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之上,极目远眺,千丘万岭,白雪皑皑。山鸟飞绝,行人踪灭,一派肃杀气象。
锵!
长枪遥指,锋头寒亮。
“那边是夏?”
少将军发问,樊稻忙回,“是得,此处望去,该是琥羌城。”
“虎王拓拔罕?”
樊稻点头,“琥羌城的确是此人一直镇守,麾下六将八万卒,堪称夏国第一精锐。”
“那就对了。”少年将军握枪而立,“来日对阵,他便是我晋阶的军功。”
樊稻恭然垂立,不发一语。
少年将军回头,淡淡一笑,并未就他的情绪多谈,“那些人的踪迹可都摸清了?”
这话不可马虎,樊稻即刻回道,“据可靠消息,那支商队已于数日前过境,现在多半已在越国境内。”
“可靠?障眼法而已。东海去越,何用翻山越岭,是海路不畅顺,还是海船漏了底。”少年将军冷笑一声,表示不屑。
樊稻听懂,“将军是说他们去了夏?”
“不然哪来的利益。”少年将军一声叹,“但终归是慢了一步,吩咐下去,令所有哨队回山阳休整,大雪路滑,务已安全为上。”
樊稻应下来才问,“山中匪寨仍多,不剿了?”
少年将军看他,“莫非你真以为本军率半营健卒出来,是为我那废物三叔报仇?”
“属下不敢。”这种话题,樊稻可没胆子掺合、妄议。
“几个蟊贼,芥癣之患,还用不到本军提刀动枪。当然,送上门来,头也不好不割。但你得记着,本军要做的是败尽天下名将,踏遍万里河山。”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枪头红缨随风飘洒,“区区几个匪首,连做垫脚石的资格都没,以后毋须再提。”
“是。”
樊稻诚心躬揖。
同一时间,低矮的小山包上,赵瓜却在抱怨,“怎么总是我背?”
“你讲义气。”狗娃的答案总是这句。
赵瓜很想说“小爷不讲了”,却始终厚不起那个脸皮,只能转而跟小妮说,“妮儿,俺昨晚真的啥都没瞅着。”sxynkj.ċöm
耳朵给狠狠揪一下,热气咻咻地打在脖颈,害他再不好说什么,但是真的累。人是不重,可路远又难走,要了命了。
又走一段,小妮不忍心,“瓜蛋哥,放俺下来,俺试着走走,应该没啥事了。”
“算了,昨晚你冻成那样,小命差点没了,俺还是多背一段,等你好结实再放下来。”赵瓜咬牙撑着,“对了,一直忘了问你,那晚你不是跟贵叔一起跑的么,怎么你掉沟里了,他人呢?”
“太乱,跑散了。”小妮小声说,“俺、俺不小心,就滚下边去了,谢谢瓜蛋哥救俺。”
“俺那也是凑巧。”赵瓜被这样感谢,竟还有点不好意思。“不用记心上,不用记心上。”
“要记得。”小妮强调,“一辈子。”
听了这话,赵瓜腰也挺直了,人也不累了,废话更是没有了,蹭蹭走起来。
狗娃打后边跟着,眼睛眨眨,没有说话。
大家都还小,话里几句真,几句假,又几句不尽不实,实在没必要太过计较。
但精神支撑再强,也有体力供给不足地时候,肉体上的消耗,总是客观而又真实地存在着。
这时只能停下来休息,狗娃递干果给他俩,“别太急,县城跑不了都。”
赵瓜接过来,咯吱咯吱咬,“就凭咱仨,真能活着到县城?”
“怎么不能?”狗娃提提小袋子,“有吃有喝,还有被窝睡。”
从营地出发时,他们就知道肯定追不上赵山那些人了,所以捡了许多东西上路,有锅有绳子有毡毯,大队有的,他们一样不缺,多少能增强点信心。
赵瓜翻个白眼,“你真是有多美想多美。”
狗娃瞅瞅他,“要不,我现在就刨坑埋了你?”
“算了。”赵瓜赶紧摆手,“俺命好,没准真能活到县上。”
小妮嚼着榛子,默默看他们斗嘴,嘴角有笑,眼底有伤。
吵闹几句,补充好体力,三人又往前走。这次小妮执意自己走,不要人背,两人拗不过她,也就同意了,但不自觉放慢脚步。
岭丘连绵,望不到尽头,铺满厚雪,更是要连到天上去。三个小娃娃走在其中,如蝼蚁般渺小,但渐渐地,却像是变得高大起来,连天地都像是要为其让路。
小小少年,一路向前。
山不阻步,雪不封心。
从白天走到夜,拾柴的拾柴,架锅的架锅,刨雪的刨雪,没人吩咐,各行其是,有条不紊。
等碗里有了热汤,大家靠坐一起,聊起前程,“狗子,等到了县上,你想做什么活计?”
“读书。”这是一早就定下来的,狗娃从未忘记,“你呢?”
赵瓜想了想,“到周老爷家当小厮。”
狗娃并未鄙视他,只是说,“周家没好人。”
“俺知道,你家虎皮就他们抢的。别担心,等俺混熟了,帮你偷回来。”赵瓜还是那么讲义气。
“算了,我要虎皮没用,你踏踏实实做事,别想有的没的。”狗娃望望天,“我听说,下人想偷主家的东西,那可是大罪过,打死都没人理,告到官家都没用。”
“安啦,俺混不到高虎那样的地位,做亲信中的亲信,是不会去偷的。”赵瓜也有小算计,“到时没准不用偷,周老爷就把虎皮赏俺了,兴许还能招俺做上门女婿,嘿嘿嘿嘿。”
赵瓜越想越美,猥琐地笑起来。
狗娃小妮不约而同离他远了一些,完了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
“瓜蛋哥,俺听说上门女婿没什么地位的,支使来支使去,谁都能打骂,饭还不管饱。”小妮真不是吓他,入赘的男人,在哪儿都被看不起,“到了外边,也没人看的起。”
笑容在赵瓜脸上凝结,“不能吧?周家家大业大,还能不给女婿一顿饱饭吃?”
