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动私刑了?”
从某人充满嫌弃的脸上,朱满竟然产生了一点点羞愧,原来类似私刑这种不人道的行为,他都没有资格享受……要不要争取一下?
生出这种念头的同时,他又不禁质疑自己的智商,对其是否健在变得不那么确定,于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问,“您打算怎么让卑职把事情想起来?”
“看来你是真忘了。”周复笑的越发……不忍直视。
把朱满吓得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卑职没忘。”
“那就说吧。”周复笑眯眯地,给人奸计得逞的感觉,“东西帮谁运的,运哪儿去了?”
原来只是逞口舌之快……
朱满一口气松下来,“卑职刚刚已经说过了,东西都是刘营将私购,卑职只是受令运输,其它一概不知。”
“很好。”关宁淡淡说了一声。
“别催。”周复朝后摆手,实意自家相公有点耐心,然后才对朱满道,“玩笑说完了,跟小弟走一遭吧,朱校尉。”
“您想带卑职去哪儿?”朱满紧张提醒,“卑职可是在职的校官,有朝廷钦赏的身份,职衔再低,也不由人随意支使。”
言下之意:我大小是个官,而你一介白衣,甭管靠上怎样的女人,也休想使唤我。
周复也不生气,仍是一脸的笑,还凑到人眼巴前,像是把脸送上门让人拍似的,态度不可谓不好,“啧啧,朱校尉,您又想多了不是,咱是出公差,统领给了手令的,您说咱是去还是不去呢?”
能不去么!
违抗军令,主将可以将人当场斩杀,事后别管谁来查,都不用负一点责任,朱满哪里敢把刀递到人手里去?这位统领砍头可利索着!
“既有所令,卑职当然得去,只是……卑职可以问问是什么任务吗?”朱满想的是,假如和他所辖事务不符,或许可以推辞一二,实在推辞不过,再想是否趁机逃跑的事情。www.sxynkj.ċöm
“当然可以。”周复像是明白他的心理,“绝对是朱校尉职责内的事情……飞羽军一营千余人暂驻栖霞山,此事朱校尉应该知道吧?”
怎么又扯上飞羽军了?朱满不明就里,但无疑放松许多,他做过的任何事情都与飞羽军没有牵扯,真不怕提这个,于是点了点头,“知道。”壹趣妏敩
“这一千多人为何一直驻在京郊不走,咱就不说了,但钟将军与你们统领的关系,想必朱校尉是清楚的……”
周复刚说到这里,后面关宁轻咳两声,似乎是在提醒他——废话少说。
“军中制度朱校尉肯定是清楚的,这一千多人虽然驻扎在京郊,离城内大仓不远,但飞羽军粮秣一向由西南大仓供给。西南大仓把粮草拨放到飞羽军大营,再由大营分送去各营……路途迢迢,送到京城可太远了,但依着规矩又不能由京畿大仓直接拨付。想从京畿大仓直接拿粮也不是不可以,但一套手续办下来,等粮草出仓的时候,估计飞羽军已经回原驻地了,毕竟现在朝廷休朝休衙了嘛。但总不能让这些为朝廷流血打仗的汉子饿肚子,所以呢,你们统领就打算掏私库帮忙购置一些粮草送过去,托朱校尉帮忙运一下……朱校尉听懂了?”
有什么不能懂?但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你啰里八嗦这么一通,合适吗?
朱满仔细想了一下,就算这夫妻俩想挖坑害他,只要装车前仔细查验,确保东西不差,没掺进别的什么,就不会有问题。
如果强行栽赃,比方到了飞羽军那边才说东西不对,换一批放他车里,或者直接把准备好的车子推过来,那他也只能认命,两个帝前红人联手对付他,便是上将军都得跪,何况他一个负责运粮的小校尉?
没什么可犹豫的,朱满一口答应下来,“虽然两军来往不多,但同属大原序列,同气连枝,卑职愿往。”
“那咱走吧。”周复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关心地问。“朱校尉此去凶险万分,要不要遣人跟家里带句话再去?”
朱满诧异看他,既然想害人,哪有提前说出来的道理?“周公子说笑了,运送军粮马草而已,又非边关兵凶战危,何来危险可言?”
话虽这样说,但朱满已经做好出营就跑的准备,量他一个小书生也看不住自己,负责运粮的又都是自己的人,逃掉应该不是很难,就是家人那边……自己先活命再说。
先前他还担心家人的,但在这里说了这么久,他是越来越怕死,如果能活,还是先紧着自己活下来,想来家人也不会怪他什么……他已经让他们享够福了!
“看来朱校尉果然是记性不好,那么大事竟然忘了。”周复重提前事,一声感慨,“此时暂驻京郊的飞羽军,皆是鹰啸营中精锐,可即便精锐也吃过败仗,大概两年前,他们于鹰飞岭与夏国步跋遭遇,一场混战下来,死伤七百余,还让步跋全身而退,被钟将军认为是毕生之耻……钟将军有多好面子,朱校尉应该有所耳闻吧?”
