
金发的孩子站起身,给桌子上点了好几只蜡烛。火光一下子把黑暗驱走了,让晚会的温馨气氛重新愉快了起来。
小精灵们探出脑袋,好奇地以同样的姿势趴在玻璃杯沿上看着。
至少在这一刻,这些不被人类所知的小家伙们,从来都不敢去找朋友的小家伙,一点也不感到孤独。
威尼斯趴在甜点盘子里面,悠闲地抖了抖自己的耳朵。
她在听一首诗。一首用中文说的诗,来自于屋顶的诗歌。
这句被反复念的诗歌只有一句话: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飞逝的时光啊,飞去的时光啊,请你陪我喝上一杯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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