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黑透,祐川南城门洞口旁的小棚子里,刘头和王老哥几个兵丁,搓着手正烤着火聊的开心,眼瞅着火盆里的干柴要烧完了,刘头就让个小瘦子出去抱干柴来。
人刚刚出去,慌慌张张的又跑了进来。
“刘爷,俺听着似乎有马跑来!”
一旁的王老哥耻笑道:“这么晚了,哪里还有马来,瘦蛤蟆你莫要骗俺们,俺们可不会上……”
“住嘴!”一旁的刘头似乎感觉到什么就吩咐道:“出去看看!”
便带着一群人走了出去,一出来就听着马蹄声由远至近的跑来,刘头皱眉道:“这么晚了,还有啥事要出城?还派出了三匹马!”又侧耳听了听道:“居然还有辆马车。”
话音刚落就见一匹快马从黑夜里跑了出来,骑马的人一手举着令牌,一边大声的喊道:“刘哥哥,快快开城门,衙门里有些急事要出城办去!”壹趣妏敩
“咦,是赵捕头,你这么晚了还出城去啊?”
一手接过令牌,上下仔细的看了一眼,又拿出登记册来,对着后面赶来的马车问道:“这里面是啥?”
“刘爷,是俺!”狗儿一把掀开车棚前的布帘,嘴里鼓鼓囊囊的说道。
“咦,是小狗儿?你怎么在这里?你们这是要干嘛去?”
狗儿手里握着半拉肉馒头,嘴里打着饱嗝道:“俺们出去找个人去”说完就从脚前的筐子里重新拿出个肉馒头,道:“刘爷你吃肉馒头不?”
刘头笑呵呵的摇头道:“俺不吃你自吃吧!”,然后就对着赵捕头问道:“一会儿还回来不?”
赵捕头在出入册上按了手印,才笑道:“要回来,一会儿还得麻烦刘爷给开开门。”
挥挥手,后面的王老哥便带着俩人去开门,先搬开横档,又连开了两把铁锁,才打开了城门。
赵捕头挥挥手,一群人鱼贯而出,只听着,一声驾!人就跑没了影子。
王老哥吐了口嘴里的沙子,吱吱呀呀的关上了城门。
县尉厅里一片灯火通明,东边的主薄厅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东明,你亲眼看到他们赶着马车出去了?”
叫东明的衙役赶紧捧着手道:“孙主薄,小人刚刚跑去看了,当头的是赵捕头,两匹快马,一架马车!猴急猴急的跑出了衙门,也不晓得跑那里去了!”
孙主薄嘿嘿嘿的笑了笑道:“能跑哪里去,明天就要上台了,这唱戏的伶人却没了,哈哈哈”
自己畅快的笑了一通,见东明满脸担忧的样子便安慰道:“放心东明,即便是鬼神也要争香火吃,更何况是肉胎的道士,收了我的钱再来坏规矩,那就不是个好道士,也就没必要竖名号了。”
东明道:“那他们这是驾着马车接谁去了?”
孙主薄低着头琢磨一番道:“估计是阿猫阿狗吧,也正好让咱们寻个乐子!”
“东主果然是英明啊!”桌子后面隐隐的传来好几道称颂的马屁声。
孙主薄抬抬手道:“行了行了,说好话时一个个奋勇争先,关键时刻却是烂泥扶不上墙,要不是你们,我至于如此么,亏你们整日里自嘲什么‘书不离身,笔不离手可堪大用’真到了场合全漏了馅,你说说你们,连群莽夫都说不过!”
噼里啪啦一顿损,也亏了灯光昏暗看不清众人脸色,那孙主薄好是说了一气,才道:“以后再有这般争差事的时候,谁再给我缩手缩脚就莫要进我的门了!”
一群人赶紧指天对地的发誓,再不会有下次了。
孙主薄这才吭一声吩咐道:“他们灯火通明,咱们也不能落后了,去几个人把蜡烛再点上几根,免得有人说咱们拖后腿不尽心办差!”
赶夜路是很折磨人的,因为马车两角上的油灯昏暗的只能看清周围三五步距离,所以这路上很是颠簸的厉害,车里的狗儿差点把吃进肚里的肉馒头又给吐出来,要不是实在舍不得,真想痛快的吐一场只好捂着肚子,苦苦的捱着。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刘家村的地界,远远看去漆黑一片,哪里有半点灯火。
头前领路的赵捕头就只好停了下来,跑到马车旁问狗儿人在哪里。
狗儿捂着嘴巴指指左边一步宽的溪水道:“顺着溪水往前走,中途不要拐弯,走上一柱香就会到一个池塘前,池塘东边有个五步宽的低矮小庙,人应该在里面,上次过来他还和我要烧酒吃哩!”
