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钟过后,太阳温柔了下来。海南的天空总是异常的好看,白云如絮,红霞漫天,微风拂面,给人一种身在春日的错觉。
但是,温恒没有一丝心情感受这些美好,他只焦急地等着林木那边带来消息。
他心急如焚,却耐着性子。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折腾不起也气不起了,跟着他们一起去,跑来跑去耗费体力给两位年轻人添麻烦不说,还有可能被寻找过程出现的问题气出毛病。他的理想还没实现,怎么能生病呢。
温恒在研究室里研究了几十年,一直都没出什么成果,这就是为什么他没什么学生的原因。
学生不是很愿意跟他,因为在他手里,要求严格,而得到的回报很少。另外,温恒自己也不愿意误人子弟。
他清楚自己的研究,可能真的老死也完不成目标,但是,他不想放弃,还想继续拼下去。
这是他一个人的执念,不想让它拖累了前程似锦的学生。所以,这次他主动提出不带博士学生,只申请来海南继续自己的研究。
温恒坐得百无聊赖,蹲在地上折腾起一片含羞草来。
含羞草的叶子被他的手指轻轻一碰就裹在了一起,老头玩着玩着就忘了烦恼,一个劲儿地轻戳小叶片。
“还挺像那个傻小子的。”他喃喃了一句。
蹲了小半会儿,他就慢慢地直起腰站了起来,年纪大了,不能久蹲,否则容易出大事。
刚站起身,看到一个骑着三轮车的人从小马路上经过。那人一直盯着温恒的车看,看了半晌,冲着温恒道:“车不错。”
温恒没有心情闲聊,点点头,算是回应。
那骑车的人却停了下来,正好这一片已经没太阳光了,他顺手把大檐草帽摘了下来,扔到货斗里。眼睛盯着温恒打量了一遍,用非常蹩脚的普通话套着近乎:“来旅游的吧?”
温恒还是闷闷地点个头。
“去那些好玩好看的地方转过没有?”师傅一身皮肤被晒得黝黑,布满皱纹,看上去很憨厚,但眼珠却乱转着,眼神飘忽。
温恒含糊地回了一个字:“没。”
师傅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那可得转转,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白来,是吧?尤其是几个古玩城,还有新港那边的集市,好多黄花梨木的物件,宝贝着呢,得去看看。老先生您一看就是讲究人,那黄花梨木戴您身上跟您相称。”
说着,他从货斗里拿出一截木头,“这就是黄花梨木,炒得好热闹,金贵啊。我也是祖上有这么一节,被我留到现在。你要是感兴趣,我给你看看?”
温恒现在只担心培育土的事,对这一节明显不是黄花梨木,而是一节不值钱的紫檀瘤不感兴趣。他摆摆手,希望这位师傅不要烦他。
那师傅本来就是看到温恒是个有钱的外地老头才停下来,为的就是兜售手里那节木头。这个手法不高明,但也的确骗到不少人,因为总有人相信他这位收破烂的憨厚老头,手里的东西是真的。几年下来,为了忽悠人,编故事的能力也提升不少,什么祖传的,什么为了看病所以才忍痛出手,什么别人当不值钱的东西卖给他的,什么新式的套路都有。最好用的,还是祖传这一套。因为玩这些东西的人,本就对“祖传”两个字有着很深的迷信。
“看看吧,错过了就没了。”师傅晃了晃。
温恒被打扰得烦了,黑着脸警告:“你那东西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师傅黑了脸,“你这死老头,说什么胡话?”
被识破,师傅便换了一副嘴脸。
温恒正在气头上,被他这么一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跟他掰扯掰扯。但是,无意间,他的余光瞥到三轮车的货斗上有个雪白的东西。
正眼看过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寒气。
那东西是一个花盆,白底青边,上面还粘着黑褐色的培育土。
不正是他用来装培育土的花盆吗?
温恒指着花盆,问:“你那东西怎么来的?”
师傅白了温恒一眼,回头看了一眼温恒所指的东西,“你说花盆?想要?”
在看到花盆的那一刻,理智站到了高处,温恒整个人都冷静下来“嗯。”
师傅的眼里闪过一丝狡猾,“20,要的话就给你,本来是有主了的。”
通常10块钱倒来,卖15块,但是他故意提高了5块。
温恒只想把花盆买到手,就掏兜拿钱。sxynkj.ċöm
这么爽快,师傅马上就改了主意:“20是我从别人那里收过来的价格,这么大太阳,我来来去去折腾半天,不得赚点儿?”
温恒心里不舒服,要是换成是其他东西,他连看也不会看一眼,但是,此刻的情况完全不同。
“你想要多少?”温恒问。
师傅琢磨着,伸出一只手,“少说也得这个数。”
“50?”温恒自认倒霉,“行,50就50。”
温恒掏出几张百元钞票,数了起来。
一共六个花盆,一个花盆50块,六个花盆就是300。
温恒把钱递给师傅,师傅把钱拿到手里,晃了两下,哗哗的声响让他的脸上有了一层满意的笑。
师傅从车上下来,走向货斗。
他漫不经心地吊着温恒的胃口。
温恒真担心那几个花盆有什么问题,情不自禁地把目光看向花盆,眼中的焦急之色难以掩藏。
师傅用手握住一个花盆,还故意在空中虚晃了两下,惊得温恒暗吸了一口寒气。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细微表情全被那师傅看在眼里。
温恒伸手去接花盆,那师傅倒也爽快,给他了。只是,给了一个,就不肯再给第二个,骑上车就要走。
“你怎么回事?”温恒急眼了。
那师傅骑着车就要跑,撂下一句:“你给钱买花盆,钱我收了,花盆也给你了,钱货两清,怎么?连我个捡垃圾的你都要讹诈?”
温恒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甚至顾不上自己年纪已大,不能跟人动怒动手,抓着三轮车的方向盘不撒手。
那师傅黑着脸就要对温恒动手,就在这时,一声大喝响起:“干嘛!你干嘛!”
是林木来了。
林木疾跑着冲过来,一手拉住了温恒的手,让温恒稳稳站稳,把他护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死死抓着破三轮的方向盘。
收破烂的看到林木这般模样,有些吃惊。这小子平时看上去不温不火,半天憋不出一个泡来,甚至给人一种好拿捏好欺负的感觉,怎么这会儿变了样子,还胳膊肘往外拐?
“林木,你有毛病?让开,我得回去。”
林木黑着脸,手紧抓着方向盘不放。
因为三轮车有些破旧,动力不足,就算那人踩下油门,想把林木他们撞倒再跑也没法做到。
林木的手臂青筋凸起,再拽下去,只怕三轮车都要散架了。
“强叔,你到底对人家怎么了!”林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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