“咳咳。”关宁又听不下去了,捏造也得有个限度不是?那次带队的又不是兄长!
但她知道的事情,不代表朱满也知道,又因为这事与自己无关,便当了真,“听过一些,但不知具体,不过这与送粮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周复一脸惊讶,“当时步跋能赢,并对鹰啸营造成极大杀伤,完全是因为他们换装了新的锻口锋刀,破割鹰啸营的轻皮甲如切腐,显然是加了精铁的缘故,而那些精铁矿石正是经你朱校尉之手,才得以运去夏的……步跋能赢,其中一份最大的功劳,当属你朱校尉!”
“我不是!我没有!”朱满可不敢担通敌资敌的罪名,“我没有把精铁矿石运去夏,我绝对没有!”
“那朱校尉把精铁矿石运去哪儿了?”周复问。
朱满反应过来,“哪儿都没运……我就没运过精铁矿石!”
周复笑一笑,“那每年工部定额拨过来的那些精铁矿石是运的?”
“是卑职运的,但卑职……卑职没往大营以外的地方运过。”朱满拼死抵抗。
“朱校尉,我相信你,真的,我可以相信你,反正也和我没关系。”周复笑着走近,想要搂他肩膀,“走,咱们去给飞羽军运粮草,钟将军已经在等,不能让人家久等是不是?”
“我不去!”朱满不让他搂,躲开一步,“你要害我!你们要害我!”
没把人搂住,周复还怪遗憾的,甩甩胳膊,自然地放下来,就像刚刚的动作并不是要去搂人家而已,“朱校尉说哪里话?咱们无冤无仇,我害你做什么?又没有好处。”
“可你……可你……”朱满不是找不出理由,是没什么理由能说,“你为什么要诬陷卑职私运精铁?卑职根本就没做过。”
“朱校尉,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无中生有才叫诬陷,实话实说那叫陈述事实,的确是有一大批精铁从禁军手里流出,转道去了夏与胡,你怎么能说我是在诬陷?”
周复一脸委屈的辩驳完,才说,“至于是不是你朱校尉做的,我们不能动用私刑,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我想钟将军一定也想知不知道是朱校尉做的,毕竟他打了败仗,又死了几百人命,肯定要有个交代,是不是?”
“不,我不去。”朱满慢慢后退。
钟成运气不好,与外敌作战机会不多,因此功劳不及关宁多,但他能与关宁齐名也不是没原因的,除了鲜有败绩,更重要的是他严酷冷烈的名头,那是对自己人都毫不手软的冷血将军。
记得有次军中较技,他与虎威军一员骁将对上,只因对方说一句“飞羽军只是些会翻山越岭的猴子”,便直接将对方一枪捅透,打落马下,人当时就断了气,要知道那时他的军阶可比人家低了几级。
后来事情闹到御前,皇上问他为何下此重手,他只是冷冷回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与其将来让他死在敌将之手,还不如就让我结果了,也算救下无数同袍性命。”
皇上竟然认为他说的对,并无责罚。
他朱满几个胆子,敢到这样的人面前去?别说他真的做了些什么,就是什么也没做,这位将军想要他的命,还不是抬抬手的事情。
“朱校尉,后面是墙,别再退了。”周复温和地提醒,和蔼可亲地招招手,“来,随我去运粮草,刚刚都答应了,大老爷们赖皮可不好。”
“我不去……我没有答应……那不是我份内的事情……”朱满一推再推,终于撞到墙壁上,“我……不,卑职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请大统领准假……卑职真的、真的病了。”
周复笑笑,回头问,“相公呐,您说怎么办?”
关宁起身,走出营房,在门口停住,“我担了。”
说完离去。
朱满看不明白,“统领她怎么回事?”
“朱校尉,先要跟你说声抱歉。”周复满怀歉意地鞠躬。
突然的客气,难以描述的礼貌,让朱满更摸不着头脑,“什么?”
周复直起腰来,“你的事情是我揭发的,但也是没有办法,嫁了这样的相公,得哄,不然连床都上不去。我的苦恼,朱校尉肯定能理解,所以接下来,还希望朱校尉多配合,先谢谢了。”
“你要干嘛?”朱满警惕地望着他,刀也抽出来一半。
“回到咱们先前的话题。”周复还是以异常和善的脸孔走近,“动私刑。”
朱满手上青筋暴起,“你不是说不会动用私刑?”
“先前是不会,但已经确定是你,为何不用?”周复冲他抛个媚眼,“再说了,女人说的就你也信?”
“……”朱满拔刀砍出,“我去你娘!”
喀!
朱满手腕被攥住,如铁钳一般,跟着疼痛传来,像被拗断一样,人随着跪倒在地。
“朱校尉,别急,时间还长着,咱们慢慢来,我保证不弄死你……真的,你得信我,我这人很善良,绝不会杀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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