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巨响,千辛万苦才挑选出来的一对小狗模样的瓷枕,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瞅着那四分五裂的模样,狗儿心里头的气还是未平。
又在箱子里翻腾着寻了一会儿始终找不到一个趁手的物件,所以就转身站到溪水边,对着面前一汪绿水,开始痛骂。
也不怪狗儿如此失态,原因是因为那冯波,真是畜牲一般的人物,为了筹到钱去贿赂考官,不但是把房子卖了,还,还……
骂着骂着,狗儿突然有些想哭,心里犹然记得那张白皙的脸庞,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的三娘子,害得自己日思夜想的盼着与她喜结良缘,结果,他畜牲一般的人,居然把自家亲姐抵押给了考官,做了小妾。
泪水是咸的,心头是憋闷的,难受的狗儿总想张大嘴巴痛快的呼吸,可惜嘴一张开,鼻涕就留了进来,擦一遍下一秒又会有,算了,都哭成这样了,还注意什么形象,所以狗儿直接放声痛哭,这一刻,只想把心里的委屈和思念通通转化为泪水流光。
失恋,是一剂苦药,能让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变成一个低迷不爱说话的孤独症患者,严重者会日渐消瘦,身体也会极大受损,好在狗儿还没有厌食,只是味觉有些失常。
“庞大哥,这饭怎么没味儿?”
庞大郎尝一口已经很咸的菜道:“不会啊,都这么咸了,再放盐巴就不能吃了!”
狗儿默然的点点头,端起面前粥碗轻轻喝一口,又吐出来道:“这厨子做的什么饭,粥怎么会这么苦?”
杨小修喝一口粥,皱着眉头说道:“不啊,米香味十足的!”
狗儿瞅瞅一圈望向自己的眼睛,轻轻的把筷子放到桌子上道:“算了,我也不饿,就不吃了!”
“狗儿哥哥,你多少吃一些啊!要不我去外面买点糖霜来?”
狗儿背着他们挥挥手就踏步上楼进了卧房,躺在床上,眼睛空洞的望着房顶,恍惚间居然看到三娘子的面容。
腾一下,狗儿瞬间坐了起来,对着房顶上的“三娘子”傻乐道:“三娘子,我没有食言,我赵大狗考了二甲榜进士,特意来你家向你提亲了!三娘子,我狗儿很喜欢你,真想一辈子守着你!三娘子,你,你,唉,都怪那冯波!!!呜呜呜……”
卧房之外,杨小修从门扇缝里,瞅着一会儿哭一会笑,甚至还对着空无一物的房顶说话的狗儿,就担心的对身后唉声叹气的庞大郎道:“庞大哥,狗儿哥哥是不是中邪了,要不咱们去仙林寺请个法师来?”
杨小修岁数还小,不懂得男女感情,但是庞大郎晓得,所以就摇头道:“狗儿没中邪,只与日夜思念的心上人,错失缘分,伤心难受吧了?”
“为什么失去缘分了啊?能不能再找到?”
庞大郎摸摸杨小修头发道:“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续不上!”
杨小修不服气道:“怎么会续不上,俺们隔壁村扁担刘的浑家和人私通跑了,过了好几年又回来,当时族长要把她沉了池塘,可是扁担刘拦着不让,这好几年来可不是照样过日子!”
“这……”庞大郎皱眉道:“那扁担刘多大岁数?”
“四十五哩!”
人随着岁数以及人生阅历的增长,再面对同样一件事儿时,处理起来就是截然不同的手段,所以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是如此原因。
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了俩月,狗儿也慢慢的接受了三娘子已嫁人的事实,只不过心心念着想见她一面,但是又怕被其夫家发觉了,再责骂三娘子,所以始终忍在心里,不去想。
但命运好似总爱折磨人一般,动不动就揭开你的伤疤瞅瞅你好了没!
这一日,狗儿刚从吏部衙门领了上任的各样文书出来,然后就在门口撞见来吏部办事的冯波。
如今的冯波,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绸缎锦衣,举手投足间,一股子世家大族子弟的作风,本来狗儿不想搭理他,但是这家伙居然反过来想撩拨狗儿。
“吆,快来看看这眦睚必报的小人啊,喂,你可是奔着荒蛮之地与蛮人为伍啊!哈哈哈!”
“冯兄,此人是谁啊?”旁边冯波同伴侧头问道。
“王兄,你不认识他吗?此人可是在殿试与官家对答时,说了大不敬话的没脑兄!”
“哦,原来是他啊!哈哈哈!”
旁边另外一人道:“我也想起来了,原来是他,话说此人要是没有说错话,说不得会得到官家重视!唉,可惜!”
“什么可惜!”冯波咬着牙齿道:“此人贪财好色,呲牙必报,住了人家屋子也不结算房钱,还和牙行里的人狼狈为奸,欺负主家,哼,如此卑鄙的人性,活该有此一遭!”话说完,还特意对着后面同伴道:“正所谓圣天子面前,一切魑魅魍魉的小人都会原形毕露!”