“男子汉,大丈夫,打死不入赘。”狗娃瞟他一眼,“这是男儿气节,懂不懂?”
“屁的气节。”赵瓜不服气,“俺就不信有富家小姐招赘你,你能抵死不从。”
“我当然能。”狗娃特别地自信,“别说富家小姐,就是官家小姐,也只有嫁到我家的份儿。”
“喂,狗子,天已经够黑了。”赵瓜朝上指指,教他别再吹牛了。
小妮则问,“狗子哥,你是喜欢富家小姐,还是官家小姐?”
狗娃愣了愣,“我怎么知道?一个没见过。”
“见过能怎样?”赵瓜嗤之以鼻,“人家能看上你这穷狗子?”
“谁知道呢。”狗娃对这种事不怎么上心,随口瞎掰,“等我读书中了状元,没准被皇帝老子招了驸马也不一定。”
“那还不是入赘的!说好的气节呢!”赵瓜可算找到了下刀的地方。
“……”狗娃一时还真没什么话好说。
两人说的热闹,都没发现小妮已经没什么话了。等他们发觉,已经过去好一会儿,狗娃忙纠正错误,“小妮,还没问你,你打算做什么?”
小妮低头不语,发现他们一直在等,才勉强道,“等俺爹他们找到俺,多半是随便找个人家把俺嫁了,自然的,谁家彩礼给的多就是谁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男人,他们肯定不在意,俺……俺等着嫁就是了。”
那两个听了都有些不舒服,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啥,当爹娘的嫁闺女,可不是他们这些外人可以说三道四的。
除非……
赵瓜一指狗娃,“狗子,你没良心!”
又有我事?
狗娃郁闷看他,“你又想说啥?”
“你把人家姑娘看了,又不娶人家,没担当,不爷们!”赵瓜大义凛然地一塌糊涂。
“……”狗娃却想把他那张臭嘴堵上,省得老没事找事,但小妮已经看过来,他必须得说点什么,怎么也不能让她的心更伤,“小妮儿……”
小妮点点头,等着他说下去。
赵瓜也支楞起耳朵,生怕听差了什么。
“你别动!”狗娃喊着,人已经扑过去。
“……”这么急?俺还在呢!赵瓜正犹豫要不要闭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狗娃已经把小妮扑倒,并快速滚出去,然而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他尖叫出声的,是一扑不中的大狼,“俺滴个娘咧!”
灰色土狼没扑中小妮,转而向赵瓜扑来,赵瓜本能地抓起一根柴棒,抡了过去。
土狼轻巧地躲开,四脚踏地,逡巡不前,低低嘶吼,找寻着下次攻击时机。三只猎物并无什么危险性,它一点不急。
狗娃翻身爬起,抽斧在手,把小妮推到身后护住,不管狼怎么移动,都保证与其正面相对。
赵瓜双手握着柴棒,上面火焰仍在,是目前对狼最具威慑力的武器。
土狼不疾不徐地绕着他们转了数个圈子,狗娃还好,静静地等待它发动攻击,赵瓜就有点不耐烦,“你到底还吃不吃了?不吃……操!”
赵瓜刚一开口,土狼便奔跃而起,扑咬向他。
嘭!
火星四溅!
赵瓜也没慌,果断抡棒,正砸狼头上。
土狼呜嗷一声,落地,转身,返扑,竟然一点受伤的样子的都没有,赵瓜这才有点点慌,不知下一棒该往哪儿打。
“打腰,笨瓜!”
狗娃动作和狼是同步的,待它返身再扑时,拔脚急冲,攥紧小斧头砍下去,目标是狼的下颚。
赵瓜听到指示,但已经反应不及,第二棒又砸狼头上,但这次效果没那么明显,土狼没被打开,反倒将他扑倒,大嘴张开,直向他喉咙而去。
“狗子!”赵瓜奋力挣扎,大叫出声。
狗娃不是不想帮忙,土狼像是早料到他的动作,挨中那一棒的时候,一个甩尾,扫地他睁不开眼,弹起地后腿更是踹他一个跟头,这时他才明白,那晚用斧头掷死一个人,是多么侥幸。
眼下赵瓜危在旦夕,顾不上想那么多,他嗷地一声叫,把小斧头丢出去,至于斧头脱手,他有多危险,是完全顾不上了。
土狼没咬赵瓜,跳起躲开了小斧头,但随即跳回来,虽然赵瓜和狗娃已经爬在一起,但赤手空拳的他们,对上一头狼,赢得机会还真不大。
“狗子,早知被狼吃,还不如让你埋了俺。”
“没事,等我宰了它,再埋你不迟。”
“嗷呜!”
两人一狼,各说一句,又扑在一起。只是狼是为了吃肉,而他俩……只是为了活着。
嘭!
撞在一处,赵瓜跌飞出去,他受力最多,几乎爬不起来。狗娃趁机掐住土狼脖颈,但手上力道小,扭之不动,反让狼压倒,森森利齿扑面而下。
“狗子!”
赵瓜拼命爬起冲去,小妮也捡起木棒去打,但终究是有些慢了!
嗖!
嗖!
两支羽箭抢在狼落嘴前,先后而至,一支深入狼腹,一支从狼左眼灌入,两箭力道之强,竟将大狼带飞出去。
重重摔地上。
“娃儿不错,小小年纪就敢斗狼。”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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