赵捕头应一声,见溪水岸比较窄,就把马栓在一旁,两个人提着盏灯挎着腰刀走了去。
远远瞅着那灯光,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突然灭了!狗儿道声不好,就跳下马车,对驾车的壮丁喊声哥哥稍等,便顺着溪水岸高一脚底一脚的跑了过去。
一个不留神,砰的一声摔倒在地,顾不得喊痛,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忘记给他俩人说了,这大和尚有根四十斤重的铁杖,舞起来三五个人都进不了身。
果然,兵器碰撞和嘶喊怒吼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狗儿连忙加快了步伐。
跨过一条分去西边的小支流,又跑了百十步距离,就到了一处池塘前,就见那影影憧憧的小庙前,三条影子在哪对峙着。
只听大和尚敞亮的大嗓门骂道:“哪来的贼子三更半夜的不睡觉,来偷摸俺的禅杖,仔细贫僧一铁杖打断你们的狗腿!”sxynkj.ċöm
话说完就在右手手心里吐口唾沫,又在锃亮的光头上抹了一把,便举着铁杖发声喊就冲了上去。
对面赵捕头两个也骂骂咧咧的拿着腰刀和他斗了上去。
狗儿见状,赶紧对着他们喊道:“大和尚,赵捕头千万莫动手!都是自家人莫伤了身子。”
两波人谁也不搭理狗儿,就在小庙的空地上,一个攻两个守,瞬间走了三十来个回合,眼看着两波人越斗气越足,腰刀劈在铁杖上拖出一溜火星,耀着大和尚的光头亮了好一会儿。
狗儿怕几人真打出了火气,扯着嗓子又喊了几声,见几人还是不停手,就在旁边焦急的看着。
眼瞅着跟随赵捕头过来的捕快,只顾着遮挡面前的铁杖,却忘记了留心脚下,一个不稳就被个浅坑绊倒在地,大和尚哈哈笑一通,撇下他不管就去斗赵捕头,接近两米、重达四十斤的大铁杖轮圆了便往赵捕头的脑袋上砸去。
“砰砰砰”才三尺长的窄细腰刀,哪里能挡着住这么狠砸,咔嚓一声响干脆利落的断成了两截,赵捕头也顺势被余力震到在地上。
眼看着大和尚提着禅杖冲着赵捕头大踏步的走去。
狗儿赶紧捡起地上的灯笼,掏掏怀里才想起忘记带火石,就弃在一边,双手拢住嘴巴对着他大声喊道:“行痴秃驴,莫要再耍威风了,还不快快住手!”
一声秃驴,喊醒了他,原本迈向赵捕头的脚步就地拐了个弯,转向了狗儿。
“小狗儿,你没事吧?”
大和尚摸着光头,兴奋的看着狗儿。
狗儿瞪他一眼,赶紧跑去了赵捕头身边,伸出双手扶起他道:
“赵哥哥,你怎么样了,可有受伤?”
赵捕头咳嗽一声拉着狗儿的手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道:“没事狗儿,这和尚手底下留着劲儿呢,若不然哥哥早被他一铁杖给打破了头!”
旁边跟来的捕快早起了身,笑呵呵的走了过来道:“这大和尚,明显是想称量称量俺俩的功夫!”
狗儿赶紧抱着拳拱手赔礼道:“两位哥哥,都怪小子疏忽了这事,这大和尚自从病好后,就好似得了魔怔一般,天天跑山上对着怀抱粗的大树轮着铁棍猛砸,俺们村里的大树都被他给砸死了。”
赵捕头咳嗽一声,深色分明的瞅了一眼旁边的行痴道:“这和尚好深的功夫!”
狗儿撇撇嘴道:“屁的功夫,过年时连头猪都不敢杀,让他按着猪腿,嘴里却道着阿弥陀佛,然后猪就跑了,带着脖子上的杀猪刀,疯狂的在村里跑了三圈才把血流完死掉,吃肉的时候又眼馋人家的血豆腐,哄骗俺娘出去,走了好几家才给他要回来一碗血豆腐!”
听狗儿说起大和尚的糗事,俩人抱着肚子就是一阵大笑。
一旁的行痴却不改一点脸色,板着脸对俩人道一声佛号,就扭过头来对着狗儿解释道:“小狗儿,俺还以为这俩做公的胁迫你,半夜三更跑过来抓我哩,就略施小计把他俩打翻在地,然后救你脱困!原来你们认识啊,是贫僧搞错了,阿弥陀佛,坏了你们兵器,两位施主还望容恕贫僧无礼,”
赵捕头俩赶紧回个礼,道声:“无妨无妨,全是误会,衙门兵器房里大把的腰刀云云”双方就揭了过去。
狗儿看着双方和解了就去庙里寻个火石,打着了地上的灯笼,就见大和尚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咳,大和尚俺过来有件小事要寻你过去帮忙!”
行痴合掌道:“俺不去,俺要念经诵咒、坐道参禅!”
一旁听着的赵捕头见大和尚似乎不愿意,这心里瞬间就揪了起来,若是一般人,强绑了去也行,但是这大和尚一手铁杖功夫,使得出神入化,总感觉再来俩人也招架不住,岂敢强绑了他去,只好递眼色给狗儿。
狗儿撇撇嘴,也不搭理他,直接进了寺庙,扯了块儿干净麻布,从床头的破絮棉被里翻捡一番,把度牒,木鱼,钵盂放进去,对角一捆做个小包袱,背在背上就走出来对着他道:“走吧!有酒肉吃,还有银子拿,等干完了活,再回来念你的经!”
大和尚立马笑了,道声好,便转身要进那小庙。
狗儿问:“你还进去干嘛?”
大和尚道:“俺的衣服,还有你娘给俺做的这床棉被,莫要被人偷了!!”
狗儿撇撇嘴道:“要什么要,都破成什么样子了,丢了就丢了!赶紧走,一应物料他们会给你置办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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