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在了木架上,飞枪咕咕叫了两声,抓把米放旁边小碗里,鸽子探头去琢,她才笑着解下绑在鸽腿上的竹管。
“这几天小灰一直飞,肯定累着了,要多吃点儿。”
将军府鸽房里有几十只信鸽,且每年都会培养一批新的出来,但带出去能快速返京的毕竟不多,并不是信鸽能力有什么问题,是以往这样的需求不多,并不需要频繁地与京中互通消息,培养信鸽多以能找到中军大营为优先考量。
关家做事,向来军事优先,情报获取快速传递,那是重中之重,家中琐事往来传书,就能免则免了,信鸽也就不需要太多,有就可以。
现在也就确保两边各有两只的样子,信息传递又过于频繁,鸽子当然比较累,待遇也就相应提高。
竹筒到关宁手里,抽出来一看,只有简单一句:确如小姐所料。
并未附上更多信息,也就是说暂时没有新的动态,一切在观察或静止状态。
“他还真有目的。”关宁把字条放石桌上,“但不仅限于洛阳,每个县衙都要去,他到底在找什么?”
字条就放在桌上,飞枪探头看了一眼,“莫非他想找父亲当年旧部?”
“人走茶凉……也不需要这么麻烦。”关宁轻轻摇头,屈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我可能娶回来个麻烦。”
“假如小姐觉得他的存在不妥,不如……”飞枪竖掌成刀在喉间抹过,“他在外面,机会难得。”
关宁冷眼看来,“你想害死破盾?”
飞枪一凛,单膝跪地,“小姐说哪里话,我们四个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生死与共,怎会有如此念头。”
关宁依旧冷着脸,“破盾不是他对手,还有个鱼九娘,你说这种话,不就是送破盾去死。”
飞枪诧异,“我们几个,破盾最强,怎会拿不下他?”
“成见太深,多说无益。”关宁失望一叹,“糟糠之妻不下堂,关家也不做过河拆桥的事情,以后类似这种话,别再让我听到第二次。”
这是极重的话了,飞枪背脊一寒,头低低压下,“飞枪知道了。”
关宁一摆手,“提刀后日进京,你让抱剑出去迎一下,这次国公爷长了见识,再回去肯定要有所作为,咱们得提前表示一下。”
“飞枪得令。”飞枪起身去找抱剑了,当小姐用命令的口吻说话时,她是不会有半句废话的。
飞枪走后,一阵风吹过,桌上的纸条被带起,关宁伸两指夹住,随意一甩,纸碎片片,同风而去。“你到底在找什么?”
不知情由,也就无从猜起,关宁略苦恼,不可控的因素摆在身边,打不得灭不得,说又说不过,头疼。
他要是敌人该多好,一刀砍了,一了百了。壹趣妏敩
但显然不能这样做,关宁推推面具,又拉拉衣襟,起身往房间那边走去。
“天越来越凉,该把那件虎皮小袄拿出来了……兄长大恩不能忘,愿大婚之后一切顺遂。”
秋风卷着黄叶,飘忽而下。
京城街道上许多参天大树,现在大多光秃秃的,只余少少一些仍然不肯随风去,倔犟地吊在上面,稀稀落落。
行人也稀稀落落,明显少了许多,许多行商已经离京,在回家过年的路上,所以街道会越来冷清,直到年节时分,才会重新热闹起来。
当然,多数人还是因为天凉了,窝在家里不愿出来,除非要为了生计奔波,闲逛是没有什么必要的,那需要厚衣。
哪怕公主即将下嫁,普通百姓也不会为此上街,让街道恢复热闹光景,那毕竟是与他们没太多关系的事情。
街上人少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扈云很喜欢这种感觉,带着随从四处闲逛,不会有太多关注,也不用担心贴身而至的刺杀,那又不是没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青珏一直很警惕。
扈云就要随性的多,左逛逛右转转,不知不觉到了一家铁匠铺前,“既然走到这儿了,顺便帮朋友取件礼物也是应有之义,对不对?”
您就是奔这儿来的吧。
青珏不清楚少爷为何对那个人如此上心,但却明白,“那不是少爷的朋友吧?”
“可以是。”说着,扈云已经进了铁匠铺。
青珏只能跟上去,并在心里暗暗同情即将成婚的钟将军,以及那位远在数百里外的“朋友”。
进去没多久,主仆两人就带了个精美的木匣出来,青珏两手托着,看上去还挺重的样子。
木匣肯定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上面还用金漆写了字:运用得其妙,终身益无穷。
“看到没,是不是越来越像朋友了。”扈云对这两句还是相当满意的。
“少爷……”青珏稍稍犹豫,还是说出来,“老爷也在给您物色少夫人呢。”
少夫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收到同样礼物,还能算朋友?
