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兽居。
突然发生了事情,人们被召集到这里,山林颇大,又散落各处,通知上花费了不少工夫。
在进来之前,除了少数几人知道怎么回事外,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回来之后,有四下询问打听情况的,也有混不在意嘻嘻哈哈炫耀猎物的,当然也有心思深沉冷静观察的。
人们陆陆续续回来,最后到的是靖王李胤,他在众皇子中行七,聪慧好胜,加之有点孩子心性,颇得顺帝宠爱,是立储的热门人选。
但不知为了什么,他跟以谦逊平和、素来无争的成王李祥一直不和,进殿先找李祥,发现之后立即走向另外的方向,爱憎极为分明。
人到齐了,钟成才跟大家说发生什么事情,为了证明事情与大家无关,要他们大概说说都去了那些地方,并把弓箭交回来。
这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单论身份,除了两位皇子及公主外,谁也不比谁高贵,既然大家都一样,你凭什么查我?
立时有人出来质问事情的真实性,若只有红口白牙的无事生非,他们不会接受、也不能接受质疑与审问。
你们不够格!
关家在这些人中,其实并不受欢迎,有些人的话就相对难听一些。
他们怎么说周复,钟成是无所谓的,但捎带上关宁,他就忍不住皱眉头,插了一嘴,说这事有人证。
也不是出了多大好心,但让扈云这个惹事生非的家伙出来分摊火力,他心里也不会有任何负担。
此外,这事若不是有扈云掺合进来,处理起来要简单的多,不管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他都可以当没发生过来处理。
原因简单,无凭无据,周复也没受伤,无论说什么,他都可以当他捏造,说他挟怨生事。
两人的矛盾与冲突,在那日婚宴上已经开始,可以说在上层圈子里,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也是在那天,他就敲定了今日的行程,周复的强烈不满,也在那天表达的清清楚楚。
如今,邀约如期而至,人也来了,周复心中不满,闹出点是非,合情合理,他置之不理,所有人也都会站在他这边,为他说话。
扈云出来作证,一切就不一样了。就算他与扈云关系也不是很好,两人有合谋的可能,但他要还坚持不闻不问不做处理,那么事情传出去,很难不会出现质疑他的声音,甚至有人会想,那支箭就是他射的,至于目的,多么不堪都有人想的出来。
世间从来不缺阴谋论者,他那破空一箭,也不是人人都能看到,想堵悠悠众口,就只能证明所有人都没有做过这件事。
没有“凶手”,就是糊涂账。
而扈云一点都不介意被推出来,言之凿凿地证明,有人对周复放了冷箭,他亲眼所见。
他这么说话时,连周复都佩服他的无耻与厚脸皮,以当时的角度,他是不可能看到那支箭是怎么来的,但他就能义正言辞、满是愤慨、感同身受的进行怒斥与指责。
搞的李祥看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似乎他们背着他,建立了什么亲密又不可告人的关系一样。
而这时周复除了附和帮腔,把情况描述的更加凶险外,也不好说别的,甭管这人揣着怎样的目的,都是在帮忙,只能先配合着。
两人一搭一唱地说完,许多人不得不改变态度,倒不是怕了谁,而是当事情真的有可能存在时,他们的不配合,很容易被怀疑,甚至屎盆子直接扣他们头上来,代人受过太过愚蠢,他们不能干。
靖王李胤,安国公的长孙陈槐,定襄伯之子江进,都在第一时间表态,并交出了箭壶。
有皇子走在前面,其他人也不觉丢人了,纷纷照办,但怪话还是会说,比如“真当自己是人物了”“几斤几两不清楚”“简直可笑”之类的。
经此一事,周复的名声估计会更响,但也更臭了。
李祥是最后一个交出箭壶,一向随和的他,竟也有微词,“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想清静都难。”
这话没有明确所指,但人们会想到谁身上,不言而喻,格格不入的人到圈子里,只会污染侮辱这个圈子。
“心清静,人就清静。什么都没做,怎么不清静。”李胤在旁边接了一句,不是他对这事有什么不同看法,纯粹因为话是兄长说的,做弟弟的惯例怼一句而已。
他们不和,由来已久,说什么别人都不意外,当然,更不会参与其中,一句话说错,那可就沾一身泥。
私底下怎么站队都行,拿到明面上,旗帜鲜明的支持,他们可能高兴,皇帝该不高兴了,毕竟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目前还是那个,也只能是那个。
总之,两个皇子的话没引起任何波澜,事情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尽管这些世家子弟不是每个都能射到猎物,但箭壶里的箭都不再是满的,一向以体弱著称的陈槐都少了两支箭,遑论其他人。
而对这些公子哥来说,箭射出去就射出去了,射向那里,根本不管,除非有猎物,否则根本不可能再去捡回来。
至于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下、为什么射了箭,许多人也是记不清了,当然有真记不清,有假记不清,假记不清也不全是为了掩盖什么,更多是表达心里的不满。
这事让我不爽,我为什么让你痛快?