人言可畏这个词,再加上不知跟脚缘由的人,就会告诉世人,如果有人要污蔑你,那就是木板上钉钉子,没跑的事儿。
本来狗儿看见冯波就已经是生气,又听到他对着外人卖弄口舌颠倒黑白,瞬间就气炸了,好在心里记的这里是吏部衙门口,若是贸然动手反而落了口舌。
可是这冯波仍旧是百般诋毁自己,这口气是真咽不下啊,所以心里一琢磨,就阴着脸走到他跟前道:“冯波,你用你亲姐的卖身银换得这顶官帽,可是戴着舒服?”
只一句话狗儿立刻转身就走。
有时候话真的不用说那么多,只需要点中要害,比如说冯波,听了狗儿话瞬间脸色大变,伸着手就指着狗儿连道三声:“污蔑!”
“污蔑?”狗儿停下脚步,转身再补一刀:“你害死你父亲的事儿,衙门里的案底似乎还留着吧!”
说完这句,冷哼一声,不再停留,甩开臂膀大步流星的离去。
只留下惊慌失措的冯波。
“冯兄,那人说的可是污蔑你的话!”
“刘兄,他是个卑鄙小人,说的话自然是污蔑我,我,我怎么会杀死我父亲,还有,我姐也是正常婚假,哪里是卖身,我,没有!他污蔑!”
再多的理由,也堵不住人好奇的心思,尤其是这种令人发指的行径,几个人能耐住心思不去打听才怪。
于是,就在狗儿回了客栈休息了好几天之后,忽然从来串门的一位同年口中听到了令人拍手称快的消息。
事儿,自然是关于冯波的,於潜县到临安大都距离不算远,有人使唤下人跑去打听,也有人从於潜县来的人口中询问,这冯波一下子就成了人人指点的焦点。
冯波在於潜县横行无忌,终日厮混青楼,县学考评总是下等,能来参加贡举属实有重大疑点。
第二,其父虽然不是他杀,但是也是冯波失手致死,后花钱从大牢里取了出来,如此有案底之人,居然还能参加贡举?又是一疑点。
第三,其姐名曰三娘子,在於潜县也是有着贤孝淑慧好名声的人,结果为了让冯波能去参加贡举,心甘情愿的嫁入某府做了第八房小妾。
在这里有一另外说法,说是冯波欠了大笔外债结果还不上,催债的人闯进其家中逼债,其母冯齐氏就跪求三娘子以身抵债,甚至以死要挟,最后迫于压力,三娘子就答应了下来。壹趣妏敩
还有,第四、第五、第六……
这冯波一下子就成了风尖浪口的人物。
闲言碎语随着众人津津乐道的传播,冯波的名声真成了臭狗屎一般。
名声丢了,不打紧,至少官位还在,等风头过了,堂堂进士相公这天下哪里不能去,冯波就这样安慰自己。
结果还没等到两日,冯波彻底慌了神,原来有一好打不平的言官把这事儿写进了攻击政敌的奏折中,好巧不巧,俩人的对峙中,被一负责书办的小黄门听进了耳朵里,然后就传到了宫中,接着被官家知道。sxynkj.ċöm
本以为自己快刀斩乱麻就能息事宁人,结果波澜又起,所以气的赵构连晚膳都没好好吃。
皇帝不吃饭,那可是大事件,所以外朝的官员们就开始寻根究底。
“说吧冯波,你在於潜县学岁考都是下下等,如何会过了国子监试,来进行贡举?”
大理寺,负责审问案情的地方,这些年来,战果辉煌,莫说小小的进士了,就是朝廷里的三品高官也有许多人在这里被问罪。
“我,我…”冯波结巴道。
“你可是行贿买的名头!”
纨绔子弟就是纨绔子弟,人家世家大族的衙内还能仪仗着老子爹的权势,稍微抵赖一下,这街头纨绔子弟,早就慌了心神,听见坐在公案后面穿绯袍的官员眯着眼睛才盯着自己看,哪里还敢狡辩,于是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不光把自己花钱买了名头的事儿说了,还把自己在贡举中花钱买字眼,以及如何贿赂考官的事全交代了出来。
如此,冯波就被剥夺了功名,紧接着下了大狱,然后被押往军前充军。
这件事可凑巧的在狗儿要马上赴任的时间段发生,陆陆续续持续了半月之久,暴怒的官家把所以涉及到的人全抓进大牢里治了罪,为了取得证词,狗儿这个涉及到的人还过堂问了案证。
“庞大哥,我心里有些不安定!”
骑在骡子上的狗儿扭头对着一旁骑马的庞大郎说道。
庞大郎道:“上任么,路途遥远,就是这样,不过放心,只要有哥哥在,拼死也要保你一路太平!”
狗儿摇头道:“不是这事儿,我是说冯波贿赂的考官下了狱,三娘子去给他做妾,会不会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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