扈云瞥他一眼,“青珏,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有的话可以成全,扈云一向自诩通情达理。
青珏赶紧摇头,“青珏只是觉得那位不适合当朋友,他身体里住着野兽,不定哪天就放出来伤人了……青珏得为少爷的安全着想。”
“想多了。”扈云语气和缓下来,“能做上朋友就不用有任何担心……前提是做得成朋友。”
既然少爷比自己还清楚,青珏也就没必要再多嘴,提醒这种事,是在确定之前才有必要。
“但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他对我可没什么好感。”扈云笑笑,抬头望天,“什么时候与他有的过节,我竟然完全想不起来了。”
“可能是少爷以前并未放他在眼中吧。”青珏可是知道这个主子有多目高于顶,整个京城能被他瞧上的同龄人,绝对不超两掌之数。
“或许吧。”
扈云显然不认可手下的话,但也没多讲,“现在该去取咱们准备的礼物了。”
这份是代拿代送,可代表不了他的心意,再说,好的礼物就该多多益善,哪能偷工减料。
青珏听了咧嘴,越发同情起那位钟将军来。
而在数百里,别人口中的主角,现在也同情心泛滥,无比同情地望着眼前人。
鱼九娘坐在不远处,白眼翻了又翻,“喂,够了吧,再自恋也得有个限度,就算你舍得那张脸,也得考虑下镜子的承受能力吧,照坏了是要赔钱的。”
赔钱二字算是说到重点,周复转而看她,“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很笨的样子,偏偏就让个女人骗了,太可怜了。”
“你又受什么刺激了?”鱼九娘都懒得翻白眼了。
“唉,可怜的女子被自家相公诈了。”周复这样形容自己的遭遇。
“嗯?”鱼九娘仍然没听明白,这不怪她,是那货一句贴边的话没说,尽说胡话了。
“早前破盾起说了句话,当时不知其味,过后才反应过来,肯定是那恶毒相公教的,用来试探我这可怜娘子的反应。”周复恨恨地道。
“到底说了什么话!”鱼九娘想打人了。
“让我做个好人……”
“哈哈哈……”话还没听完,鱼九娘已经笑出声,前仰后合,“众所周知,没什么问题啊。”
周复看她一眼,“前面还有一句……宋知县不是一个好官。”
“呃……”鱼九娘笑不出来了,“单凭发生的事情,她就能想到你身上来?”
自始至终,里面都没周复什么事,知道有人投过笔筒的,多半再也说不了话,就算消息漏到那边去,也不该往周复身上联想,没道理。
“按说不应该,但她就是往这边想了,可能在她心里,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该有我一份。”周复相当郁闷,“但她一定是没把握的,所以才用诈的,话还说的那么隐蔽……当时我怎么就没反应过来。”
鱼九娘咧咧嘴,“你现在怎么反应过来的?”
“破盾眼神一变我就反应过来了……还是晚了。”周复反手冲镜子挥了一拳,当然不会真捶上去,他不想赔钱,“果然最人畜无害的最会骗人。”
“四个女卫性格各有不同,特意挑这两个同你出京,看来也是经过一番算计的。”鱼九娘忍着笑,“你认命吧,这辈子是逃不出人家的五指山了。”
“干嘛要逃?大树底下好乘凉,懂不懂。”周复嘴一挑,“幸亏我也做了安排,多少能让她不痛快一下,不然肯定得郁闷死。”
鱼九娘一愣,随即想到,“你准备的破玩意儿有人帮你送?”
周复笑着点头,“京城别的不多,就不缺整天想着无事生非的人。”
“幼稚,无聊。”鱼九娘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不屑到了极点,“有这样的精力,做点什么不好。”
“像你一样不是更累。”周复伸懒腰,不再往深里说,“其实你们都一样,我谁也不想搭理,又不是没事要做,但无奈遇上了,躲不开又能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回手指指镜子里的自己,“你看看,都这么惨了,就别再往他身上招事了……别人可以不心疼我,你总得心疼一下吧。”
“凭什么?”鱼九娘眉头一挑,像是跟谁较劲似的,“怎么算都是我先来的。”
“可你知道我是谁。”
她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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