何况其中有些人随性而走,不辨地形,就真让他说,即便愿意配合,他也说不清楚。
查了一遍,一无所获。
再往深里查,近乎审问,属于严重逾矩,钟成不会做,更不会为了周复去做,“宁妹,你看?”
如果关宁铁了心揪出凶手,他可以说点什么,如果她没这个心思,那就到此为止。
“人没事,算了。”关宁淡淡道,“人有事,再算。”www.sxynkj.ċöm
言下之意:今天我不与你计较,倘若再来,你得想好。
“地位也不是太低嘛。”扈云笑嘻嘻地对某人说。
周复耸耸肩,“家里养条狗,别人也打不得,是不是?”
扈云一笑,“你肯定是恶犬。”
殿里有桌椅,桌上放着茶水吃食,周复顺手拿一块糕饼递给他,“请你吃。”
“借花献佛?”扈云先给自己脸上贴好金,才接过来,“不用你塞我嘴,我也不会再说了,你不出来闹,事情就到此为止,我说什么,那都没用。”
“我也知道,所以这是单纯的谢意。”周复这样说,就是表明他不再追究。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梅子糕。”扈云咬了一口,“味道比我家的差远了,也不知道打哪儿请的厨师……就这么算了?”
周复当然不会告诉他,他曾经请他吃过,除此之外,两人还有个小约定……起码现在不能说。
“随手拿的,千万别多想……只能是算了,咱是外人。”
大殿很大,但这时人比较集中,他们又不是在窃窃私语,没谁去压低声音,或者说,他们就是在说给大家听,那么,又有谁听不见呢?
别人可以当没听见,钟成可是这里的主人,“你不满意?”
“我不满意。”周复很直白地告诉他,但在他和关宁开口之前,又快速添了一句,“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没人在意,没人关心!
可能是听出了他的委屈,钟慧眼睛眨眨,“真的有人偷偷袭击你?”
“假的。”周复嘿嘿一笑,挺欠揍的模样,跟着走到关宁身前,欠身一礼,“相公大人,以后再有外事,奴家就不跟着了。这里人也多,以后有人问及,都能帮你说话。”
我不再跟你参加任何活动,那是我的错,不会有人指责你半分。
说完不等关宁有任何回应,周复又转向钟成,“钟将军,此处往东南,可以回城,路上若无哨卡,在下就先告辞了。”
钟成看着他,“既是客人,没人会拦。”
今天来了这许多大家子弟,必要的防备肯定有,巡卫、哨探散在各处,无论进出,必然落在他们眼中,而什么人能进,什么人能出,他们就算不清楚,也有办法从钟成这里拿到准确的命令,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卒。
“那就好,我先回去换衣服了。”周复总不能穿着人家的衣服走。
“你打算走回去?”关宁没说同回,钟慧忍不住问。
“呵呵,又没多远。”周复笑笑,径直出门,里面的人和他不同世界,没必要道别。
“等等,我跟你一起走。”扈云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追出去,“你请我吃糕,我请你喝酒怎么样?”
“你追出来干嘛?”周复竟一脸嫌弃。
“我在这儿也不讨喜,你走了也再没热闹可看,还不如找点事做。”扈云表现的相当诚实。
周复想了想,“花酒也请?”
“呃。”扈云有点佩服他的胆量,“你敢去,我敢请。”
“走着。”周复突然高兴起来。
“走着。”扈云也有点小兴奋。
但两人的样子落在别人眼中,就太像狼狈为奸的狐朋狗友了。
“刚刚是不是他们做局,拿咱们耍着玩?”江进质疑。
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毕竟扈云在这方面,可是前科累累。
钟成看他一眼,“你可以当他们是。”
“难道钟兄有别的看法?”陈槐问。
钟成哼一声,不接话。
“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钟慧望着外面,总觉得有什么憋在心头,让她很不开心,今天不应该是个高兴的日子吗?
“希望是真的吧,不然咱们可就太丢人了。”江进阴阳怪气。
有几声附和,但更多的人却把目光投在钟成和关宁身上,心里生出种种猜测。
事情或许真是假的,但未必无因,一句“外人”,多少心酸,估计只有当事人懂了。
容宪公主装作若无其事地缓步到关宁身边,小声问,“人走了,你放心吗?”
关宁回道,“他在附近打过柴,认得路。”
“他真是‘外人’?”容宪公主又问,似乎很好奇。
“他是贱内。”关宁给了否定的答案。
阿嚏。
与此同时,刚换好衣服的人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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